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小姐稍等片刻,我去把他們留的信找來。」老闆去尋了片刻,找了封信遞給她。
傅雲若打開一看,上面無非是感謝的話,尾款附帶著落款:雲深不知處
信中還夾帶著一張數量巨大的銀票根。
「這雲深不知處,是個什麼東西?」傅雲若不解地問。
南宮旬看了一眼,沉吟片刻道:「這人倒還挺喜歡舞文弄墨的。我看這雲深不知處,應該是說他的住處和人名。」
「那些人都是徽州口音。」
「這就對了,徽州府有個專門鑄劍的雲深山莊,莊主好像就叫楚不知。」
傅雲若笑道:「還弄得這般名堂,原來那個人是鑄劍的啊。」傅雲若把銀票收下,「反正啊,他欠我一條命,我就不客氣了。」
南宮旬又笑她一番,兩人原也沒什麼事,只不過閒逛一通。
將晚時分,這才回到行宮去。
宮人端了晚膳來,傅雲若沒有看到南宮昕,自己吃完了晚膳,上榻上看看書。
外面風似乎急了起來,大風夾雜著小雪從天而降,便將這世界裹了個分外妖嬈,銀裝素裹。
傅雲若還不知外面下了雪,正看書看得入神,忽然門啪的一聲被人踢開了。
雪花夾著狂風撲面而來,頓時帶來一股強冷空氣。
傅雲若蹙眉看去,只見燈影搖晃,南宮昕醉得東倒西歪地衝了進來。
身後跟著的太監也被他給甩在身後:「滾開!」
傅雲若起身,幾步走到他面前:「你喝醉了?來人,快去準備醒酒湯!」
南宮昕一身酒氣,大睜著眼睛看著她,雙眼泛著紅絲,直盯著她:「雲若,雲若——」
「我在這兒。」她扶著他到榻上坐好,剛要去拿帕子,卻被他攫住雙肩,力道之大,讓她感覺隱隱生疼。
「傅雲若,我到底哪兒不好?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你可以對所有人溫柔,卻要唯獨對我殘忍!你可以對著他們笑,可是為什麼對我卻如此冷漠?啊,為什麼——」他猛搖著她纖細的肩膀,整個人的狀態近乎癲狂。
傅雲若見他神色有些不對,連忙安撫他:「我沒有唯獨對你殘忍冷漠,我只是——」只是心如亂麻。
見了他,更是一團亂麻了。
「那你說到底是為了什麼?有情的人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偏偏要分開?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嗎?我可以放下我帝王的尊嚴來求你愛我。我可以為了你奪取皇位。我根本不想做這個皇帝,是為了你,為了你!」
傅雲若剛想說話,卻看他晃了晃,整個人歪倒在她身上。
他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你從來都不懂,你說我不去理解你。你可曾真正替我想過。不是我想當皇帝,而是只有當了皇帝,才能擁有你,才能不讓你受到傷害,才能面對其他挑戰者的虎視眈眈。若我不是皇帝,我如何保護你?」
說到這兒,他的眼角已帶著一抹晶瑩的淚光:「你懂嗎?想要擁有你,就必須擁有無上的地位。可這一切,都不過是我鞏固你地位的手段。若我不如此,你如何能安安心心地,在後宮當我的皇后?」
這一番辛酸苦楚,無人可訴。
他何嘗不是用情至深。
傅雲若是第一次聽他說到這些,心中一震,半晌久久無言。
她的心在一瞬間,軟了下去。
她並不是鐵石心腸,完全的冷血無情。
更何況,南宮昕深情若斯,她如何能夠完全無動於衷?
可是,這其中的糾葛,其中的矛盾,他與軒轅隱,都變成了她心頭的一個巨大的山脈。
「昕,我——」她話音未落,忽然看到他拔去她的金簪對準他的心口:「你是否非要我挖去自己的心給你看,才能證明我對你的心?那麼你就挖下去!」
傅雲若怎麼可能這麼做!
「你瘋了嗎你?你放開!」
他的手卻拉著她的手一併握住了,對準了心口:「你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刺下去。我情願死在你的手中,死而無憾。」
她震驚得看著他,忽然看到,下一刻,他握著簪子,深入了一寸。
傅雲若大驚失色,低叫了一聲:「不要!」她拚命往外拔去。
那根簪子卻已經入了寸許,簪子拔出來的那邊,已染上了血跡。
她渾身顫抖,氣得臉色鐵青:「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到底想怎麼樣?」
他醉了,明明像醉態,但是仍舊有些清醒,唇角上揚,微笑起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真的愛你,想要我的心,我都可以給你。」
傅雲若忽然揚起手在他臉上就是一巴掌。
她眼角帶了一滴清淚:「我不要你的心!南宮昕,你怎麼能這麼做,你怎麼能自己的命這麼做?你要讓我,讓我愧疚一輩子嗎?」
南宮昕被打蒙了,回眸看著她,聲音帶了分淒涼:「我的心你也不要嗎?我真的不知道,我還能給你什麼。你要江山,我分你江山,與你同享……可是我知道,你不需要——」
傅雲若見他眸光黯淡,轉身便要走,心中起伏,忽然對著他大吼道:「你給我站住!」
她大步走到他面前。忽然解開他的外衫,扯開衣襟,便看到他胸口一個血窟窿,雖不深,但仍舊在汩汩流血。
傅雲若對外面吼道,叫人準備傷藥繃帶。
「你給我坐下!」她臉色陰沉地把他按倒,等拿到了傷藥,便開始上藥。
外面的風雪似乎很快就平息了,過後,外面的天空竟然升起了月亮。
傅雲若低眸給他纏著紗布,纏好了,忽然聽他說:「何必包紮呢,反正,我活著也不過是個活死人罷了。」
傅雲若猛然抬起頭,直到此刻,南宮昕才發現,她已是淚盈雙睫,小巧的臉龐上偏帶了分憤怒:「你再說一個死不死的試試?誰准你去死的?我不准,你就不能去死?」
「你都已不管我了……」
「可我還是你老婆!」她忽然低吼一聲,說完,兩人都愣住了。
她轉過頭去,不說話。
南宮昕直盯著她,似乎有些不敢置信的樣子:「你還承認你是我妻子?你不是——不是已經不管我了嗎?」
傅雲若沉默著。
這沉默讓他著急起來,便抓著她的手急忙的問:「你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傅雲若猛然回眸,捶了他一拳,忽然摟住了他:「不准你再說些喪氣話,你聽明白沒有?」
南宮昕先是有些錯愕,半晌之後方才心中頓悟。
她並沒有直說什麼,可是她這樣的主動,似乎也已經說明了什麼。
「雲若——」他忽然間心中像被一股暖流衝擊,整個人都處在瘋癲的狀態:「你的意思是,你原諒我了?」
「我原諒你了,還有什麼不可原諒的?」她閉上眼睛。
儘管此刻仍舊心頭矛盾,可是,她卻也無法看著南宮昕這樣下去不管。
外面天晴了,隱約有朦朧的月光透過軒窗洩漏進來,一地碎金。
南宮昕心中喜悅,摟著她心滿意足地一併坐在榻上,不肯分開。
「雲若,我們回到皇宮,以後永遠在一起,好不好?」他低聲問著。
傅雲若沒有回答他,只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今夜,外面薄薄的微雪鋪滿了一地珍珠。傅雲若心中感歎,靠在他肩上,望著那朦朧的月光,低聲唱起了江南的小調。
這調子是幼年時聽的別人唱的,那時候的她,尚不知道其中意味。
不過聽著上口悅耳,便跟著人學來幾句。
「阿郎上山採桑子,高高的山上滿雲霧。雲霧深深情深深,採蓮田田荷芊芊。我問郎君情幾何,郎對我說雲霧深。雲霧深深情深深,奴為郎君恣意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