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寒氣未消。
三百多具棺木整整齊齊的排列在太傅府府外的靈棚內,滿場都是花圈和輓聯,整條大街插滿了招魂幡。
歷史上的袁隗雖然列於大漢三公之列,又慘遭董卓毒手,然而並非什麼忠臣賢良。董卓廢立皇帝的時候,他是沒有異議的,而且還是他親自將劉辯的玉璽解下來給劉協帶上的。
王允總認為袁隗是家族利益至上,誰當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袁家這個四世三公的顯赫家族要繼續顯赫下去。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他帶領著一幫黨人和士族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一盤讓黨人和士人掌控乾坤的大棋。
只是他低估了李儒的智商,他認為李儒不過靠著董卓起來的一個暴發戶,怎麼能跟他這個出自四世三公家族的太傅比。他認為盡可掌控李儒於掌股之間,然而他錯了。李儒是西涼第一謀士,即使在群星璀璨的三國時代,也是排名靠前的謀士。錯了就會輸,所以他輸得很慘,慘到滿門抄斬。
劉協想的卻是袁隗進入了一個死局。袁紹要反董卓,而他是袁紹的叔父,董卓是不會讓他活著的。
劉協歎了口氣。朕何嘗不是走入了一個更大的死局。董卓專橫,而他偏偏是董卓所立,袁紹反董卓勤王,他偏偏不得不下旨誅殺袁紹的叔父全家。
這是何等的一個死局!即便他得到這樣一個機會充分表現了他的神明英武,又運用一千八百年的智慧和先知的優勢擊敗了董卓。而他為董卓廢劉辯而立,又是先皇次子,並曾下旨誅殺袁隗,這些死結仍然牢牢地纏在身上,這些死結雖已不足以致命,但也將他束縛得五花大綁,舉步維艱。
靈堂外三四百人身穿白衣、纏著白布整整齊齊的排列在大街兩邊。正中靈堂一個大大的「奠」字,當中立著袁隗的牌位「大漢太傅袁公隗之靈位」,旁邊是袁基的牌位,然後是其他人的牌位。袁紹、袁術和袁遺,跪在靈堂之側。
兩邊立著冀州刺史韓馥、濟北相鮑信、東郡太守喬瑁、河內郡太守王匡。此四人都是袁氏門生,所以也是一身素縞在旁守靈。
靈堂口兩邊分立著兩隊衛士,個個頭纏白紗,卻又身披鎧甲,手執長槍,虎視眈眈。不似在守靈,倒是如臨大敵。
一人跪在靈堂中間,手捧三柱香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上香完畢後,向前扶起袁氏三兄弟,說了幾句勸慰的話,然後昂然而去。
袁術望著此人離去的背影,嘴角露著一絲微笑:「上黨太守張揚也來了,十八路諸侯只差六路了。」
袁紹沉聲道:「能前來祭奠者,縱然未必支持我等,必不會決意反對。若諸侯盡皆前來,則大事可成也。還有何人未來?」
袁遺答道:「北海孔融、徐州陶謙、西涼馬騰、北平公孫瓚、長沙孫堅,還有……曹操。」
袁紹皺眉道:「西涼馬騰,路途遙遠,來與不來無傷大礙。孔融與陶謙不過兩犬耳,不足掛齒。但是白馬將軍公孫瓚、江東猛虎孫堅以及曹操皆世之梟雄,不可輕視。」
袁術陰聲道:「曹阿瞞與昏君極其親近,我聞其舉兵乃受昏君所托,前日在雒陽城外極力維護那幾個狗衛士,此人必成我等敵手。而公孫瓚和孫堅此兩人或可近之。」
袁紹怒道:「要不是當日你斷孫堅糧草,惹下仇怨,孫堅怎會避而不來?」
袁術啞口無言,卻又心頭不服,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陛下駕到!」
街口傳來一陣喧嘩。袁紹和袁術立刻變了臉色。
袁術朝外問道:「來了多少人?」
外面衛視頭領答道:「車駕停在巷口,僅十二人前來。」
袁遺怒道:「不如就此誅殺昏君,為叔父報仇?」
袁紹厲聲道:「昏君必然有備而來,不可輕動。」
袁術陰測測的道:「見機行事,能殺則殺!」
三人從邊上侍衛手中取過寶劍,藏在身後。
袁術厲聲傳令:「列槍陣!」
兩邊衛士呼啦啦的將長槍舉起架成一個Λ形槍陣,要入靈堂者必須從槍陣下低頭穿過。
說話間,只聽到一路的三呼萬歲聲,劉協手纏著白紗,配著龍淵劍昂然而來。身後跟著王越、王允、張遼和李逸飛,緊隨著後面是八個飛龍衛。
王越見到槍陣不禁大怒,拔劍指著他們喝道:「你等見到陛下不下跪,還阻擋聖駕,該當何罪?來人,殺!」
袁術臉色一變拔劍欲喝,卻聽袁紹一聲斷喝:「還不跪下給陛下請罪!」
眾衛士立刻嘩啦啦的將長槍扔在地上,紛紛倒地跪拜三呼萬歲。
劉協冷冷一笑,淡淡的說了一聲:「平身,給朕讓開!」
眾人讓出一條路來,劉協昂然而入,張遼、王越、王允和李逸飛等四人跟著走了進去。
望著裡面黑壓壓的一片棺木,劉協不禁也心裡一陣惻然,臉上的神色也變得肅穆起來。
他接過旁邊遞來的三炷香,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又接過一碗酒輕灑在地上祭奠亡靈。然後開始哭祭道:
「嗚呼次陽,遇禍身亡。朕心有愧,哭斷肝腸。江河凝滯,日月無光。卿如有靈,聽朕哭訴;卿如有靈,享我蒸嘗。吊君好學,**當世;位列三公,四海名揚。吊君忠烈,剛直不阿;一心奉主,心繫漢室。吊君丰度,相貌堂堂;佳配名媛(袁隗之妻馬倫是名
士馬融之女),神采飛揚。吊君弘才,治國安邦;政令嚴明,吏治有方。想卿當日,雄姿英發;哭卿早逝,淚如血漿。哀哉次陽,悲哉次陽。忠義之心,名垂百世;英靈之氣,萬古流芳。悲卿思卿,悲痛欲絕。惜我炎漢,痛失棟樑。四世三公,滿門忠烈。逆賊禍害,三百冤魂。朕也無奈,為賊所迫。捨命驅賊,卿已不在。嗚呼次陽,生死永別。冥冥無際,世事茫茫。魂若有靈,以鑒我心,嗚呼哀哉,伏惟尚饗!」
祭詞情真意切,哭泣更是哀思不絕,令聞者無不傷心掩面。
王匡、鮑信和韓馥等人不禁互相交換眼神,悄聲議論:「陛下如此哀慟,看來當初下旨果然是迫不得已,罪首還在董卓。」
劉協拜完起身。王允近身向前跪拜。
「嗆啷」數聲,袁氏三兄弟拔劍而起指向王允。現場其他侍衛以及王匡等人也紛紛拔劍指向王允。
袁紹憤聲大喝道:「王允害我叔父滿門,合當問斬。乞請陛下下旨允許我兄弟等割王允之頭祭我叔父,以慰我叔父全家三百口在天之靈。」
現場數十人齊聲大呼「請斬王允!」。
王允手抖了一下,手中三柱香掉落在地,隨即又撿了起來,端端正正的拜了三拜,昂然不懼的站了起來。
王越與李逸飛和張遼神情緊張的拔劍守護在劉協身旁。
劉協臉色連變三次,怒上心頭,惡從膽邊生,隨即哈哈大笑:「故太傅袁隗、故太僕袁基乃朕親自下旨問斬。何不割朕之頭來祭奠亡靈?」
說完雙眼兩道寒光向四周惡狠狠的瞪視了一圈。兩旁的韓馥等人以及眾侍衛不禁心中一寒,紛紛低下頭來,手中的兵刃微微發抖。
袁術哼哼冷笑道:「王允乃大漢司徒,我叔父也乃大漢太傅,為何無罪問斬?陛下如此包庇王允,恐天下人不服!城外二十里之處尚有三十萬大軍等候陛下懲處亂臣賊子,若不能斬殺奸臣王允,恐生叛亂,請陛下三思!」
劉協雙眼逼視他冷笑道:「三十萬大軍乃因曹操傳朕之詔令而聚集,豈是為反叛而來?縱有個別欲叛亂者,豈可牽扯到全軍?後將軍莫非想造反乎?」
袁術毫不退讓:「臣不敢,臣只為陛下安危著想而已。」
劉協怒極大笑:「所謂此一時彼一時,朕非昔日之朕,你等亦非董卓也,朕之安危不勞後將軍費心。」
然後回頭對王越冷聲喝道:「你給朕數三聲,不棄兵刃者,當場格殺勿論!」
王越應了一聲「是」,滿眼盈聚著殺氣而輕蔑,冷冷的掃視了一圈,視袁紹等人如無物。
袁紹迎著他的目光一對視,剎那間突然全身如被電擊,手中的劍不聽使喚的抖了起來。
「一!」王越大聲喝道。
袁紹不等他喊完,立刻低聲輕喝「棄劍!」。
說完「噹」的一聲,率先將手中的劍丟到地上。除袁術外,其他人立刻紛紛棄劍在地。
袁術雙眼冒火的看著袁紹,依然不肯棄劍。
「二!」王越又喝了一聲,聲音如從鬼蜮中傳來,帶著無邊的殺氣。
袁術望著滿地丟下的兵器,這才哼了一聲,將劍甩在地上。
劉協帶著一絲諷刺的微笑看著他,然後才冷冷的說道:「念你等痛失至親,朕姑且饒你等犯上之罪,若有下次,立誅無赦!」
說完帶著眾人揚長而去。
袁術呆呆的望著劉協等人遠去的背影,突然一把抓住袁紹的胸口憤極怒吼道:「他們才來了十幾個人,而我們總共百多人在此,為何不趁此誅殺昏君,重立弘農王為帝?你何時成了如此膽小的鼠輩?」
袁紹用一種同情而嘲笑的眼光看著他,冷冷的笑道:「若非我見機的早,我等已成為王越劍下之鬼也。天下第一劍客王越,難道你未曾聽說過他的厲害?」
「王越!?」
在場的人無不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
而在同一時刻。王越也在問劉協。
「袁氏無禮,為何不讓臣直取袁氏三人之頭,以儆傚尤,永絕後患?」
「朕乃天下之主,當收服天下人之心。殺無用袁氏,於事無補。而袁紹為反董卓同盟盟主,殺之必亂關外諸侯之心。」劉協淡淡笑道。
「袁氏四世三公,門多故吏,倘若造反,恐成大禍。」
「成不了大禍,袁氏名聲雖大,不及一人之能也。只要此人服我,何愁天下不定?」
「何人如此深得陛下看重?」
劉協微笑不語。心道:「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此人勝袁氏數倍也!」
他突然對王允說道:「司徒大人,速去籌辦大祭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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