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隱的感覺肩膀有些疼,祁悠然偏頭去看才想起來,楚雲逸在她身上留下的傷,還沒處理。
長長的歎了口氣,祁悠然看了看傷口,已經血肉模糊了。眼前飄過楚雲逸手握匕首刺下來的畫面,祁悠然重新坐好,不打算處理這傷了。
留個痛,也好提醒自己到底是有多愚蠢,挺好的旆。
屋內屋外都是靜悄悄的,許許多多的事情讓祁悠然想的頭疼。
楚雲逸說,他體內的子蠱已經想到辦法解決了,他身邊除了蘇安除了自己,還有誰是會解蠱的?難不成,是那個慕纖淺窠?
他說,慕纖淺是蘇安恩師的女兒,可在祁悠然看來,蘇安從她那師父身上學來的,應該就是那一身養蠱的本領。楚雲逸也真是勢力,找到個比自己強的,就立刻把自己給棄了。不過這種做法,倒是更像一個帝王該有的表現。之前他說過的那些情話那些諾言,才是傻子會相信的。
懶得起身,祁悠然就爬著到了床邊。側著身子坐在那兒,看著床上呼吸很微弱的楚小白,祁悠然有點心疼。
平日裡總是活蹦亂跳、目無一切的人,現在卻傷成了這個模樣。之前滿身的傷還沒好一半,又被楚雲逸給了一記重擊……
楚雲逸楚雲逸,祁悠然咬著牙握著拳,只要一想到這個名字,她的心便是一陣陣的絞痛。
慕爾如星,願守一人心。從天光乍破,到暮雪白頭。
楚雲逸,是你太狠,還是我太認真?
祁悠然眼睛幹幹的,深吸一口氣,她站了起來,走出了房間,到了黎景熙的身邊。
「回屋去歇會兒吧,換我看著。」祁悠然直接坐到他的身邊,低聲說道。
黎景熙扭頭看她,欲言又止的搖搖頭,剛想開口說什麼,就見祁悠然動作很敏捷的跳起身來,然後目光尖銳的看向了某個方向,並且厲聲開口,問:「誰?滾出來!」
祁悠然聲音落下之際,那人也便現身站了出來。祁悠然定眼一看,竟然是楊震天。
「師父?」祁悠然愣怔了一下,問:「你怎麼在這兒?」
楊震天笑了笑,正打算說什麼,卻見祁悠然身邊的人拽了拽她的衣袖,搖了搖頭。
「主子。」黎景熙看了眼楊震天,目光陰沉的對祁悠然說:「不要信他。」
「什麼意思?」祁悠然的心又是一沉,用餘光掃了眼楊震天,她突然有了種不好的感覺。
「二皇子之前被抓,應該就是他所為。」
黎景熙的話,讓祁悠然覺得天又塌了一點,就快到自己的頭頂了。用著懷疑而警惕的目光去看楊震天,祁悠然並不希望黎景熙的話是真的。可……
楊震天依舊是笑意盈盈的樣子,身上那一身破舊的乞丐裝,好像從祁悠然見他第一面起就沒有換過。
「皇上讓我來通知你們,明日正午進京,有好戲給你們看。」
楊震天的一句話,徹底擊碎了祁悠然心中的幻想。原來,這麼久以來,她一直都是生活在一個如此之大的謊言裡面。
祁悠然邁步向楊震天走去,黎景熙攔住了她,卻又被她給繞了過去。
徑直走到楊震天面前,祁悠然目不轉睛的望著他,問:「你當初來找我,也是楚雲逸的意思?」
「沒錯。」楊震天毫不猶豫的承認了,「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皇上的意思。」
「那敢問前輩,我的笑話,好笑嗎?」祁悠然微微地笑,問他。
楊震天沒做回答,先往後退了退,因為感覺到了祁悠然身上的殺氣。
楊震天是一直不敢小覷祁悠然的,她總是帶著股不懼生死的氣勢,這樣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記得,明日正午,京城。」
楊震天說完之後就縱身離開,祁悠然遠望著他的背影消失方向,正是皇宮的所在之處。
「主子,我們明天去嗎?」黎景熙大步走到祁悠然身邊,擔心問道:「我覺得是個陷阱,我們還是不要去的好。」
「去,為何不去。」祁悠然冷聲說道:「楚雲逸的陷阱我進去過那麼多次,也不在乎這最後一次了。明日你帶著楚小白先行離開,我一個人進京去會會他,我倒要看看,他還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主子這萬萬不可,萬一……」
「萬一我死在楚雲逸手上了,你就告訴楚小白殉情了吧。」祁悠然難得有心情還能開玩笑,「因為沒有我在,他是絕對勝不過楚雲逸的。」
祁悠然打斷了黎景熙的話,轉移了話題,問:「你是何時知道,楊震天就是打傷小白的兇手的?」
「二皇子在被救回來之後就已經有所懷疑了,他說以前曾見過楊震天的身手。之後一直住在東宮,他也始終放不下心,擔心會被滅口,所以才將這秘密告訴了我,說一旦他有什麼意外,就讓我把事實告訴你。」
「他還說了什麼?」祁悠然追問。
「二皇子還說,你有張漂亮的臉蛋,楚雲逸他一定不捨得這麼快就殺了你。而且就算把真相告訴了你你也未必會相信,還告訴我要怎麼打暈你,將你帶離京城。」
祁悠然輕笑出聲,沒看出來,楚小白還是個這麼喜歡操心的人。
「去弄輛馬車來,天一亮就帶著他先離開。」祁悠然對黎景熙吩咐道:「記得,不必等我。就算我死在了京城,也一定要阻止他再回來。」
祁悠然仰頭望著星辰,幽幽說道:「還有幾個月他就能擺脫這個世界了,不能因為我耽誤了這麼重要的事情。」
祁悠然最後一句話說的黎景熙稀里糊塗,但她沒打算過多解釋,就回房間守著楚小白去了。黎景熙按照祁悠然的吩咐去辦事。天亮後三人分開,祁悠然一人,前往京城的方向。
只是一天,這京城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祁悠然的事兒,一轉眼的功夫,京城都傳遍了。
祁悠然回京的時候沒做什麼掩飾,她的那張臉,早就深深的印在每個人的腦袋裡了,所以她一在京城現身,立刻就成為了眾人的焦點。
離楚雲逸說的正午還有些時候,對方也沒說具體的見面地點,所以祁悠然就找了個落腳點,在眾目睽睽之下,躺在整個京城最高的房頂上睡了小覺。等她醒的時候往下一看,不由得驚呆了。因為房子下面,已經圍滿了人,對她指指點點,好像她是一個準備跳樓尋死的人一般。
不顧形象的伸了個懶腰,祁悠然站起身來四處環顧了一下。這時候也到了,楚雲逸怎麼還沒現身?耍她?
就在祁悠然疑惑之時,她見到了林佑。
林佑再見她,表情有種說不出來的尷尬。對於這短短一天發生的轉變,他也和大多數一樣,腦子有點亂。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又不得不去相信。
「皇上讓奴才來帶你過去。」
「走吧。」祁悠然捏了捏自己的手腕,昨天被楚雲逸傷的地方,依舊很疼。
跟在林佑的身後,過了會兒後,她遠遠的看到了皇宮。
也對,楚雲逸他現在身份不同了,不可能會輕易離開皇宮的。
停下腳步,祁悠然站在了楚雲逸的正前方。兩邊站滿了侍衛,楚雲逸坐在高處,身邊陪著的,是昨兒個剛剛成為皇后的慕纖淺。
兩人姿態親密的坐在一起,低頭交談著什麼,有說有笑。等祁悠然站了有一會兒後,楚雲逸才慢慢扭頭看向了她。
祁悠然還是昨天的那身衣服,身上還沾著楚小白和自己的血。和楚雲逸視線相對,祁悠然嘲諷一笑,問:「好戲呢?就是看你們倆膩歪?」
楚雲逸嘴角微揚,他身邊那女人,更是象徵性的環住了他的胳膊,然後看向了祁悠然,好像生怕祁悠然不知道,楚雲逸現在是她的人似的。
「我用過的東西給了你,有什麼好炫耀的。」祁悠然嗤鼻一笑,眉目間儘是不屑。不過,眼底深處那一抹痛楚,卻還是隱隱存在的。
「把人給朕帶上來。」
楚雲逸總算是開了口,而在他的話音落下之後,祁悠然看到了幾個,狀態和楚小白差不多的廢人,被侍衛從後面拖了上來。
是韓小染三兄妹……
祁悠然看著他們帶血的下半身,心猛地一揪。
「楚雲逸!」祁悠然怒看向他,「你到底想幹什麼?」
「不想幹什麼。」楚雲逸笑,笑的風輕雲淡,瀟灑自如。「只不過,以前見過了你太多的笑顏,現在,朕想在你臨走的時候,多看看你哭的模樣。」
「姐……」
微弱的聲音從那邊傳來,祁悠然扭頭看去,是還有些知覺的韓小染。
「你快走,別管我們……」
韓小染無力的躺在地上,原本清秀的小臉上,也多了幾道傷痕。
祁悠然看了她幾眼,又慢慢轉頭去看楚雲逸。她是真的不想在他面前裝軟弱,可對於他的趕盡殺絕,她還是疼的掉了眼淚。
一合眼,兩行清淚從眼中滑了下來。再次睜眼,祁悠然眼眸平靜的望著楚雲逸,然後問,「現在,你滿意了嗎?」
楚雲逸嘴角的笑意消失,他靜靜的望著祁悠然,漆黑的眼眸,是那樣的深邃,讓人看不到底,也看不出有什麼情緒。
祁悠然倔強的仰著頭,看著他。頭上的髮絲已經凌亂,白皙的臉上也染了幾道血痕。她像是個委屈至極的孩子,遠遠的望著自己的家,卻沒辦法向前靠近一步。
她沒有家了,從她死在祁墨手上的那一刻開始,就再也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
這天地之大,卻沒有一處,是容得下她的地方。她曾經以為,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可他卻用事實告訴了她,她大錯特錯了。
「楚雲逸。」祁悠然輕聲開了口,楚雲逸的眼眸微微一顫。「你說過的話收回,我說過的話,也同是如此。今日你不殺我,他日,我定要血洗京城,踩著你萬千子民的屍體,來取你的頭顱。」
祁悠然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還有,昨天走的急,忘了對兩位道喜。我祝你們永結同,白頭到,早生貴。也希望你們都能活到再見我回來的那一天。」
永結同沒有心,白頭到沒有老,早生貴沒有子。祁悠然的這句祝福,還真的是有她的特色。
楚雲逸被她逗笑了,笑容如灼眼的光芒,刺痛著祁悠然的眼睛。
「那我就等著你血洗皇城,踏著萬千屍體回來。只要你能辦得到,我的這顆腦袋,給你便是。」
楚雲逸的話音輕佻,一看便知,是在開玩笑的。
「不過,就憑你一人,再加上四個半死不活的廢人,要如何能做到這一點,朕還真是好奇。」
「誰說她是一人?!」
意外的聲音傳來,讓祁悠然意外,也讓楚雲逸皺了皺眉頭。
都這個時候了,誰還敢冒頭出來,和楚雲逸作對?
數道身影從暗處飛來,其中一人,停在了祁悠然的身邊。祁悠然一看,竟然是楓樺。
剩下的人朝著韓小染幾人而去,很快就把他們從侍衛手中救出。
楓樺和祁悠然對視,慢慢一笑,然後問:「不知姑娘現在是否願意和我走了?」
楓樺之前就曾說過,他還會回來找她的,沒想到,會是在這個時候。
跟楓樺走意味著什麼,祁悠然再清楚不過了。但現在,除了這條路之外,她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祁悠然淺笑出聲,幽幽說道:「只要你們能幫我達成目的,別說是走,就算是陪你們這麼多人挨個睡一次,我祁悠然也是願意的。」
污,穢,言語從她的口裡說出,祁悠然斜睨向楚雲逸,問:「所以,皇上今天是打算放我走,還是讓我死在這裡?」
「放了他們。」楚雲逸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望著祁悠然,說:「他們若是死了,今後的樂子也就沒了。」
楚雲逸說完話後,轉身離開。祁悠然一直凝望著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那高牆之後。
楚雲逸放走了自己,這是一個錯誤。祁悠然握緊的拳頭慢慢鬆開,然後也轉過了身子。楓樺一直在看著她,不用多說也知道,對於她的際遇,他一定全都清楚。
「我這個天女已經落魄到如此地步了,北冥王朝,依舊願意接納我嗎?」祁悠然一邊向韓小染幾人走去,一邊問道。
「北冥國態度始終如一,看的只是姑娘你是否願意。」
「別人不要的廢物你們卻是撿來當了寶貝。」祁悠然諷刺的笑,「不過既然你們這麼瞧得起,那我也不敢讓你們失望了。」
帶上韓小染三人,奔著出京的方向走去。馬車裡只有祁悠然和韓小染兩個,剩下那二人由楓樺照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