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樂樂斂起自己的視線,安靜的站著。
千素素莫名的覺得氣氛異常的尷尬,努力的想說點什麼緩解氣氛,眼尖的看見她手腕處的衣袖已經紅了,連忙道,「嫂嫂你的手受傷了怎麼還不包紮?」
這還是她為掙開手銬用力過度留下的傷口。
唐樂樂後知後覺的低頭,果然看見衣袖被鮮血染紅了,看來出了不少的血,怎麼她都不覺得會痛呢?
戰墨謙低頭,眼神一震,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會把衣袖都染紅?抬手把她抱了起來,冷聲吩咐千素素,「去拿醫藥箱。」
唐樂樂被他抱在懷裡,蒼白的眉目飄著沒有溫度的笑意,她是手受傷了又不是腿受傷了,他至於連走路都要抱著她。
何況,這點傷,這點血,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客廳的沙發,葉秋看著自己兒子手裡抱著一個女人大步的走進來,俊美冷漠緊繃,眼神晦暗深沉。
唐樂樂,一眼瞥到女孩沒有血色的臉上那若有似無的笑容,她心底就滲出縷縷的涼意。
千素素只能乖巧的找出醫藥箱放在茶几上,不安的看了葉秋一眼,葉秋不說話。
無論是戰墨謙還是唐樂樂,兩人之間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連眼神的交流都沒有。
男人小心的掀開唐樂樂的衣袖,白皙的手腕血肉模糊,最嚴重的地方甚至可以看見森森的白骨。
他看了有十秒鐘都動不了。
「唐樂樂,」他低低的喚她的名字,聲音很啞,「疼嗎?」
她從小就是受點小小的傷就會一驚一乍非要憋幾滴眼淚出來的個性,生怕全世界的人不知道她受傷了會疼。
唐樂樂輕輕的道,「疼啊。」
她在說疼,可是臉上半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漆黑的眼珠過於靜謐,一動不動。
戰墨謙一言不發的給她上藥,她的手冰涼的不像樣子。
用酒精消毒,上藥,然後用白色的繃帶小心翼翼的包紮好,千素素在一旁一直看著,男人的臉上雖然沒有多餘的神情,但是眼底的心疼和溫柔無處隱藏。
當然,他也沒有想過要去隱藏。
上完藥,千素素搶著幫忙蓋上醫藥箱,戰墨謙也不管她,這才站起一直蹲著的身體,俯身凝視她的臉。
她的側臉安靜,冷淡疏離得彷彿近在咫尺的人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鬼使神差,他下意識就想去碰她的臉。
唐樂樂抬眸看著他,男人的手便定在原地。
她微微的笑,「戰少,我哥哥還沒死嗎?所以你要抓我過來再軟禁我一次?哦,可是你把我放在你的家裡,不擔心你的同僚會在你的背後說你麼?」她若有似無的視線從葉秋和千素素的身上飄過,笑容飄渺,「你也不擔心我,會趁機殺了你媽媽,和你妹妹嗎?」
她的聲音裡沒有殺意,可是千素素莫名的背脊一寒。
葉秋清淡的聲音終於響起,「墨謙,你怎麼帶她回來了,她受了打擊心裡有創傷,你應該帶她去醫院看看心理醫生。」
戰墨謙沒有理會她的話,但是手指終究沒有落到她的臉上,只是溫淡的道,「你累了,先睡覺,我抱你上去。」
唐樂樂依舊沒有掙扎的讓他抱著,下巴擱在男人的肩膀上,葉秋不動聲色的皺眉,無意間抬頭,卻撞到唐樂樂朝她看過來的眼神。
冰冷的笑意,如荊棘纏繞全身,葉秋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墨謙,」她完全是下意識的話和動作,「讓唐樂樂離開戰家。」
戰墨謙甚至沒有回頭,冷漠的嗓音完全沒有商量的空間,「不可能。」
唐樂樂靠在男人的肩膀上,看著葉秋就笑了。
得了抑鬱症的人心理比較脆弱嗎?她以為自己害死了一條人命也活得好好的,一把年紀玩得出這樣的手段,就這麼心虛了。
二樓的臥室,唐樂樂被擱置在床上。
然後被男人用力的抱在懷裡,他真的很用力,她都有種自己要被她融入骨血的錯覺。
「我哥哥死了是麼?」她問,語氣沒有抑揚。
臥室裡是可以清楚聽得到呼吸的死寂。
唐樂樂笑,「你做都做了,連說都不敢說,戰墨謙,你什麼時候這麼窩囊了。」
他緊抱著她的手臂終於鬆開了一點,她聽到他沙啞沒有情緒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他中了一槍,掉下海裡了。」如果不是他握著她手臂的手指過於用力,「海的下面都是暗礁,你知道。」
她知道,她當然知道,她還看見了。
「戰墨謙,」她輕飄飄的笑,「這輩子遇見你,我真是死不瞑目。」
男人半跪在床邊的身體徒然一震,冷漠的臉龐變得陰鷙,手指扣著她的下巴,冷狠的聲音從唇邊溢出,「唐樂樂,收回你的死字。」
她在海邊懸崖的時候,他就有種錯覺,她隨時會從他的眼前跳下去,沒人知道他當時的心跳有多塊,如果不是安白在她的旁邊……
她不說話,他的身體愈發的逼近她,「唐樂樂,死,你想都不要想,我說過,就算你死了,墓碑上也只會刻著我的名字,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人。」
男人暗黑的氣息籠罩著她的呼吸,如巨大的黑翼,扇動著刺骨的冷風,唐樂樂笑得厲害,彷彿他說了一個多麼好笑的笑話,「你放心,我好端端的,不會死。」
死?海風刮在她的身上刮得她骨頭都疼的時候,她確實想過,因為太疼了,疼得除了就這樣死去她找不到其他方法可以擺脫這樣的痛苦。
如今她想,如果她恨的人比她更痛的話,她應該也不會那麼痛了。
戰墨謙再次抱住她,她太冷了,眼神是冷的,聲音是冷的,連身體都彷彿是從冷水裡撈出來的,他忍不住,只想抱著她。
唐樂樂無動於衷,也不像以前他一抱過來就掙扎在他懷裡亂動,戰墨謙覺得心底被劃開的那道口子在漏風,他低頭就將唇印在她的臉上,細細密密的輾轉。
「戰墨謙,」唐樂樂終於忍不住,用她還纏著繃帶的手就用力的去推他的胸膛,「你別在這噁心我。」
她忍著他抱她,已經花了很大的力氣了,如今他吻她,她全身上下都戰慄得厲害。
戰墨謙的動作僵住,腦子裡有根弦就這麼被崩斷了。
他低下頭去尋找她的唇,然後用力的吻住,凶狠的模樣像是餓狼,他顧不得懷中女人的反應,只是近乎本能的去掠奪,他的心態空蕩了,空蕩得只有眼前的人才能稍稍的填補。
哪怕其實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其實已經永遠填補不了了。
唐樂樂的反應極大,她拚命的閃躲男人的吻和氣息,這樣的味道和觸感對她而言比死還難受,摸到藏在身上的東西,她只想多,往日裡已經習慣的侵犯她如今一步都不能忍受。
尖銳的泛著寒芒的匕首胡亂的朝著某個方向刺去,男人被刀鋒反光的光線晃花了眼睛,震懾一秒才反應過來去奪她的刀,然後已經來不及了,刀鋒筆直的沒入他的肩膀。
鮮血迅速的染濕衣服。
唐樂樂喘著粗氣閃躲,那張小臉蒼白如紙,迅速的往後面後退了好幾步,唯一的動作就是閃躲,不讓他碰她。
戰墨謙望著她的臉龐,一顆心清明得滴出水來,他知道她恨他,他也知道她在忍耐,他更清楚,剛才那一刀刺過來,她甚至不是為了替唐慕凡報仇,她是無法忍受她的親近和碰觸。
他開始明白剛才在沙發上他問她疼不疼的時候,她答的那兩個字。
疼啊。
她疼的不是手腕,正如他疼的不是肩膀上的刀傷。
那都是心上的痛,不見血肉,足以撕心裂肺。
他知道,他其實都知道。
唐樂樂握著匕首的手不肯鬆開,戰墨謙的眼睛裡有慌張,沙啞著嗓子慢慢的道,「把刀給我,你會傷到你自己。」
她的情緒太不穩定,她會傷到她自己。
刀尖尚在滴血,唐樂樂不斷的往後退,維持著跟他的距離,她的手在顫抖,細細密密的顫抖,並不明顯,但是無法控制。
她戒備的看著他,呼吸紊亂。
戰墨謙不敢再靠近她,只能壓低聲音慢慢的道,「把刀放下,我不會碰你的,」他看著她蒼白的受驚了的臉龐,再次啞啞的出聲,「樂樂,我向你保證,我一定不會碰你,只要你放下刀。」
唐樂樂覺得他很好笑,這刀是從小白的車上拿的,她只是用來自衛,他這個模樣好像她會用來自殘或者自殺。
她不會的,她怎麼會呢。
他肩膀上流血流的厲害,可是他好似渾然不覺,一雙眼睛只是緊緊的盯著她。
直到推到床的另一邊,遠離了他的氣息,也感覺不到他身上的壓迫,唐樂樂的神經才緩緩的放鬆下來,手也不再那麼顫抖了。
她冷冷的道,「你可以滾出去了。」
戰墨謙只是看著她,並不動。
唐樂樂嘲弄的笑,「我人在這裡,你也不必擔心我會跑了,不對,你放心,我不會跑的。」
她跑了去哪裡呢?他們都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