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門診樓二樓東側一間房間掛了中醫內四的牌子後,張生算是正式掛牌行醫,但幾天下來,根本無人問津。
張生雖然不在意這個,但作為軍醫下來,如果不能作出什麼名堂,可就要令很多關心自己的人失望了,比如對自己寄以厚望的老媽。
何況,治病救人,是每一位大夫的天職,這樣無所事事未免令人煩躁。
秦玉霞在旁寬慰,說您這個科目剛上,不能急,只能慢慢來,等有了口碑,來看病的病患才會認你這裡,起步階段,我幫您想想辦法。
秦玉霞倒是說到做到,這天午後,她便領了一位糖尿病患者來,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大爺,秦玉霞跟他叫二叔,看來是有什麼親戚關係。
跟著老大爺來的還有位年輕少婦,總和秦玉霞嘀嘀咕咕說什麼,張生耳朵極為靈敏,聽得到她們說話,原來少婦是這位秦大爺的女兒,對堂姐秦玉霞的行為很不滿意,根本就不信中醫能治好糖尿病,又說我爸糖尿病本來就是初期,症狀很輕,縣醫院那邊都說了,注意飲食,吃藥養著,慢慢就能控制,你非把他拽過來折騰他幹嘛?
張生問秦大爺病症時秦女士也一臉不耐,給秦大爺切脈時秦女士更是煩躁的轉身走了出去。
品著秦大爺脈象、氣象,聽著秦大爺說他的病症,張生臉色漸漸嚴肅起來。
「帶大爺去做個血清檢查。」張生吩咐秦玉霞。
秦玉霞也沒在意,以為只是常規檢查,答應一聲,領著秦大爺出了屋。
張生正皺眉思索的時候秦女士回來了,和她一起進屋的是一名穿白大褂的中年醫生,醫院內分泌科主任魯敬業,副主任醫師,醫院十三名副高職之一,在中醫院內分泌科目來說,自然是權威。
「我爸呢?」秦女士心裡有火氣,語調也不怎麼客氣。
魯敬業對張生尷尬笑了笑,他愛人和秦女士一個單位,兩家很熟悉,秦女士拽他過來,他不得不來。不過干預別的醫生行診是大忌,雖然魯敬業覺得這個年輕中醫科主任只是下來鍍金的小大夫,但也不準備多說什麼,免得無端端在單位得罪了人,做了死仇。
他不想說什麼,秦女士偏偏不放過他,轉頭說:「姐夫,你說說,剛才跟我怎麼說的來著。」
魯敬業不由好生尷尬,剛才秦女士過去,也沒明說怎麼回事,就問中醫治療糖尿病的效果,他也就簡單講了講,身為西醫師,話語間對中醫也就不免有些輕慢,可這些話,怎麼能當中醫的面講?尤其這個人,還是本院中醫科的負責人。
幸好,張生沒有接這個話茬,而是對秦女士道:「大姐,關於秦大爺的病,我有點新發現,咱們等等血清結果吧。」
魯敬業不由得鬆口氣。
秦女士聽到老父親被拽去驗血,以為又是為了收費,不由得更來了火氣,說:「本來就是糖尿病,有什麼可驗的?你們醫院窮的就差這點驗血錢了?」
魯敬業都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小秦,有點不像話了,哪有跟醫生這樣說話的?
張生卻是不為所動,語氣極為平和的道:「是這樣,秦大爺呢,我懷疑患了燥證中很特殊的一種,也就是西醫所說的乾燥綜合症。」
秦女士一呆:「什麼乾燥綜合症?」看向了魯敬業。
魯敬業也微微一怔,問張生:「確診了嗎?」對於普通人來說乾燥綜合症屬於比較偏門的病症,但對於醫生們來說,臨床上並不罕見,發病率挺高,但是這個病如何界定就是國際標準都很含糊,而且病因各方面從西醫角度都在探索中,也沒有根治的良方。
只是這個病通常對病人不會構成生命危險,輕症甚至病人根本感覺不出來,但是嚴重的話卻會對病人內臟產生損害,病人的免疫系統受損,隨之帶來的就是各種其他疾病的侵襲,病人一些癌如淋巴癌的發生率遠遠高於正常人群。
總之這個病本身不會致命,但卻是健康的真正殺手,會使身體慢慢衰落、死亡。
老年人患了這個病,可就麻煩了,是以秦女士低聲詢問魯敬業這個乾燥症是怎麼回事時,魯敬業簡單說了幾句,作為醫生,自然說得很嚴重。
「不可能吧?縣醫院老劉說我爸就是糖尿病。」秦女士不怎麼相信,打量著張生,心說這小大夫就是為了騙錢胡謅吧。
張生說道:「燥證最初期,和糖尿病是有點相似,比如秦大爺口乾,尿赤,這也是糖尿病的症狀,而且我覺得秦大爺在縣醫院肯定沒有做全面的檢查,就驗了驗尿吧?」
秦女士呆了呆,確實,不想花冤枉錢,,找的熟人,老劉聽了症狀,簡單檢查了檢查下的結論。
看向了魯敬業,秦女士問:「真可能是,是什麼乾燥症?」
魯敬業默不作聲,乾燥症最初期的話,他也不好判斷,甚至沒有幾個月的觀察,這個世上怕沒有醫生能確診吧?
不過這些話,不能當著病人家屬講,不能當著病人家屬質疑自己醫院的同事。
正說話間,秦玉霞陪著秦大爺回來了,也拿來了血清檢查結果,速度挺快,肯定是插了隊。
魯敬業湊過來看,不由一呆,秦大爺血清中,抗ssa抗體和抗ssb抗體都呈陽性。
按照國內標準,這是乾燥症最主要指標,當然,還要符合其他幾個次要指標才能判定其是乾燥症。
不過歐洲標準,血清抗性只是六個指標之一,病患符合六個指標中的四項,才能判斷為乾燥綜合症。
所以說,這個病症,其實確診是很困難的,不到中後期,基本沒辦法確診。
張生翻了翻秦大爺眼皮,仔細觀察了一會兒,說:「我看留院觀察吧,陽熱亢盛,致津傷液耗,清竅失於濡潤,日久則瘀血痺阻,絡脈不通,累及皮膚、筋骨,老人家就是乾燥症。」
秦女士又向魯敬業看過去,魯敬業仍然默不作聲,隱隱的,也不大相信張生的判斷,畢竟,秦大爺只是符合乾燥症症狀中兩三個標準而已,就這麼武斷的判斷為乾燥症,也就中醫做得出來了,完全不科學,也沒什麼原理解釋,完全靠這個大夫的經驗。
秦女士心裡就有了底,撇撇嘴,對張生說:「我看還是回家靜養吧,要真有什麼問題,我再來找你。」聽張生講起病症一套一套的,雖然晦澀難明,但看起來好像真有點本事,語氣也就客氣了許多。
張生笑了笑:「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但是回家後一定要注意老人家的身體健康指標,我估摸著,過不幾天,老人家就會眼干,甚至可能吃幹點的食物都吃不下,要靠水才能送下去。」
秦女士聽得一呆,這兩天,父親確實嚥不下干飯,燒餅都要弄碎了沖水喝。
秦大爺一直不怎麼說話,這時卻詫異道:「小英,我看就聽這個大夫的吧,不用過幾天了,我這兩天眼睛就干的厲害,本來還想和你說,來醫院順便買點眼藥水。」
魯敬業更是吃驚,如此的話,可就完全符合乾燥症的症狀了。
「是乾燥症。」魯敬業終於下了判斷,對秦女士點了點頭。
秦女士呆呆看了張生好一會兒,手藝靈不靈,比比才知道,那個魯敬業,據說在中醫院是數得著的醫生了,可和面前小張醫生比起來,簡直差太多了吧,人家小張醫生早就看出了病症,他倒好,磨磨唧唧的,到了最後,來了句「是乾燥症」,這還用你說嗎?瞎子都知道了。
至於縣醫院的老劉什麼的,那是提也不用提,什麼東西,我爸要身體出了什麼問題,非告你醫療責任不可。
「張醫生,那,我爸的病能治好吧?」秦女士終於態度完全軟化,略帶謙卑的問,現在,才是真的求人了,醫生,可關乎自己親人的生死。
魯敬業歎口氣,說:「很難根治的,這個病,到了後期會很麻煩。」
秦女士心裡一沉,想起父親對自己種種的好,又想起這些年自己因為工作忙對父親的疏離,突然覺得很難受。人只有在失去什麼的時候,才懂得珍惜。
張生琢磨著說:「如果是中後期,確實很難根治,但是咱們發現得早,我有幾味中藥,對老人家的病情會很有幫助,長期服用的話大概有七八成把握可以痊癒。」
本來幾乎絕望的秦女士聽了張生的話,簡直欣喜若狂,連聲說:「謝謝大夫,謝謝大夫,您,您,我真不知道說什麼,我開始對您那種態度,您,對不起,對不起您了!」
潘玉霞在旁邊道:「我們張主任醫者仁心,哪能和你計較?」眼見這個刻薄刁鑽的堂妹對主任心服口服,自然覺得大有面子,心裡更琢磨,看來主任可不知道還有多少本事沒使出來呢。
聽張生說有七八成把握能治癒秦大爺的乾燥症,魯敬業也呆了一呆,不管中醫西醫,說話都要留幾分餘地,張生說有七八成把握的話,那說明他對治癒秦大爺很有信心,甚至有十足十的把握。
還真是活到老學到老啊,魯敬業心裡歎息,活的年歲長了,什麼奇人奇事都能見到,醫院裡有傳言說他的師傅是國醫聖手,他還治好過部隊首長的病,據說是從衛生局傳出來的,看來,倒不見得是空穴來風。
「張主任,您看,秦大爺這個病例,我能不能觀摩觀摩,想多學點東西,能得到些啟發。」魯敬業說出這話令秦玉霞都有些傻眼,同樣是科主任,而且是比張主任年長得多的副主任醫師,擺出這麼低的姿態來觀摩旁的醫師治療病患,這可是醫院實習生的活吧?
張生笑著點點頭,對這位魯大夫,倒有幾分好感,不是嫉賢妒能的那種人,追求的是學術,這點很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