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站在那裡沒有動,緩了好幾秒才將視線離開,正準備從他的身側走開,前面的走廊忽然一個人急急的衝了過來,她連忙想著要閃開,自己的身體還沒有動,一隻手摟著她的肩膀就把她的人帶出來了。
顧睿低頭看著怔怔的女人,「怎麼一個人?」
「我媽媽去找醫生了。」無憂從他的懷裡退了出來,淡淡的笑,「我先走了。」
顧睿今天沒有穿西裝,一身淺色系的休閒,整個人看上去溫和儒雅,淡然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深沉的眸光焦距很集中,單手插進褲袋,「我送你過去。」
無憂挽唇微笑,「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
顧睿看著女人安然疏淡的笑臉,瞳眸一縮,沒有再開口說話,卻在她抬腳往前走的時候也轉身無聲無息的跟在她的身後。
「顧睿,我一個人真的沒關係,你有事就先走吧。」
回應她的是男人淡漠的嗓音,「這家醫院不是你開的,我可以走。」言則,他就只是順路而已。
他這樣說,無憂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了,只能任由他在身後一言不發的跟著,走到病房的門口,她伸手想要叩門,好幾次手伸出去手都僵在半空中。
顧睿在後面看著她挽著的發,一絲不苟的溫婉和美好,他原本是半倚在牆上看著她的動作,見狀就走過去手臂從她的頭頂直接叩響了病房的門。
無憂被嚇了一跳,回頭咬唇瞪著他,顧睿被她瞪得心裡一動,長腿往前走了一步,堅硬的胸膛就貼上了女人挺得筆直的背脊,看上去就好像她靠在他的懷裡。
無憂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面前的門就已經開了,大鐵看著面前的兩人,臉上露出了笑容,「無憂你來了?」他看著身後的男人,「咦?顧睿你不是說去換藥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顧睿從上方看著女人溫婉淡然的臉龐,淡淡的道,「我陪她過來。」
恰好無憂微笑著解釋,「我們剛好碰上了。」
大鐵撓撓腦袋,不明所以的看著兩人,吵架了嗎?
原本靠在高高的墊枕上看書的女人聽到動靜抬頭,看到站在門口的兩人也跟著出聲,語調輕快,「無憂!」
穿著藍白相間病服的女孩朝她笑,蒼白虛弱的眉目彎出笑容的弧度,無憂的手指攥了攥,還是幾步走了過去。
她今天特意選了一件特別寬鬆的衣服,雖然因為差不多五個月的身孕而無法掩飾,但是也沒有那樣明顯了,白雪把手裡的書放在一邊,有些擔心的問道,「顧睿說那天你暈倒了,無憂,你沒事吧?」
無憂的唇動了動,手指撫上她消瘦的臉龐,低低的道,「我沒事,」她的指尖緩緩的動著,眸底沁出不明顯的濕意,她的嗓音很低柔,「包子,對不起,讓你遇到這樣的事情。」
白雪微微一怔,才忽然明白過來些什麼,她拉著無憂的手朝那邊高大而魁梧的男人笑道,「今天的太陽好像不錯的樣子,我想出去曬曬太陽,大鐵,你去給我弄個輪椅過來。」
她的腿雖然傷得不重,但是現在要下床走路也是十分困難的事情,大鐵連忙應聲說好,然後就出去了。
包子搖搖無憂的手,擰眉道,「無憂,顧睿他好像還沒有換藥的,你要不要先陪他去把藥換了?我聽大鐵說他受的是槍傷,萬一留下後遺症就不好了,等下你再來陪我說說話吧。」
他肩膀上那一槍就是她親手開的……無憂正準備開口拒絕,包子拉著她俯身湊到她的耳邊小聲的道,「你們再怎麼吵架生氣你也不能晾著他的傷口不管,我看了報紙他好像跟杜明珠也沒什麼,男人麼,只要沒有出/軌沒有對你惡劣沒有在外面殺人放火其他的都沒什麼,何況你們孩子都有了,乖,你先陪他去換藥,其他的以後再說。」
包子這麼說,無憂也不能多說什麼,只好勉強的點頭,「那你先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白雪笑笑,「恩恩,我等你們。」
無憂走到顧睿的面前,「走吧,我先陪你去換藥。」
顧睿一直倚在門口,黑眸一動不動的看著她的臉,直到她走過來開口說話,他才嗯了一聲。
走出去,順便把門也帶上。
電梯裡,無憂先走了進去,她站在角落裡,眼睛平靜的看著前方,電梯的門才合上,男人高大的身軀投下的陰影就將她籠罩住了。
顧睿低著頭,深邃的眸鎖住她平淡溫婉的小臉,嗓音暗沉低啞,「戰無憂,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無憂抬頭瞧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忽然笑了,「顧睿,你已經習慣我了嗎?習慣到沒有我躺在你的身邊你就睡不好了?」
「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無憂靠在電梯裡的牆上,五官釀出迷醉的笑意,「以前我爸爸從一座古城給我帶了一面鏡子回來,是文物,年代古老又很精緻漂亮設計很別緻,我特別喜歡,一直用一直用用了差不多十年左右,可是有一天,鏡子被我不小心砸碎了,我哭得很傷心,我哥哥看我實在難過,他就專門去了那座古城給我找了另外一面鏡子回來,嗯,也是文物,瞧著吧也挺好看的,可是我怎麼都覺得還是以前那一塊更漂亮,開始用的時候很勉強,用了差不多一年左右覺得其實不比第一塊差,於是我越來越喜歡了,可是有一天,這塊鏡子也被我不小心砸碎了——」
她抬眸看著男人英俊而愈發冷沉的容顏,笑容帶出渾然天生的恍惚的嫵媚,「顧睿,你說,我會傷心多久,然後用多久的時間接受第三面鏡子?」
顧睿看著她煙霧迷濛的笑意,心頭撩起了好幾分不一樣的情緒,他低頭靠了過來,薄唇離她的肌膚只有一厘米的距離,「你想告訴我什麼,嗯?」
她臉上淌著的笑意逐漸的淡化下去,「我對你而言,不過是第二面鏡子而已,」她漆黑的眸對上男人深不可測的視線,「怎麼辦呢,不知是我不夠愛你,還是如今的我太年輕,我跟其他貪心的女人沒什麼不一樣,這樣的婚姻,我沒有信心再繼續下去了。」
顧睿的乾淨而儒雅的眉梢挑出縷縷的笑意,「顧太太,你這話的意思如果我沒有領略錯的話,你在抱怨我不夠愛你。」
「是啊,你不夠愛我,所以我的朋友才會受傷,你不夠愛我,這段時間我才會過得這樣兵荒馬亂,」她的手掌抵在他的胸膛上,她輕輕的笑著,「你大約不知道吧,是因為這個孩子,因為醫生總是在囑咐我孕婦不能情緒起伏太大,要補充營養,所以我看上去才沒有那麼糟糕。」
她喃喃的道,「是我把婚姻想的太簡單了。」
顧睿低頭就吻在她的唇上,沒有深入甚至沒有摩擦,就只是這樣親暱的吻著,交纏著彼此的呼吸和氣息。
他沒有說話,無憂也沒有推開他拒絕這樣的親近,只是睜著眼睛淡淡的笑,「顧睿,在你的心裡你一直都有這樣的梗吧?就像是妻子被強暴過了,也許丈夫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接受她並且繼續愛她,可是在往後的幾十年裡,有時候一吵架,這樣的傷疤一旦被翻出來,就是最錐心刺骨的疼。」
她閉著眼睛,「所以包子才不敢接受大鐵啊,在你的心裡,其實也一直輕視我,是這樣吧?」
她靜靜的看著他,「顧睿,我們就這樣吧。」
顧睿掐著她的下巴,低低的笑,鼻息和她的呼吸混在一起,「你看,你說了這麼多全都在論證我沒怎麼愛你,可是你的結論就只有一個,無非就是膩了我想跟我離婚而已。」
「嘖嘖,」男人的薄唇摩擦著她嬌嫩的肌膚,「你當初跟我結婚的時候我就告訴你我不會愛你,現在你覺得我不夠愛你你也想甩了我,你當我顧睿是抹布了你玩完了就想甩?」
無憂咬唇,她說了這麼多到他這裡幾句話全都給堵死了,唯一得出的結論就是她玩完了他想甩。
她一下就無話可說。
電梯門開了,無憂剛想推開他想出去,手就被男人握住了,顧睿臉色仍舊不怎麼好,「不是要陪我去換藥嗎,走吧。」
他凝眸不滿的看著她咬唇的動作,手指再度掐了上來,重重的親了一口,「你再咬你自己,我就當是在邀請我吻你。」
顧睿剛剛牽著她從電梯裡出來,就看到迎面走來的唐樂樂,她一眼就看到自己女兒被男人強行牽在手裡滿臉不甘願掙扎著想抽出自己的手的模樣。
唐樂樂站著沒有動,顧睿率先發現了她,牽著小女人走了過去,溫和的眉目乾淨清冽,彬彬有禮,「媽。」
無憂這才醒悟過來,手又拿不出來,只能落在一邊被他牽著,「媽媽,你跟醫生談過了嗎?」
「嗯,」唐樂樂收回自己的視線,淡淡的笑,「你們這是要回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