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負心漢
「金玲,既然來了,就住下,你姨母膝下無兒無女,都嫁入柳家十幾年了,好不容易懷了個孩子,如今又……」中年男子一臉慘然,說了一半,低下了頭。
「喲,聽說家中有貴客到了,老爺,不介紹一下?」兩人正相對無言垂淚,內堂忽地飄來清脆的女聲,緊接著,一個素衣女子走了出來,身邊腳邊站著一個男童和一個女童,正睜著烏溜溜的眼睛打量著姬小小和金玲。
那中年男子一見到那女子,趕緊擦擦眼淚:「紫煙,這是金玲,是月和的外甥女,特地來看月和的,沒想到……」
「唉,我那苦命的姐姐啊……」原來,來人竟是柳老爺的小妾,此刻一聽這個,就過來拉著金玲,歎口氣,「好不容易有個孩子,你看還……唉,膝下兩個守靈的都沒有。」
金玲的眼淚再次模糊了眼睛。
「娘,我要吃糖,我要吃糖!」兩人正看著,紫煙身旁的那個男孩忽地大叫大嚷起來。
紫煙倒是一點尷尬都沒有,蹲下身子就去哄他:「好好好,娘帶你去吃!」
金玲一見,不由皺了一下眉頭:「姨夫,我姨母膝下無子,可這兩個孩子,總是你的孩子,我姨母是大夫人,似乎應該是他們來守孝的吧?」
這話問的很直接,很尖銳。
事實上,她看到這個柳二夫人就已經狠狠瞪了柳老爺一眼。要知道,當年她姨母是有名的美人兒,當年柳老爺為了娶到她,那可是山盟海誓,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都演了,才感動了她姨母,千里迢迢嫁到京城來的。
可如今,紅顏未老恩先逝,居然跑出個小妾,看這兩個孩子的年紀,估計她姨母過門沒兩年就納了妾了。
想到這裡,金玲抹乾眼淚,狠狠地瞪了柳老爺一眼,一臉的鄙視。
柳老爺大概心中有愧,見到金玲的眼色,立刻低下了頭。而那紫煙卻不同了,聽到這話,一臉不滿地道:「這是什麼話,我生的孩子,可是柳家的長子嫡孫,金貴著呢,這守孝多累啊,要是跪壞了,你從哪裡賠個孩子給柳家?」
金玲冷笑一聲,根本不理她,當她是透明的,只是緊緊盯著柳老爺:「姨夫,我現在還叫你一聲姨夫,那麼,請你告訴我,當年你的山盟海誓呢,你說要對我姨母好,現在,卻連讓自己兒子盡一下對大娘的孝道都不行嗎?」
「笑話,自己生不出孩子,現在想著讓別人的孩子去為她守靈,她倒是什麼便宜都佔到了,我憑什麼?」大概是被冷落了,紫煙的口氣一下變了。
「你閉嘴!」金玲回頭瞪她一眼,再看看柳老爺,「姨夫,柳老爺,你回答我,為什麼不敢看我?!」
「如果是來給姐姐弔唁的,就留下,不然請離開!」紫煙並沒有被金玲的氣勢所嚇倒,反而越發生氣起來,一把拉住柳老爺哭道,「老爺,你看這哪裡來的野丫頭,咱們家出這事本來就已經夠晦氣的了,她還來鬧?莫非姐姐家的人,都是這般沒教養的嗎?」
這話,等於把金玲的姨母加全家都給罵進去了,可柳老爺顯然一聲都不敢吭。
「來人,把這吵吵鬧鬧的兩個丫頭給我轟出去!」紫煙在柳家,看上去很有威信。
姬小小忙擺了個防禦的姿勢,金玲一拉她:「小姐,我們走,這地方,我不稀罕呆著!」說完,衝著她姨母的棺木一鞠躬,轉身就走。
看她挺直脊樑,走得迅速,姬小小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跟在後面。好在她也不知道主僕尊卑的分別,跟著金玲走也不介意。
只是一到門口,金玲整個人一鬆,一下就靠在不遠處的牆上痛哭失聲:「小姐,其實我真的想去送我姨母最後一程,她是這個世上最關心我的人了。」
「那就去送嘛!」姬小小不明白,剛才,不也是她自己走出來的嗎?
金玲拉著她的手,哭道:「剛才看到那個女人,我就忍不住自己的怒氣,我其實是個很能忍的人……可是你知道嗎,他們的地址根本沒有變,我拿著姨母給我地址,給了守城的大哥,三四天了,他們根本沒人來接我,我還以為他們搬家了,原來是當家的人換了!」
說到這裡,金玲的眼中有些怨恨之色:「就是故意的,肯定是那個女人刁難我姨母,不讓我姨母派人來接我,你看柳家上下,個個都聽她的,也不知道她什麼來歷,我姨夫這麼聽她的!」
「就算紫湮沒有背景,可是她強勢,你姨夫弱,全家上下當然就聽她的了!」姬小小理所當然地回答,「我師父說,恃強凌弱,是正常的現象,你要打倒一個人,你就必須比她更強大!」
金玲點點頭:「是啊,如果我有強大的靠山就好了,可惜……」
「誰說沒有?」姬小小眉眼一挑,「我想起一個人來,或者可以用得上,不過得找晚月幫幫忙!」
金玲立刻反應過來:「你不會是說……可是我們跟他不熟!」
「可是晚月跟他熟啊!」姬小小想了想,「去試試吧,反正我們總得比柳家強才行,紫煙總強不過皇親國戚吧?」
金玲歎口氣:「我想先給我姨母去買個棺材,你看她那個棺材,薄得跟紙似得,就比草蓆強那麼一丁點而已,我看著都心寒。」她從懷裡拿出之前金香玉給的二十兩銀子,「也不知道夠不夠買個好棺木!」
「我幫你先墊著吧!」姬小小笑起來,「我不缺錢!」
點蒼山附近百姓生活富庶,每年稅收比例雖少,可是養活他們師徒四人和各地官員,絕對是綽綽有餘的。
金玲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從我工錢裡扣!」
姬小小脫口而出:「你似乎很不願意欠人家東西!」當初金香玉給她錢,她就過來幫他們解圍,雖然還有交易,不過相對也算公平。
「是,這世上最難還的就是人情債!」金玲悠悠地說了一句,似乎想起了什麼,卻沒有說。
兩人跑到壽材店裡定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姬小小又給金玲買了一身孝服,想想她姨母膝下無人送終總是淒涼,金玲又哭了一陣,兩人才往蓬萊閣趕去。
直覺上,兩人都覺得她們要找的人,不會這麼快離開蓬萊閣。
而她們剛到蓬萊閣,就已經有人通知了江晚月。江晚月看看斜靠在床榻上的逍遙侯,笑道:「她回來,怎麼,你要不要迴避一下?」
逍遙侯翻個白眼:「我是那種膽小的人嗎?」
「可她能一眼看穿你!」
「這讓我更有興趣。」逍遙侯一托下巴,瞇起一雙狐狸似的眼睛,「她有犀利的目光,可以洞穿世事,可是又似乎什麼都不懂,就在那種地方把真相都說出來……有意思,有意思!」
江晚月瞪他一眼:「別動歪腦筋,那是爺的女人!」
逍遙侯挑一下眉:「情場之中無尊卑,人人都是平等的!」
「你……」江晚月氣結,「小心引火燒身!」
正說著,姬小小和金玲已經到了,說想跟她單獨談一下。
「什麼事?」見兩人面色嚴肅,江晚月也就沒多問就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