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李永吉我行我素說走就走的作風,加上走到時候帶的是全騎兵化的警衛營,因此當他離開蘇州抵達青浦縣的時候,別說蘇州的官僚沒反應過來,就連青浦縣上下也沒反應過來。
雖然青浦縣的人沒反應過來,但代表精武軍的五星紅旗以及代表李永吉的月白梅花旗已經是天下聞名,就算遠的地方還略有不知,但自詡為精武軍起家之地的青浦縣的本地人,還是能認出來的。
好吧,就算這旗幟會有人假冒,但全軍都騎著高頭大洋馬的部隊,整個江南地區也就只有精武軍才有了,因此只這一條,就斷然不會認錯。
什麼?離開三里遠你怎麼看清的?白癡,咱是看不清,但這青浦縣的城門守軍中可是混有李家安保營的人,人家手裡可是有那種叫什麼望遠鏡的傢伙,人家既然說是少主來了,就絕對不會錯。
所以說,這一次李永吉帶兵來的雖然很突然,但縣城的守軍由於提前認出了精武軍,沒有跟之前那一次一樣,來個閉門不出如臨大敵,反而早早的派人清理門口的行人,好方便李永吉的部隊進城。
就這樣,當李永吉帶著警衛營的騎兵部隊剛剛來到離城一公里處停軍的時候,青浦縣的城門還是好好的開著,並沒有被關閉。
就在這時,李永吉透過望遠鏡可以清楚的看到,城門口處的一支手持清軍傳統腰刀的守軍,正在用刀鞘凶狠的驅趕城門口附近的行人小販。人還好說,直接趕在一邊,但如果還有貨物或者生意攤子,則直接強行搬走,總之是搞的一番雞飛狗跳。
與此同時,城門裡還匆忙的跑出一支身背夏普斯步槍的部隊,他們跑出來後,自動在門口分成兩排,面對面的站好,擺了個列隊迎接,並把那番雞飛狗跳隔絕在人牆隊列之後。
看到這裡後,李永吉皺了皺眉,守軍的這種行為很明顯是為了早日給城門口騰出一條順暢的通道,只不過行為過於簡單粗暴化了。
略微一想,李永吉就明白了,這是自己來的太快,以至於沒有給城門口的行人小販足夠的自我疏散時間,為了不耽誤自己進城,或者純粹是為了討好,城門守軍就派人強行疏散。
雖說這裡有自己一行人來的太快的因素,但更主要的還是城門守軍行事太孟浪,太簡單粗暴化。畢竟這種情況下,守軍一旦認出自己的身份,通常不會讓那些在城門口的普通人自行疏散,而是強行疏散,好像這不是專門為了討好,是這個時代的規矩就這樣,你不這樣才是不正常。
別的不說,你看那些被驅趕到一邊的人群,他們臉上居然沒有絲毫的怨恨,有的只有恐慌,而且也沒有一個大聲爭辯的,全都乖乖的跪在一邊,把頭深深的低下。
「看來你們清國人的確很愛下跪。」這時候,同樣騎著馬用望遠鏡看的卡爾松忽然在一邊笑道,「要是在歐洲,這種情況是不可想像的。」
「是麼,那真是讓你見笑了。」放下望遠鏡的李永吉面無表情的淡然道。
「那倒是沒有。」卡爾松也放下望遠鏡,用手指摸了摸自己那剛剛精心培養出來的山羊鬍,「這些事情我見的多了,印度人也是這個樣子,服從性甚至比這些清國人還好。照我看,好像越是不開化的老舊帝國,民眾就越是順從,其實土耳其人也是差不多。
反倒是你,你跟這個東方帝國的子民是完全格格不入的兩種人,更像是我們西方人,真難以想像你居然是這個以順從為榮的帝國裡出生的,當然,你的那些好像變魔術一樣層出不窮的神奇東西也讓人很難想像。所以我想,你以前肯定有個西方人老師,背後也一定有個神秘的西方人組成的組織在支持你,對麼?」
「太好奇的人通常命不長。」李永吉這回笑了笑,「我想告訴你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我不想說,你怎麼問也沒用,問多了,反而自尋煩惱,何必呢。」
「哈哈哈,有意思的小傢伙。」卡爾松再次笑著摸了摸鬍子,似乎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年輕的孩子,知道麼,威脅的話語說一遍就夠了,說的多了,反而會失去效力。我出生入死這麼久,你真的以為這麼點小威脅就能嚇到我麼?」
「呵呵。」李永吉笑了笑,卻沒再說什麼,因為他知道這老傢伙肯定會有下文等著。
「我知道,你志向遠大,似乎有改變這個民族與國家的想法。」果然,卡爾松看到李永吉不開腔,還是忍不住繼續說起來,「雖然我過去覺得要做到這一切挺難,不過以你的力量,倒是也的確有可能讓這一切實現。到時候,一旦出現一個開化的,現代化的中國,那將會是一個讓世界都感到顫抖的龐然大物。
沒辦法,你們的人口太多,地盤也太大,物產也太豐富了,而且地理位置也好,這跟土耳其以及印度都是不同的。正因為如此,我才希望能親眼見證這一切,親眼看到這個本世紀最偉大的奇跡發生,並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夠在這個偉大奇跡中留下一點印記,倒並不是完全因為害怕你的威脅,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明白明白,您是希望這輩子能幹一番大事業,可以在歷史上留下一個讓人銘記的足跡對麼。」李永吉笑著搖頭,「放心,如果你真心幫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希望你說到做到才好。」卡爾松這才抿嘴一笑,「對了,跟你出來這麼久了,我得回去看看我的兩個寶貝女兒如何了,能給我點假期麼?」(卡爾松女兒問題,可參考第七十三章。)
「當然可以,不過你也要自覺點,讓我的人要好好跟著,別想著跑才是。不要以為說了那麼一番大道理,我就會放鬆對你的看管,你應該知道這一片地方是逃不過我的掌握的。老實說,跟你相處的還算愉快,我不想讓這種愉快變成不愉快,希望你繼續保持現在的聰明,不要犯糊塗病才是。」
說完,李永吉不再理會卡爾松,乾脆命令全軍下馬,並派了身邊的一名親衛獨自進城,進行先一步的通知,他則率軍繼續在城外等待,好方便對方有更多的反應時間,免得自己太早過去,給對方造成更多混亂。
也就是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吧,就看見青浦縣的知縣帶著一大票認識的不認識的官員匆忙的出來迎接,而那些之前在城門口跪著的百姓,則自始至終不敢起身,就那麼一直跪在那裡。
跟青浦縣的知縣以及陳師爺這幾個老相識略微寒暄了一番之後,李永吉就重新上馬,帶兵以整齊的列隊姿態,打開便攜式功放,在進行曲的伴奏下,緩步通過了城門,而在通過城門的時候,他發現周圍的人都跪了一地,也就是說,連那些士兵也開始單膝跪地。
進城之後,這種跪地迎接的情況尤其明顯,因為他看到道路兩旁都是跪了一地的人。這種情況應該是提前打過招呼,要不然不可能會有這麼多人出來跪自己。
在這其中,打扮像平民百姓的,大都是雙膝跪地,把頭深深的埋下;兩邊站崗的士兵則全部是單膝跪地,同時低下頭;這也就罷了,但李永吉還看到,這裡面甚至有一些看起來像是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也是跪在一邊,低頭不敢看自己,只是頭沒有像其他平民那樣深深的埋下罷了。
看到這個情況,李永吉略微有些詫異,因為具體所指,讀書人是可以見官不拜的,沒想到也是跪在一邊。
其實李永吉不知道,有功名在身的讀書人那所謂的見官不拜,也是得看品級,比如秀才,見到縣官可以不跪,但如果見到知府就得下跪了,舉人見到知府可以不下跪,但見到更上一層就必須要跪。
如今的李永吉已經是從一品的江南提督,這個消息其他稍遠的地方或許還不知道,但青浦縣是早就知道了的。而面對從一品大員,好像只有進士這種天子門生可以不跪,但那也只是可以不跪,並非是不能跪。
還有就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李永吉之前的所作所為,多少都會被青浦縣的人知道點,所以他在附近一向是以護短跟蠻橫不講理聞名,這會兒他又剛剛因為打了大勝仗而獲得從一品的提督,正是風頭正盛,這個時候如果觸他的霉頭,你是絕對不能指望他跟你講道理,也絕對不能指望有人給你撐腰。
如今大家都在下跪迎接,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你還仗著有功名在身不下跪,那就是明顯的不給他面子,這麼做的話,萬一對方一生氣,記恨你了,事後找人打死你,那真的是沒處說理,甚至他自己都不用記恨,自然有n多小人去告狀,也自然有n多小人幫著整人,那都是沒辦法討公道的。
總之,這種全城皆跪的局面,倒不完全是因為李永吉的官位,實在是李永吉之前的名聲所累,外加背後精武軍的威勢所迫,是一種敬畏交加的情況。
名聲跟地位這東西,看似不顯眼,但如果跟武力相結合,那就會潛移默化的影響周圍的人,別說這些官兵與老百姓了,甚至連親人也會受到影響。
比如當李永吉來到縣衙的時候,他看到自己的父親母親還有哥哥姐姐這些人居然都站在縣衙門口迎接,在他們的身後,才是自己的外公等其他關係稍遠的親戚。
而當李永吉停下馬之後,自己的父親居然帶頭下跪,結果把李永吉嚇了一跳,匆忙跳下馬,親自把自己的老爸老媽哥哥姐姐啥的都給扶起來。
雖然這些人他都是一扶就起,沒多大阻礙,但所有人都必須是李永吉親自扶起,或者開口讓起身,他們才敢起來。
到了這個時候,李永吉才開始真正的意識到封建社會的階級嚴密性,也開始瞭解到自身地位的變化能給周圍人帶來什麼,對所謂范進中舉的故事,才開始真正的明白其中的含義。
的確,在晚清這個國度中,人們普遍崇拜權威,也普遍遵守嚴格的等級秩序,這時候你要是跟他們講什麼民主自由,那純粹是找不自在,哪怕自己擁有時空交易系統這種金手指,要是在這時期玩民主自由這一套,也絕對是自討苦吃。
在過去,因為李永吉一直地位比較低,出身於市井,練兵時期又因為保密的原因,長期的自我封閉化,有點像晚清版的宅男,所以對這種清代的普世價值觀瞭解不多,或者說瞭解了,也認識不深,哪怕面對那些世俗規矩,也一直在玩我行我素的蠻橫。
那時候,周圍的人對李永吉以及精武軍,都是一個怕字,講的是盡量遠離。
但如今他一戰成名,朝廷正式任命他為從一品的江南提督,賞單眼花翎,可謂是一朝權在手,功名利祿全都有,那情況跟過去就完全不同,大家對他又多了一個敬字。
有官有品又有兵,名正言順實力強,面對這樣的人,哪怕他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所有人至少在表面上,都是自覺自動的低下了頭,哪怕是親戚,也要如此。
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是如此的甜美,以至於李永吉自己都覺得有一些沉醉,如果他不是實際上有著一個現代成年人的內心,早已經有了比較固化的三觀,如果不是看到自己這時代的父母親人也在下跪,有些過分的衝擊了自己原本的價值觀,恐怕真的會就此沉迷下去,而不是自我警醒了。
醒悟過來的李永吉日後常常自我感歎,覺得權勢這東西,果然的是男人最不能抵擋的春藥,跟那種讓全城皆跪的滔天權勢比起來,其他什麼金錢美色,統統都是渣渣啊。或者說,男人只要有了權勢,金錢美色這些東西,難道還會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