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軍令如山（三）
幾個人被龍雲逗得哈哈大笑，笑夠了，一起坐下來，抬頭，看一隻山鷹在天空盤旋，那姿態是那樣的優雅，那樣的輕盈，忽然，那鷹一個俯衝，向著一個點紮了下去，速度猶如一支自天上射下的箭。想必它也發現了一隻兔子，而且一定已經得手了。
「連長，你對三猛瞭解多少？」陳利華扭過臉來問。
龍雲反問：「你呢？你對三猛瞭解多少？」
「我就感覺三猛的裝備應該挺牛的。」陳利華羨慕地說道：「就拿狙擊手來說，我聽說，他們光槍就配備七把，js型12點7毫米大口徑狙擊步槍，85式7點62毫米狙擊步槍，88式5點8毫米狙擊步槍，95自動步槍外帶85式微聲衝鋒鎗，手槍配備一把92式9毫米，還有一把91式7點62毫米匕首槍——我的老天，這可是我夢想中的裝備！」
龍雲笑道：「你這都是聽誰說的？幻想特戰書看多了吧？你也不想想，真要是整這7把槍，光武器就一百來斤了，還打個屁仗啊？不過，特種作戰部隊的武器裝備的確與咱們常規部隊的有很大不同。上次咱們和人家一起執行任務的時候你們不也看見了。和咱們常規部隊武器配備最主要的不同在於，他們不會死板的按照制式去將自己固定，而是會因為任務的不同而選擇不一樣的武器裝備。」
「連長，那三猛到底是一支什麼樣的部隊呢？」鍾國龍這個時候問。
龍雲眼睛看著天，平靜地說道：「一支從特戰部隊裡挑選隊員的部隊，步兵的顛峰，敵人的噩夢，自從組建以來，他們只在訓練場上品嚐過失敗的滋味，卻從來沒有在任何任務中失敗過！」
「連長，你對三猛這麼瞭解？」鍾國龍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龍雲臉色微微一變，忽然笑道：「我也是聽說……」
接下來的三天，整個偵察連有些沉悶，連長他們幾個調離的消息已經傳開了，對於別的連隊來講，對偵察連是羨慕，是讚歎，一個連中五個人調到三猛大隊，這是應該絕對驕傲的事情。偵察連沒有人驕傲，訓練該怎麼進行還怎麼進行，訓練的時候，每個人都跟拚命一樣，偵察連訓練本來就出名的拚命，現在更拚命。就連剛下來的新兵們也被老兵的勁頭帶動了起來。龍雲每次訓練他都比戰士們運動量還要大，這在所有的連隊中，都是一個反常。至於鍾國龍他們，心裡都在想，這些熟悉的跑道、障礙、射擊訓練場，自己待一分鐘就少一分鐘了，他們珍惜在威猛雄師團的每一分鐘，在偵察連的每一分鐘。
出發的日子還是到了。
鍾國龍和劉強、陳利華、余忠橋四個人已經收拾好了背包，鍾國龍將背包背上肩，從自己的櫃子裡，拿出來一個牛皮紙的信封，打開，從裡面拿出來一張照片，那是趙黑虎的照片，鍾國龍眼睛紅紅的，仔細地看著照片，嘴裡說道：「排長，我們哥兒幾個要去三猛大隊了，你得跟我們一起去呀，有你在，兄弟我就有底。咱們今天就走，得換個新環境，不過我覺著你肯定能適應。咱排長是誰呀？咱排長是神人！走吧，一起走！」那神情，好像真的在跟自己的戰友說話，眾人看得感動，又都有些心酸。
要出門的時候，鍾國龍回頭看著一班的兵們：「都呆在原地，別出來了！」
「班長，你就讓我們送送你吧。」易小丑手裡拿著吉他，眼圈兒都紅了。其他人這個時候更是淚眼朦朧。
鍾國龍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板著臉說道：「都幹什麼呀？我是去三猛大隊，特種部隊裡的特種部隊，大喜事！看你們一個個跟哭喪似的！連長可是有命令，我們走的時候，誰也不許哭，誰哭他抽誰！連長的命令咱們一班要堅決執行！你們幾個，全憋回去！」
「班長，我們不哭，我們送送你還不行嗎？」王華使勁擦了擦眼睛，上前把鍾國龍的大背包提了過來，「我們幫你拿拿包什麼的，這個總行吧？」
鍾國龍剛要說話，樓道裡忽然響起龍雲的吼聲：「各班各排都聽著！現在我命令，除鍾國龍、余忠橋、陳利華、劉強幾位同志以外，其他人不得走出宿舍半步！誰走出來，誰就是違抗命令！」
鍾國龍歎息一聲，將背包又拿了回來：「都聽見了吧？執行命令！」
一屋子兵只好全都退了回去，眼睜睜地看著鍾國龍他們走出宿舍，樓道裡，龍雲背著背包，空空蕩蕩，只有指導員蘇振華和趙飛虎站在他們旁邊，這次偵察連的連長龍雲調離，上級經過綜合考慮，決定任命趙飛虎為偵察連代理連長，這個任命在爭取龍雲意見的時候，得到了龍雲的極力贊成。龍雲看四個人走出來，沒有說話，衝他們揮了一下手，幾個人往外走。
「龍雲啊，就讓戰士們送送你們吧。」蘇振華小聲地說：「畢竟跟了你這幾年了，都有份心意在。」
龍雲搖了搖頭，走到蘇振華跟前，小聲說道：「老蘇，還是我們安靜的走吧。」
蘇振華還想說什麼，龍雲已經轉身出了門。偵察連宿舍樓前的院子，此時空蕩蕩的，平時戰士們訓練用的木樁、手靶，孤零零地站在原地，龍雲看著那些沾染了自己無數血汗的訓練工具，輕輕歎了口氣。忽然轉身，對著趙飛虎說道：「虎子，偵察連我交給你了，這些器件兒我也交給你了，這些東西，站在這兒七八年了，你可得保護好。這些東西不用擦，不用洗，都是戰士們用汗擦，用血洗的。」
趙飛虎鄭重地看了看那些木樁、手靶，明白龍雲話的意思，說道：「連長，你就放心吧！能帶偵察連是我的榮幸，偵察連的氣質是幾代連長建立起來的，我一定會繼續傳承下去的！」
龍雲向趙飛虎敬禮，後面，鍾國龍他們全都敬禮。禮畢，幾個人大步向院外走去。
宿舍樓的上方忽然傳來一陣吉他聲，鍾國龍心裡一動，忍不住回頭看過去，前面，龍雲他們也停止了腳步，整座宿舍樓的窗戶上，擠滿了腦袋，全連所有官兵都趴在窗戶口上向下望著，談吉他的是易小丑，紅著眼圈，斜靠在窗戶框上，旁邊，是淚眼朦朧的李大力、孟祥雲、王華他們幾個，易小丑彈著吉他，帶著哭腔唱：「送戰友，踏征程，默默無語兩眼淚，耳邊響起馱鈴聲……」
易小丑的歌聲並不好聽，悲傷的情緒讓他忽略了音調，但是此刻聽起來，又是那麼的真切，那麼的充滿傷感，緊接著，一個、兩個……全連的人一起唱了起來，所有的窗口都唱出同一首歌：
送戰友,踏征程.
默默無語兩眼淚,
耳邊響起駝鈴聲.
路漫漫,霧茫茫.
革命生涯常分手,
一樣分別兩樣情.
戰友啊戰友,
親愛的弟兄,
當心夜半北風寒,
一路多保重.
送戰友,踏征程.
任重道遠多艱辛,
灑下一路駝鈴聲.
山疊嶂,水縱橫.
頂風逆水雄心在,
不負人民養育情.
戰友啊戰友,
親愛的弟兄,
待到春風傳佳訊,
我們再相逢.
戰友啊戰友,
親愛的弟兄,
待到春風傳佳訊,
我們再相逢.
龍雲的眼睛有些濕潤了，他努力地克制著，克制著，歌聲忽然嘎然而止，抬頭望過去，窗口上已經空無一人，一陣的腳步響動，偵察連一百多號人全都衝了出來，衝到龍雲的面前，戰士們再也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全都哭出了聲，龍雲像被激怒了一樣地吼：「你們幹什麼你們？你們不服從我的命令是吧？我這還沒走呢，我的命令就不算數了是吧？你們這些沒良心的兵油子！你們……」
龍雲罵不下去了，因為他的眼淚已經流了出來，淚水從眼角滑落，砸在地上，龍雲愣在了當場，十年了，在龍雲的記憶裡，他從來沒當著這麼多人哭過，以前送走老兵，送走戰友，他都在強忍著，忍著等晚上回到宿舍的時候，用被子蒙著臉落淚，趙黑虎犧牲的時候，龍雲沒能控制住，大哭了一場，那是心疼，是悲傷過度，而今天，龍雲又哭了，當著自己一百多位弟兄哭了，這次是不捨，真的不捨呀！這裡留給他的回憶太多，感情太深，刻骨銘心！他想盡了辦法，妄想著今天能不哭，能走得很從容，能「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可是，當一百多名生死兄弟哭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龍雲所有的努力都成了泡影。旁邊，趙飛虎也落淚了，鍾國龍他們哭得泣不成聲，幾個人抱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