雖然李永吉利用無線電技術對自己的大後方做了戰略性的指示,不過他自己卻很清楚,他目前能做的也就是這樣了。至於被任命為江南戰區總司令的張威具體怎麼打,打成什麼樣,他現在都沒法多做干涉,原因很簡單,就四個字,鞭長莫及!
李永吉現在可是在天津地界,出事的卻是在長江以南,在這個中國還沒有火車的時代,李永吉不管是騎馬、騎自行車,還是坐船走海路,都不可能在半個月內帶兵返回,而像這種幾十萬人的大規模作戰,他也不可能真的像玩遊戲一樣全面掌控。
所以就目前而言,李永吉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眼前的事情,順順利利的把天津拿下!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天津戰役提前展開。
原本,李永吉還存著最後一絲僥倖,希望保留下這座天津古城,兵臨城下的時候,再一次勸天津守軍降,並保證優待俘虜,但可惜的是,迎接勸降使者的,是城頭上的大炮怒吼。
這讓李永吉認識到,天津守軍的作戰意志相當堅決,恐怕不強攻的話,是沒法拿下來的。
沒奈何,李永吉只能發起強攻,而他的做法依舊是濟南戰役的翻版,也就是集中兵力,一點突破,不去搞圍三缺一的把戲。
原因很簡單,天津可不是濟南,這裡是北京的門戶,又曾經因為抗擊洋人的緣故,多次加強防禦,不但城牆更高更厚,還有很多堅固的炮台,雖然上面的火炮性能不如精武軍,但數量卻多到恐怖。
而且,天津守軍作戰經驗豐富,數量也多。只是八旗、綠營加團練兵,就有八萬多人,再加上強拉的民夫,算起來也有十萬多了,這些兵馬可比濟南的勝保所部強多了。
不過,天津的炮台雖然多,但卻分散在各處,而且火炮運轉不易,所以如果集中攻擊一點,受到的威脅反而最小。
另外。精武軍佔據了絕對的火力優勢,這種情況下,只把兵力集中在一個城門外,可以讓對方在這個方向聚集更多守軍,正好方便自己的重火力進行大範圍殺傷。
一開始,照例是超輕型155毫米榴彈炮的集中轟鳴,以求先摧毀敵方的城牆。
這一次,由於天津城的城牆更厚,城門樓更多。李永吉一次性拿出12門炮,一傢伙連續轟炸了半個多小時,直到把整個天津南城門附近全部炸垮轟塌,望遠鏡中再也看不到一個活人之後。這才下令停止了炮擊。
再然後,就是跟濟南戰役一樣,精銳步兵隊上前繼續保持火力壓制,後續的突擊部隊開始在護城河裡投放皮划艇。進行強行突擊。
然而,就在李永吉以為天津戰役將會跟濟南戰役一樣,甚至可能損失會更大的時候。卻忽然發現廢墟中升起一面白旗,緊接著,就在望遠鏡中看到一名把總樣子的中年男子,高舉著白旗從廢墟中爬出來,然後不停的搖晃白旗。
「這是?」愣了一會兒之後,李永吉終於明白過來,他們居然投降了!
由於害怕對方是詐降,李永吉並沒有理會,繼續讓突擊隊照常渡河,可就在這時,天津城的其他各個城門卻先後打開了城門,然後大量清軍不帶武器高舉雙手的列隊出城,投降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
至此,李永吉才真正的相信天津守軍投降的事實。
雖然如此,李永吉還是十分小心,等派人看住投降清軍,又派兵依次進入天津城,控制了各個城門以及制高點之後,才鬆了一口氣,但還是沒有冒然入城,而是在親兵的簇擁下去了東城門,並在東城門接見了投降的天津一眾大小官員。
天津總督恆福,欽差大臣崇厚,兵部尚書穆蔭等等等等留在天津的滿清重臣,此時都穿了全套嶄新的官服,然後規規矩矩的匍匐在李永吉的腳下,連頭也不敢抬一下,一副完全臣服的樣子,一點也看不出像個重臣的樣子。
反倒是在後面的那名還吊著膀子的天津鎮游擊左寶貴,多少還有點骨氣,雖然也跟著跪在一邊不說話,卻沒有完全匍匐在地,再加上他的名字多少讓李永吉有點印象,知道在另一個時空是個名人,所以看著還有那麼點順眼。
說起來,這左寶貴能出現在這裡,也是陰差陽錯。
這左寶貴本是費縣人,因為家貧,又父母早喪,靠在街邊當皮匠為生。
後來,因為打傷縫馬靴不肯給錢的官兵,這才無奈帶著兩個弟弟跑去投了和春的江南大營。
由於作戰勇敢,左寶貴被富明阿看上了眼,提拔他當了富明阿的親兵。
後來富明阿被調動回京城,左寶貴也跟著回了京,倒是也躲過了江南大營之敗。
再之後,咸豐皇帝出京,跑去承德避難,京城由奕?以及富明阿等人做主,為了把控天津,就派了一支兵馬過來,而左寶貴就是這支類似於監軍兵馬的游擊將軍。
然而,當聽到連俄國兵也被精武軍全部圍殲之後,左寶貴就對天津的防守不抱信心了,只不過直隸提督一心防守,他也不好說什麼。
精武軍兵臨城下的時候,他是防守東門的守將之一,而李永吉又先來了東城門接見投降官員,所以他這個芝麻大的游擊也有幸跟著一起跪地迎候。
實際上當然不是這麼一回事兒,他就算是東城門的守將,但官職太小,按說也沒資格過來迎候的,實在是李永吉過來後偶然聽到他的名字,然後這個名字引起了李永吉的注意,才特意要他過來,要見見這個人長什麼模樣。
一見之下,倒也沒什麼特別,因為左寶貴此時還很年輕,見識也不高,什麼國家民族的心思也不重,只能說他長的很敦實,聽說為人也很老實,還很能打。
最後。李永吉也不耐煩那些滿清重臣對自己說肉麻的奉承話,揮揮手讓人帶他們下去,反倒是對左寶貴詢問起了事情的原委,想問問為什麼天津守軍前一陣還誓死不降,可沒開幾炮就忙著跑出來投降的道理。
原來,早在李永吉帶兵在張家屯全殲俄國干涉軍之後,天津的一眾大臣就慌了神,一致認為天津守不住,投降的聲音就開始佔據了主導。
可是,就在這個滿清官員全都想著投降的時候。本該在第二次大沽口保衛戰中受傷死亡的直隸提督史榮椿,一名地地道道的漢人將領,卻怎麼也不同意,非要誓死一戰!
史榮椿實際上是大沽口保衛戰的真正指揮者,在天津守軍的威望也是無人能及,他說不投降,那別人也就不敢再說投降的事兒。
本來呢,史榮椿也不是不知道目前的時局,就算他能守住天津。大清國估計也是要完蛋,不過滲透在骨子裡的忠君思想,還是讓他決定為大清盡忠。
就這樣,他盡心盡力的安排城防。就等著跟精武軍決一死戰,而等精武軍來到天津城下,並全部聚集在南門外之後,他還親自坐鎮南城門鼓舞士氣。一副誓與天津共存亡的態度。
然而,精武軍對南城的炮擊,把這一切都毀了。因為那炮擊太猛烈了,把過來督戰的提督大人史榮椿也一起炸死了。
史榮椿這一死不要緊,天津守軍再也沒有了主心骨,而那番轟城景象太過震撼,所以早就無心防守的各城門守軍乾脆就自己打開城門投了降。
所以說,天津之戰有很大的運氣在裡面,如果史榮椿沒有在之前的炮擊中被炸死,那以他的威望與固執,恐怕精武軍真的要付出大量的傷亡才能攻下這座天津城。
因為左寶貴說過,史榮椿早就有所安排,那就是萬一守不住城牆,就在城裡跟精武軍打巷戰,比如他左寶貴,就是準備打巷戰的兵馬之一,要是那樣的話,精武軍肯定損失不小。
幸好幸好,讓本該早死的史榮椿在這裡又被提前炸死了,要不然,李永吉說不定還真的要頭疼一陣。
打下了天津,北京的門戶就洞開了,這讓得到消息的恭親王奕?一臉的慘白。
「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走字。」看到奕?不說話,被叫到恭親王府商議對策的富明阿首先開口,「雖然我們最近籌集了不少錢,也招募了不少人,但恕我直言,時間太短,我們根本就擋不住精武軍。」
從富明阿的語氣中,就看出他們這些人心態的變化,要知道原本這些人都是叫精武軍做短毛的,不過隨著精武軍的接連勝利,他們也逐步改了稱呼,不再說他們是短毛,而慢慢的以精武軍稱呼,這也算是一種承認吧,承認對方很強,值得自己尊敬的意思。
「是啊王爺,趕快下決斷吧!」此時此刻,哪怕是最死硬的總管內務府大臣寶鋆,也不再看好北京的城防,也是一門心思的想要逃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走?」恭親王奕?苦笑著搖頭,「我們能去哪裡呢?」
「我們可以去關外,找皇上啊。」寶鋆開口道。
「皇上?」奕?嘲弄般的笑了笑,繼續搖了搖頭,卻沒再說話。
是啊,皇上,這大清國還是有皇上的,可皇帝他老人家此刻不在這國都北京城,而是在承德。
正常來說,現在北京城眼看守不住了,去找皇帝也無可厚非,但奕?卻不想這麼做,無他,他丟不起這個人!
實際上,奕?一直很看不上咸豐皇帝,認為他不過是會裝腔作勢的小人,就是靠著一點小把戲,騙過了當年的父皇,這才當了皇上,論真才實學,跟自己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好吧,他當上皇帝也就罷了,反正他奕?對皇位也不是很留戀,只要這個哥哥能可好好的大清國,他也就心甘情願的服軟,畢竟勝者為王麼。
可現實中,他那個哥哥當皇帝一點也不稱職,做皇帝期間貪花好色不說,還十分的無能,大清國如今這幅模樣,其中至少有一半以上的責任都在他身上!
原本,他還把這些想法都壓在心底裡,可當咸豐皇帝出逃北京。並把爛攤子都給他的時候,奕?就徹底的放開了懷抱,也更加的看不起他了。
一國之君不能死社稷就罷了,可奕?認為,皇帝出逃的太急切,因為那時候的局勢雖然壞,但還是能夠挽回的,但就因為咸豐皇帝這一跑,把僅剩的一點軍心士氣都跑沒了。
濟南為什麼這麼快就被攻下?天津又為什麼這麼快就陷落?奕?認為這純粹是因為皇帝提前逃跑留下的惡果!
此時的奕?,還沒有真正跟精武軍接觸過。對於精武軍的種種,都是道聽途說,按照他的想法,精武軍再強,也不過是被洋人武裝起來的一支力量,最多就是跟洋人半斤八兩。
當年大沽口保衛戰的時候,已經證明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只要上下一心,洋人也不是不能被打敗。而由此推論,只要他們上下一心,也不是不能打敗精武軍。
僧格林沁的失敗,被奕?看成是對方驕奢淫逸兼麻痺大意。認為主要錯在僧格林沁桀驁不馴,錯在咸豐皇帝用人不明。
要知道,那支三十萬人的大軍雖然龐大,但良莠不齊。號令不一,此時需要的是一名老成持重的大臣做總帥,卻不能讓僧格林沁這種性格激烈的人當總帥。
在奕?看來。僧格林沁脾氣倔強,性格堅毅,但卻不怎麼會處理人際關係,他適合當一線將領,卻不適合當統籌全局的總帥。
然而,咸豐皇帝卻讓他當了大軍的統帥,這樣一來,那支大軍上下之間恐怕也不會多和諧。
在冷兵器時代,一支隊伍要是過了十萬,最重要的不是局部戰力多強,而是看組織能力,也就是靠統帥能多大限度的發揮各部的威力。
通常而言,在沒有更好的通信設備之前,人數越多,反而越容易混亂,這個時候的統帥最重要的不是看你有多勇悍,而是看你會不會做人,能不能協調好各個將領之間的關係,讓他們互相配合好。
如果配合好了,那就是一個巨大的力量,但如果配合不好,反而還不如一個精悍的小團隊能打。
古往今來多少以少勝多的戰例,大多都是精銳的小團隊戰勝龐大的大團體,原因就在於大團隊沒法發揮自己的力量,人多反而造成自己的混亂,讓敵人有機可乘。
所以,早在僧格林沁帶兵出戰之前,奕?就分析過這支大軍會敗,結局也果然如此。
但是,僧格林沁失敗之後,情況又不同了,那時候的奕?認為,雖然大清國更加危險,但危機也意味著機會,在外部的壓力下,只要大家上下一心,那麼滿人依舊有機會,至少可以在京津地區擋住精武軍,做到跟對方的相持。
這不是不可能,要知道,在北京就有過百萬的八旗子弟,天津也有差不多的人數,只要把這些人武裝起來,再有俄國人幫忙,跟遠道而來的精武軍打幾場依托城市的保衛戰,就算勝不了,起碼也可以維持個不勝不敗的局面。
然而,這一切的前提,都是皇帝必須坐鎮京城,必須重新提振起旗人的信心才行,所以那個時候,奕?是真心實意的想要幫助皇帝,他秘密跟俄國人溝通,甚至不怕擔當賣國賊的惡名,就是為了這些!
可咸豐皇帝他還是逃了,可恥的逃了,不顧一切的逃了,帶走了奕?最後的一絲期望,也讓他徹底的醒悟過來,決定自己肩負起拯救整個旗人的大旗!
沒錯,的確是拯救,因為在奕?看來,漢人一旦重新崛起,必然要反攻倒算,那他們旗人十有**就沒有活路了,或者說,就算旗人有活路,估計也是那些底層的民眾,他們這些王公大臣是肯定沒好的。
所以,為人為己,他都要挑起旗人的大梁!
就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思想開始激進,不但跟俄國人簽署了更加喪權辱國的條約,換來俄國人更多的幫助,甚至還借師助剿,借了一支俄國兵。
此外,他還同意了寶鋆的意見,對北京城的漢人大戶開徵平賊捐,實際上就是搶錢,然後用搶來的錢去組織一支由貧困旗人組成的新軍。
本來,他自認做的還不錯。經過一番愁雲慘霧的大催逼,他終於從北京的漢人手中籌集到了近兩百萬兩銀子,然後還拉起了一支五萬人的,全部由窮困滿人組成的新軍。
除了這些,俄國人的兵馬也提前到來,這些彪悍的俄國兵,也給了奕?充足的信心。
不但如此,奕?還偷偷的派了一名秘使,秘密趕去天京,準備跟太平天國談判。想要聯合太平軍一起攻打精武軍,想著讓漢人繼續內鬥,然後他好坐收漁翁之利,就跟當年入關的老祖宗一樣。
恭親王奕?自認自己做的這些已經夠好,至少比咸豐皇帝好的太多,他也覺得在自己的這番安排下,至少可以先保住京津地區,然後再等待時機,視乎將來的格局而動。
他覺得經過自己的這番安排。將來就算不能重新擁有天下,但效仿遼國跟北宋的情況,還是很有可能的,這樣至少能讓旗人不至於落得個滅族的下場。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不像他想的那樣順利。
先是有十多萬兵馬的濟南城被輕易攻陷,勝保自殺;再接著,就是桀驁不馴的俄國兵輕敵冒進,結果被對方圍殲在張家屯;緊接著。剛聽到太平軍對精武軍動手的消息,天津城就在不到半天的功夫陷落了,這讓北京城完全暴露在了精武軍的槍口之下。
而北京城呢?此時雖然看似有不少新軍。可沒經過多少訓練,根本沒有什麼戰鬥力,而整個京城現在人心思變,旗人只想著怎麼去逃命,漢人則想著到時候怎麼開城門迎新主,就沒有一個想著跟北京共存亡,在北京擋住精武軍的!
可他們不知道,一旦北京再失手,那就全完了,因為北京不僅僅是一座大城市,他還是京城,是朝廷的正統,也是滿人統治大清國的權威!
一旦京城被打下來,那大清國的權威就徹底沒有了,到時候天下各地再也不會看得起大清國,再也不會看得上他們愛新覺羅家族,大清就會淪落成一個地方軍閥,甚至是一個草寇,而此消彼長之下,精武軍卻可以聲威大震,奪得天下的正朔大義!
真到了那個時候,以李永吉表現出來的攻擊性,他絕對不會放過他們旗人,恐怕就算旗人想退居關外自保也不可能。
換了他是李永吉,他就絕對不會放過旗人,因為旗人現在是最虛弱的時候,而關外卻不是以前的樣子,反而有大量的漢人,李永吉怎麼可能再放過他們?
罷了,罷了,如今一切都完了,既然皇上沒種,不肯死社稷,就讓我來代替他做這件事吧!
就讓我愛新覺羅.奕?,緊守大清朝最後的本分,來與這北京城一起埋葬吧!
希望自己的死,能讓世人看到愛新覺羅家族的尊嚴,讓大家都看一看,到底是誰,才是愛新覺羅家族裡真正的驕傲!
「王爺,王爺?」看見恭親王奕?只是呆呆的看著前面,寶鋆眨眨眼,走到他跟前晃了晃手,接著大聲一吼,「王爺,您覺得我們的提議如何?」
「啊?什麼如何?」清醒過來的奕?晃了晃腦袋。
「就是放火燒城啊!」寶鋆咧嘴一笑,「精武軍已經打到了天津,不日就要打過來,我們要趁著這個機會大搶一把,然後給他們來個堅壁清野,把北京城一把火燒了!這樣一來,最少也能把他們擋住個一時半刻,我們就可以趁機向北,去熱河找皇上。」
「什麼?你們要火燒北京?」奕?一驚,「不可,萬萬不可!」
「怎麼不行。」寶鋆道,「富明阿大人說了,以我們的速度,恐怕跑不過精武軍,就算跑得過,也只能跑一部分。可我們還有這麼多旗人在這裡呢,總不能扔下他們吧?可他們很多人都捨不得京城的一切,恐怕很多人不會跟我們走。
這樣的話,我們乾脆一把火燒了北京城,這樣一來,至少那些旗人是肯定不敢留下來的,就只能跟我們走。如此一來,不但能阻攔後面的追兵,也能堅定我們旗人的信心,讓他們跟我們走,您說是不是?」
「胡鬧,你是要害死我們麼?」奕?驚怒的一拍桌子。「火燒北京的事情萬不可行,絕對不能這麼做!要真這麼做了,我們旗人就跟漢人結下死仇,就真的要滅族了,這個道理你也不懂麼?」
「那我們在京城的同胞怎麼辦?」寶鋆道,「他們很多人都不肯走,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落在漢人的手裡?」
「就算落到漢人手裡又怎麼樣。」奕?道,「那李永吉是一心要奪取天下的人,要奪天下,就不可能這麼點胸懷都沒有。放心吧。只要我們不做出什麼讓人為難的事情,他是不會為難我們旗人的。」
「哼,那可未必。」寶鋆冷哼了下,「你沒看他們發的那些傳單吧?看了那些傳單,你就不會相信漢人會優待我們旗人了。」
「傳單?什麼傳單?」奕?疑惑道。
「原來你還不知道啊。那李永吉每到一處,就讓人到處貼告示,發傳單,都是說我們旗人的壞話。」寶鋆冷著臉道,「那傳單裡都是我們當年入關時候作的孽!
什麼嘉定三屠。揚州十日就不提了,此外還有什麼南京之屠、江陰八十一日,無錫之屠、金華之屠、舟山之屠、蘇州之屠、海寧之屠、常熟屠殺、信豐之屠、湘潭之屠、庚寅之劫、潮州之屠、四川大屠殺……哼哼,這些東西我看了都心驚肉跳。那些漢人也是恨我們入骨,你還真以為他們奪了天下,會善待我們?」
「這,這……」奕?愣了愣。「一派胡言,那些事情很多根本就不是我們旗人做的,比如那揚州十日……」
「好了好了。我的好王爺,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糾結這些。」寶鋆搖搖頭,接著從袖子裡掏出一份黃色的小冊子,「王爺,您看看這個吧,這都是我的密探從南邊弄來的,都是精武軍每到一處必然要大量發放的東西,你看了這些,再來跟我說吧。」
疑惑的接過寶鋆手中的小冊子,發現表面上寫著《漢家殤》三個大字,似乎就是這本書的名字了。
打開一看,發現裡面沒有別的,就是以記錄的形勢描寫當年滿清入關時對漢人的大屠殺,像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等都記錄在上,而在這些知名大屠殺之後,還有更多的大屠殺,什麼徽州之屠、溪縣之屠等歷歷在目,也就是說,在前面的目錄上,都是寫著一個個觸目驚心的某某之屠!
當繼續往後翻,就會看到裡面都是具體描寫清軍在某某處進行大屠殺的詳細描寫與記錄,那也是看的讓人心驚肉跳:
「諸婦女長索繫頸,纍纍如貫珠,一步一跌,遍身泥土;滿地皆嬰兒,或襯馬蹄,或藉人足,肝腦塗地,泣聲盈野。」
「初四日,天始霽。道路積屍既經積雨暴漲,而青皮如蒙鼓,血肉內潰。穢臭逼人,復經日炙,其氣愈甚。前後左右,處處焚灼。室中氤氳,結成如霧,腥聞百里。」
「甲申更姓,七年討殛。何辜生民,再遭六極。血濺天街,螻蟻聚食。饑鳥啄腸,飛上城北。北風牛溲,堆積髑髏。或如寶塔,或如山邱。五行共盡,無智無愚,無貴無賤,同為一區。」
「見者即逼索金銀,索金訖,即揮刀下斬,女人或擁之行淫,訖,即擄之入舟。遇男女,則牽頸而發其地中之藏,少或支吾,即剖腹刳腸。」
「取陰肉或割**,驗功之所,積成丘阜!」
……
只隨便快速的翻看了一半,恭親王奕?就感覺到心跳開始加速,額頭開始冒汗,就好像這本小冊子有千鈞之重一樣!
「怎麼樣,我的好王爺?看的如何了?」寶鋆戲虐道。
神呼了一口氣,恭親王奕?才重新穩定下心神:「哼,都幾百年前的事兒了,誰知道這裡寫的是真是假?當然,我們的老祖宗在入關的時候是造過一些殺劫,但其實很多都是他們漢人自己搞的,不能都賴在我們頭上。比如這四川大屠殺,什麼屠殺百萬,一派胡言,這明明是張獻忠搞的,怎麼能賴在我們頭上?」
「哎,王爺,您也說了,幾百年前的事兒,誰說的清楚。」寶鋆歎了口氣,「他們只需要知道我們造過孽就行,只需要激起對我們的仇恨就可以。總之啊王爺,看了這個小冊子,您還覺得漢人會放過我們麼?還覺得我那火燒北京的主意不好麼?」
「當然不行!」奕?一下站起來,「原本不過是子虛烏有的東西,你要真的火燒北京,就正好坐實了我們的殘暴,假的也變成真的了!」
說到這裡,奕?忽然福至心靈,原先想著跟北京城共存亡,以死明志的心思也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卻是被一種莫名其妙的,似乎是更偉大的情懷所充滿!
沒錯,此刻的奕?,想的是如何保住整個旗人的族群,是如何保住滿人不被屠殺!
在他看來,滿人中只有自己是聰明的,其他人不是像咸豐皇帝那樣膽小怕事,就是像寶鋆這樣的殘暴糊塗之輩!如果自己隨隨便便的死了,讓朝政交到這些人手中,到時候別說大清朝能不能保住了,就算是他們這些滿人,恐怕也都是死無葬身之地!
相比起整個滿族的生死存亡,什麼愛新覺羅的尊嚴,又算的什麼呢?
「收拾收拾,我們立刻就走。」奕?深呼吸了幾下,「下令封存好府庫,再留下幾個可靠的人看管,以等待精武軍的接收。至於我們,金銀細軟全都不要,只帶上我們的所有兵馬,我們這就去承德找皇上!」
聽奕?這麼說,寶鋆跟富明阿對視了一眼,很有默契的點點頭,然後就什麼也不說了。
原來,之前寶鋆又說什麼火燒北京城,又拿什麼《漢家殤》的小冊子,都是逼迫恭親王奕?,讓他放棄死守北京的主意。
要知道,早在精武軍打敗俄國干涉軍,繼續率兵逼近天津的時候,富明阿就說天津守不住,北京也守不住,想要早點收拾收拾跑去關外,可惜那時候恭親王奕?根本就不聽,搞出跟北京共存亡的姿態。
恭親王此時是北京城的最高首腦,很多旗人也都信服他,他如果不走,不管是富明阿,還是寶鋆,就都不敢走,因為一旦他們拋棄恭親王走了,到時候皇上肯定不會放過他們。
因此,他們要想走的安心,就必須拉著恭親王奕?一起走!
就這樣,他們想了半天,最後還是奕?的岳丈桂良想出了這麼一招,用整個滿人的利益,去嚇唬恭親王奕?,威逼他放棄北京城,跟大家一起出逃。
現在看看,似乎效果不錯,恭親王奕?他總算是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