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之後,張生謝絕了陳大福開車送他回家的提議,自己騎上自行車,慢悠悠穿街過巷,直奔衛生局的老家屬院,自己的新居。
長街車流如梭,一絲也看不出貧困縣的影子,青陽縣城,有錢人看來不少,飛馳而過的豪車不在少數。
在駛入老家屬院的長街岔道口,昏暗的路燈下,張生遠遠見到停了一輛路虎,路虎旁側,一男一女在說話。
張生初始也沒在意,但經過他倆身邊時瞥了一眼,不禁微微一怔,推著輛粉紅色山地車的美貌女孩兒,高佻性感的身材,一身雪白休閒運動裝掩不住她的柔軟風流體態,更添了幾分小家碧玉的嫵媚。
此女正是潘牡丹。
眼見和潘牡丹說話的年輕男子不時伸手拽潘牡丹,潘牡丹很不情願的躲閃,張生便閘一剎,停到了旁邊,也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我說了,沒別的意思,就是喝點酒聊聊天,多給你介紹幾個朋友,好去捧你的場。」年輕男子語氣已經有些不耐。
「我真沒空,昨天我朋友生病我就沒回家,我外婆該著急了。」潘牡丹小心翼翼的,看起來不想得罪面前男人。
「這點面子你不給是吧?那明天,說定了啊!」年輕男子眉毛挑了挑,語氣裡已經有了威脅之意。
「趙總,我真不能去。」潘牡丹雖然有些畏懼,但語氣卻很堅定。
「媽的,給臉不要是吧,現在你就給我上車!」年輕男子終於摘下了虛偽的斯文面具,臉上表情有些猙獰的來抓潘牡丹胳膊。
「人家都說了不想去。」張生下了車,慢慢走過來。
年輕男子早看到了張生在旁邊看熱鬧,只是因為眼前尤物還沒到手懶得搭理他,誰知道這小子自己沒叫他滾蛋,他倒跑來插一槓子,真是有意思,真他媽有意思!
「滾蛋!老子發火前給我滾!」年輕男子揮揮手,就好像在驅趕蒼蠅。
年輕男子叫趙遠,父親趙昌國是縣公安局的局長,位高權重,青陽數得著的幾個人物之一,趙遠自己,則開了家貿易公司,這兩年賺了有幾百萬,在青陽一向驕縱慣了,看到他車牌號為12345的路虎,幾乎全青陽都知道這是他趙遠的車。
還是第一次,遇到自己找死的,不過現在沒空搭理他。
誰知道這個小白臉還是慢慢踱步過來,反而擋在了讓自己心裡癢癢的難受的小尤物面前,對自己咧嘴一笑:「不要強人所難,你還是走吧。」
趙遠怒極反笑,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主兒,「我滾你媽的!」伸手,趙遠就一個耳光扇過去。
然後,也不知道怎麼的,這一巴掌就輪空了,接著腰上一痛,趙遠打個趔趄,摔倒在地,「啊……」,趙遠慘叫,鼻涕眼淚都流了出來,胳膊痛得厲害,也不知道是不是脫了臼。
張生搖搖頭,走過去拉起他,說:「何苦呢?好了,還是趕緊回家吧。」
趙遠被他捏著胳膊抖了一下,又激靈一疼,大聲慘叫,但旋即感覺得到,胳膊能動了。
此刻趙遠知道了,面前這小白臉有點邪門,也不敢再動手了,指著張生鼻子,惡狠狠道:「行,你等著,你等著!」
張生微笑從兜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他,說:「行,有什麼問題你找我,就別麻煩這位小姐了。」
趙遠三角眼盯著張生深深看了一眼,轉身上車,打火發動。
張生回頭,卻見潘牡丹正傻愣愣看著這一幕。
張生剛想說話,潘牡丹突然尖叫一聲,跳上山地車,沒命似的跑了。
看著她小身段用力蹬山地車的樣子,張生啞然失笑,不過想想也不怪她,自己帶給她的可不知道是怎樣的傷害,有這樣的表現也不足為奇。
只是,她也在這片兒住啊。
張生慢慢上車,也騎了下去。
……
來到潘家大院門前,張生推開門,搬起自行車進院,隨即就聽女孩兒驚叫,抬眼看去,院中花圃旁,潘牡丹好像剛剛放好自行車,正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
「你,你追著來,想,想幹什麼?」潘牡丹順手抄起了房簷下一把掃帚,鼓足勇氣指著張生,可看她結結巴巴的語氣,嚇得嬌軀簌簌發抖的樣子,也知道她色厲內荏,實則都快怕死了。
「牡丹,你幹什麼呢?」聽到動靜,從堂屋走出來的潘老太訝然的看著這一幕。
「快把掃帚放下!小張是租客,也就是客人,哪有這樣對待客人的!」潘老太不滿的訓斥。
「什麼?租客?」潘牡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惡少是自己家的租客?這一定是場噩夢,一定是!
「對啊,我前天不跟你說來著嗎,以前租西院的人走了,市裡下來個醫生,是新租客,我的話,你就不上心。」老太太不滿的嘟囔。
潘牡丹心都涼了,自己都躲到青陽來了,卻還是避不開這個魔鬼,他到底想幹什麼,想幹什麼?是不是要害死自己他才滿意?
「你想幹什麼?!」用力摔下了掃帚,潘牡丹歇斯底里的衝著張生喊,滿臉淚水。
潘老太怔了下,怎麼也沒想到外孫女這麼大反應。
見潘牡丹的樣子,張生心裡愧疚不已,以前,自己把人都逼成什麼樣了?
「大娘,這樣吧,我和牡丹聊聊,我們倆以前認識。」張生走過去,扶著老太太進屋。
潘老太恍然,心說這還巧了,也對,牡丹和他都是醫務系統的,也都從市裡來,以前認識也不稀奇,但牡丹怎麼這個樣子,難道兩個人?……
「好,好,你們年輕人的事,你們聊,你們聊。」潘老太拍拍張生手,示意不用張生送,自己進了屋。
張生回身走到潘牡丹身側,對她使眼色,說:「來我那院裡聊吧,別驚動了老人家。」
潘牡丹已經心如死灰,咬了咬紅唇,就跟在張生後面,看你想怎樣,大不了同歸於盡!
「潘小姐,以前是我對不起你,我向你鄭重道歉。」進了西院,張生站定,說著話,便給潘牡丹深深鞠了一躬。
潘牡丹怔住,想了很多可能,但就是沒想到,這惡少會態度誠懇的道歉。
「看來,你受的傷害不小,如果生活上各方面有什麼我能幫忙的,你只管說,我肯定幫。」張生輕輕歎口氣,「都是我對不起你,估計,怎麼都彌補不了你吧。」漸漸的,想起了自己如何在錄筆錄時羞辱她,以及她和未婚夫分手的種種傳聞。
潘牡丹怔怔不語,看著面前這個和以前完全變了個人一樣的惡少,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些事還請你不要和大娘說,這裡環境不錯,我想住下來,找帶土的院現在不好找,我還想培育點草藥什麼的。當然,如果你覺得不方便,我馬上可以搬走。」張生每句話都發自肺腑,也就顯得特別真誠。
潘牡丹幾乎以為他神經錯亂了,但突然,腦袋裡靈光一閃,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聽說最近市裡很多大人物出了事,不是這個惡少的家庭也受到影響,垮台了吧?
「你,你來青陽當醫生了?」在想到這個可能性後,明明潘牡丹覺得不用怕他了,可是,問出話來,還是那麼的沒底氣,怯怯的。
張生點點頭,「嗯,現在我在中醫院。」
從市裡被發放下來,還是中醫院而不是縣醫院,潘牡丹更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家出了變故?」潘牡丹問。
張生微怔,隨即明白了潘牡丹在想什麼,點點頭:「嗯,也可以這麼說。」如此,才可以消除潘牡丹心中的恐懼。
打量著張生身上路人穿的夾克衫,腳上那不再珵亮的皮鞋,潘牡丹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這個惡少終於得到了報應,竟然落魄至此,現在只怕日子還沒有平頭百姓好過,甚至自己要攆他,都能讓他無家可歸,這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了。
突然,潘牡丹驚呼一聲:「那,那你打了趙遠可怎麼辦?」很突兀的,她想起了這件很恐怖的事情。
趙遠?張生隨即知道說誰呢,問道:「他很有名?」
潘牡丹點點頭,說:「他父親是縣局的局長,他自己有家公司,在青陽混的可開了。」
張生嗯了一聲,說:「走著看吧。」
潘牡丹旋即就覺得自己的擔心太沒有道理,咬了咬紅唇:「隨便你吧,最好你們倆狗咬狗,同歸於盡!」一跺腳,轉身走了。
看著她婀娜背影,張生就笑,原來這位潘小姐,心地還挺善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