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江晚月是誰，在蓬萊閣當花魁數年，什麼人沒見過。這花魁不光要色藝雙絕，察言觀色，投客人所好，也是最要緊的。
玄墨一說，他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玄墨是要把功勞都給姬小小，畢竟現在小小寸功未建，在軍中沒有任何威望。
此戰一打，姬小小的功夫自然能被人所敬佩，可打仗，靠蠻力可不行，還得靠智慧，靠指揮。
如果大家知道他這先鋒隊是姬小小下令夜襲楚營，破陣的計劃也是她出的，那她在軍中的威望，恐怕一夜之間就可樹立。
而對於江晚月來說，這計劃是誰定的對他都沒有任何影響。
他是先鋒官嘛，他的任務就是打先鋒，目的就是先一步把陣破了，這功已經立下了，誰下的令跟他立的功沒有任何影響。
說不定，他充分領會了皇上的意思，還能多給他的賞賜呢。
江晚月的話模稜兩可，不過三軍自然都會往該想的地方去想。
既然他是跟元帥覆命，那麼，這計策就是元帥定的了。
沒想到，這大元帥小小年紀，武功高絕不說，排兵佈陣也是一流，只一夜工夫，就破了玥城半月之圍，又殲滅了敵軍半數以上的人馬，剩下的一萬多人，逃的逃，繳械的繳械，俘虜了近一萬人。
「起來吧！」姬小小倒沒那麼多心思，江晚月是先鋒，她是元帥，他對她覆命合情合理，並沒有什麼突兀。
江晚月依言起身，也知道效果已經達到，多說反而惹人疑心，便轉移話題問道：「元帥，那些俘虜怎麼辦？」
姬小小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那邊近萬名俘虜，用粗繩子連了起來，綁在一起，正站在原來的楚軍軍營地盤上，面如死灰，等著最後的宣判。
除去看管俘虜的士兵，另有不少魏軍士兵，已經開始搬運戰場上的死屍，將他們集合在一起，準備待會燒燬。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股血腥的味道，睡著第一堆屍體上火焰的升起，焦屍味和血腥味，讓人一陣陣的作嘔。
地上，還有不少楚軍或者魏軍士兵的斷肢殘骸，甚至還有被刀劍挑出體外的內臟。
即使如姬小小這樣，從小跟在天機老人身邊，經常給人開膛剖肚治病的大夫，也忍不住一陣陣反胃。
是了，這就是戰場。
三師兄曾經對她描繪過，血腥和屍體，是戰場上必不可少的兩個組成要素。
曾經她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碰上，也並未將三師兄輕描淡寫的敘述放到心上。
直到現在真正親臨了這個場面，剛剛在打的時候，還沒有用心去體會什麼。而現在，看看周圍這滿目瘡痍的一切，還有魏軍士兵似乎習以為常的冷漠，楚軍俘虜沮喪，驚恐的面容，還有……一堆堆的殘骸。
戰爭所給人帶來的真正震撼，原來是在戰後。
血流成河，橫屍遍野。
不過就是一天一夜的時間，一萬多人的生命，從這個世上消失了。
即使將生命看得很淡的姬小小，也忍不住心中泛起一絲悲慼之意來。
「那些人……不能放了嗎？」姬小小看著江晚月，眼中忍不住有些憐憫之色。
江晚月楞了楞，搖搖頭：「元帥，這些都是楚國人，即使放了他們，他們在魏國也沒法活下去。如今魏楚戰爭，讓他們回楚國也不現實，恐怕還沒到家，就被亂軍殺了。」
原來是這樣……
姬小小皺了眉頭：「那怎麼辦？」她從來沒處理過這麼複雜的事情，這麼多人，要怎麼辦呢？
「元帥，不如等皇上來了，聽聽他的意見吧？」知道她決斷不下，江晚月趕緊找台階給她下，不然，身後的那些將士，恐怕又要起什麼爭端了。
魏軍之中也不知道多少楚軍的奸細，不能再讓他們傳出什麼謠言來。
聽到這個提議，姬小小很高興，玄墨處理這種事情，想必比她順手多了。
「對了，我們可以進玥城了吧？」既然事情解決了，她立刻又想到另外一件事來，「玄塵……呃，我是說常陵王，他在裡面吧？」
江晚月點點頭：「不錯，不過，要不要等皇上來了一起進去，我們先送點糧草進去，裡面的人，恐怕已經餓了好幾天了。」
「不用，我們進去等他就好了。」對於「自己人」，姬小小覺得沒有必要這麼客氣。
況且，她很想早點見到玄塵。
聽說裡面的人都餓了好幾天了，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既然她是元帥，江晚月也只有聽令的命。想想玄墨都對她沒辦法，自己又能做些什麼呢？
只是，玄墨好像說過，別讓玄塵和小小單獨見面。
這個……自己能阻止嗎？
皇上啊，你可給臣出了個大難題啊。
想到馬上可以見到玄塵了，姬小小還是很高興的，戰場上的蕭殺氣氛所帶來的那些負面情緒，也被掩蓋了不少。
不過看看周圍場景，她的心中還是有些慼慼然。
不知道，玄塵站在這樣的地方，會是什麼心情呢？
穿慣了白衣的人，想必是十分愛乾淨的，可戰場上，哪裡會有乾淨的地方呢？
看看自己，穿著一身紅色的戎裝，那些楚軍士兵基本都近不了她的身，可自己身上。
周圍濺起的血，也被自己的內力擋在了外面，可現在，即使慢慢離開了戰場，身上的血腥味，還是如此強烈。
玄塵，這兩個月，他是怎麼忍過來的呢？
姬小小再次感到有些悲哀，這一次，是為了玄塵。
他為什麼非要選擇上戰場呢，莫非真的所謂的好男兒志在保家衛國嗎？
可心裡面，她覺得這個不是玄塵出征的理由。而且從玄塵的信上說，如果他凱旋而歸，就要來接她出宮。
後知後覺的姬小小，此刻才隱約覺得，或者玄塵上這次戰場，可能與自己有關？
早有傳令兵到玥城下傳了消息，此刻玥城城門大開，迎接大軍的到來。
沒有任何阻礙，姬小小和江晚月，並金香玉等，帶著萬餘名士兵先進了玥城之內，只等戰場打掃乾淨，玄墨趕到，便可開慶功宴。
金矛王爺親自帶兵迎接，他沒想到，自己這個義女，不光醫術高明，武藝高強，居然還能帶兵打仗。
那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寶貝啊，一下子，父女相見，真是忍不住唏噓一番。
「常陵王呢？」父女敘舊完畢，姬小小左右看看，沒有玄塵的人影，不由有些好奇。
「這……」金矛王爺沒想到姬小小會問這個問題，不由有些遲疑。
江晚月跟他使個眼色，他頓時明白，原來自己這個義女，根本不知道常陵王被軟禁的事情。
可問題是，小小和常陵王到底什麼關係，居然一來就要見他？
姬小小和金矛王爺雖然干父女，不過人家是宮裡的娘娘，雖然一個是皇叔，輩分比皇上還高，不過總歸是臣子。
如今這位娘娘又是元帥，品屆又比自己高了一級，她的話，金矛王爺還是要聽的。
「元帥要見常陵王嗎？」金矛王爺想了想，還是問問清楚再說。
輩分上算起來，姬小小應該算是常陵王的嫂子，嫂子要見小叔，而且還是被囚禁的小叔，也算是見個家人，不算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