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雄踞一方(二)
「嗯!確實是這麼回事!」任老大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興奮地在辦公室裡轉了兩圈半,其中一圈甚至不小心把褲襠蹭到了窗戶前面擺著的仙人掌大球兒上,不過好在褲子夠厚,硬是把仙人掌蹭掉了好幾根刺,「韓賓啊,韓賓,你這個孩子真是聰明啊!我當時都哭暈過去了,還是你幫著把老二的遺體搬出來的呢!老三當時在跑路,我一是怕他知道以後回來被警察發現麻煩,二是……二是怕他兄弟情深一時接受不了,畢竟他身體不好嘛,這個……他有什麼病來著?對對對,脂肪肝,脂肪肝,人悲傷的時候最傷心肝啊!我不就不讓你告訴老三麼?對對對!這個,韓賓,你娘是腦血栓是吧?好點沒有?後遺症是難免的啦,這樣吧,你一會兒去財務,對,你就直接去,拿十萬塊錢,先給老人好好療養一下嗎,我雖然年紀不小了,可是你娘還是我的長輩呀!長輩的事情,是拖不得的!去吧去吧!晚上你可一定要參加老三的接風宴會喲!」
韓賓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心裡又有了另外一個想法:將來自己的孩子,除了成語要學好,這作文也不能落後,尤其是記敘文。歡天喜地地告別任老大,直接去財務領錢去了。
任老大的眼神和表情隨著韓賓關上的房門開始陰轉多雲,後來是多雲轉陰,門和門框的撞擊的聲音就像是打雷,等完全關上,一張臉已經是陰轉雨了。眼神也在此刻惡毒起來。毒蝙蝠這事情,一共有幾個人知道,其他幾個小嘍囉早就被他慢慢清理掉了,只有韓賓,畢竟跟了他這麼多年,又是自己手下的「經理」,不好直接清走,只能這樣安撫一下了。只要毒蝙蝠這事情能瞞過老三,老三對自己就還是忠心耿耿,一直到他不再需要老三為止。而韓賓,任老大陰險地計劃:找個機會,讓他消失!
財務的電話打來,任老大不耐煩地說:「給他!給他!我同意的!簽字?簽什麼字?今天這個不簽了——你他媽的沒有簽字不會做帳是吧?你就寫上:丟了!
啪地摔掉電話,任老大重新坐到椅子上,忽然想起這個財務的老會計來,這老會計姓董,跟了他二十多年了,當年這個姓董的因為經濟事件出了事情,他花錢給保了下來——任老大這個人就有這點「優點「,只要他認為有用的人,拉攏起來從來不惜血本。老董被保出來以後,他又花大價錢把他已經被撤消的會計師資格證給重新整了出來,老董就感恩戴德地跟著他了。二十多年來,不知道給他做了多少假帳,洗了多少黑錢。今天突然想起來,任老大忽然感覺脊背發涼,這老董,可是知道他的一切經濟問題啊!萬一……任老大打了個寒戰,恩!是得換了!換一個新的,以前的就一筆勾銷了!老董有氣管炎,還有心臟病——死於心臟病突發似乎比死於氣管炎跟合理些。任老大決定老二的事情一結束,馬上把這事情提上日程。
任老大痛苦地想:換!全都換!不能給自己今後留把柄!等把這些全都換完,自己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了,到時候隨便找個新馬泰加拿大新加坡澳大利亞的辦個移民,這輩子掙的錢下輩子也花不了!
自然,這個時候任老大又想起了王雄。這個禍害,按道理說也應該換,不是應該換,是必須換,太應該換了!可是,難就難在,韓賓、老董甚至刀疤,他都可以說換就換,唯獨這個王雄他不能說換就換,王雄不是他的人啊,他拉攏了一年多也沒有拉攏到。不僅如此,王雄手裡還有自己的資料呢!想到這裡,任老大真恨不得把毒蝙蝠的骨灰挖出來再重新銼一遍揚一次。要不是這個吃裡爬外的東西,他怎麼可能這麼被動呢?王雄、王雄,任老大念著王雄的名字,心裡像是被針在扎,光扎還不夠,針上還有毒……
電話鈴驟然響起,沉思中的任老大猛得吃了一驚!氣惱地將電話抓起來,怒聲吼道:「誰呀!你他媽的想嚇死老子啊?」
「哈哈!任老大,怎麼這麼大脾氣呀?是不是誰又惹您不高興了?」電話那邊,一個聲音傳來,正是王雄!
任老大心裡用槍突突著王雄,嘴上卻馬上變了聲調:「哈哈,是王兄弟呀!誒呀真是對不起呀,正在椅子上打盹兒呢,我還以為是我手下那些不爭氣的東西呢!哈哈,王兄弟,你可不要生氣呀!」
「哈哈!老大哥說哪裡的話?我怎麼敢生您的氣呀?我這裡還不好意思呢!」王雄的嘴更甜。
「王兄弟,打電話給我,有什麼好消息嗎?」任老大繼續表演話劇。
王雄笑道:「哈哈,要不說您是活神仙呢!能掐會算的!您猜對了,有件好事情!咱們發到越南的那批木材,我把合同簽好了,您猜怎麼著?客戶又多增加了十一萬立方的40公分松木!說好了貨款先付60%,款到發貨,貨到清款!老大哥,這一筆咱倆的利潤可就是上千萬啊!」
任老大的表情很複雜,喜得是王雄這小子果然是商業奇才,一下子又給自己掙來幾百萬,憂得是王雄這單生意做完,實力又增了一倍!心裡複雜著,嘴裡卻還是笑得合不攏嘴。
王雄又說道:「老大哥,今天是個好日子!我想來想去,咱們必須得慶祝慶祝!我已經定好地方了,就在東方龍大酒店518房間,咱們好好慶祝慶祝怎麼樣?」
「這個,好啊好啊……不過,今天正趕上老三從北面回來了,我說好的要給他擺接風宴呢,要不我們改天?」
「不用!不用!三哥今天回來我知道!我已經通知酒店了,給咱們上一個雙駝峰!慶祝會連三哥的接風宴,咱們一起來!三哥那裡我已經打好電話了,老大哥您就別推辭啦,我已經在到市裡的路上了,說好了,不見不散啊!」王雄那裡不容推脫地掛了電話。
任老大放下電話,左思右想,這慶功宴還是得去,畢竟這個時候也要給王雄面子啊。
晚上,任老大帶著韓賓、刀疤,開車到了東方龍大酒店,進到518房間,王雄居然沒有在,打電話過去,王雄說自己在樓下馬上上去,兩分鐘之後,當一群警察衝進房間的時候,任老大預感到,這次麻煩大了……
關於任老大被抓的事情,是王雄一手導演的!
王雄這個人,有一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他的憂患意識十分的強,而且懂得吸取教訓,懂得未雨綢繆,也懂得後發制人,這一切,其實都源自於他的野心。任老大有野心,王雄同樣有野心,而且王雄的野心更大,膽量更足,城府更深。王雄的野心、膽量、城府,都已經到了和他的年齡完全不相稱的地步。假如說一開始的王雄還是憑著一份兄弟感情,一種意氣觀念組織了龍之會,開始了木材生意的話,隨著金錢的不斷積累,勢力的不斷擴大,所有的一切也都發生了變化,現在的王雄,也許還有兄弟情分,但是,也已經從主要地位下降到次要地位了。現在的王雄,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打架鬥毆喝酒玩樂的小混混了,幾千萬的資產,上千人的隊伍,橫貫全國的貿易網絡,上天入地的關係大網,這才是現在的王雄。
王雄憂患意識強,懂得臥薪嘗膽,當初任老大派蠍子搗亂他的龍之會成立大會,派刀疤和他血拼,甚至派毒蝙蝠企圖槍殺他,一直到後來任老大動用關係網將他抓進公安局,派刀疤企圖將他制服在新鄉市……所有的事情,王雄全都清楚地記在心裡,也全都在忍耐著,一忍再忍,從不表露,短短的兩年時間,王雄苦心經營,最終,王雄走上了自己的「強國之路」,更令人琢磨不透的是,他的「強盛」,恰恰是借助了自己的敵人——任老大。因為錢,兩個人暫時走到了一起。
但是,王雄的野心使他不可能甘心地這樣過下去。他利用了任老大,卻也時刻沒有忘記自己的仇恨。當自己強大起來,仇恨與野心統一的時候,王雄認為,這時機已經到了。毒蝙蝠的死,除了給王雄留下一套任老大的罪證之外,更重要的是讓王雄感覺到任老大已經快到了眾叛親離的邊緣。他深深地明白,無論任老大有多麼大的勢力,無論任老大有多麼大的能耐,只要是人心不再聚攏了,所有的一切也就都成了空談。幾個月的時間,王雄找到了到北方某城市「避難」的刀疤,將毒蝙蝠臨死的話全都講給刀疤聽了,也將毒蝙蝠真正的死因跟刀疤講了,王雄知道,刀疤這個人雖然鹵莽衝動,卻是個非常講意氣的人。果然,等王雄把一切真相講給他的時候,刀疤先是狂怒,然後是號啕大哭,哭完之後,刀疤說自己已經完全認識了任老大的本質。王雄等的就是這個結果。接著,王雄找到了韓賓,他知道,韓賓這個人,非常聰明,又善於巴結,但是卻屢受任老大的猜忌,但凡聰明又八面玲瓏的人,都善於察言觀色,韓賓甚至比王雄還早看出來任老大不會有好下場,多年以來他只是因為任老大勢力太大,自己難以逃避,才不得不跟隨著他。而一旦王雄將他下半輩子的生活全都安排完畢之後,韓賓想不「叛變」都難。下一個人,王雄找到了任老大的財務老董,老董是搞財務的,對任老大的財務一清二楚,當然也就清楚這錢是怎麼來的,知道了這錢是怎麼來的,自然也就知道了任老大的為人。當年任老大把他從監獄裡撈出來,他知道要感恩,而當他明白自己的生命隨時都會受到威脅的時候,感恩的心也全都被避禍的心給壓到了胃裡。一個又一個,王雄成功地將任老大所有的部下都收買了個遍。接著就是任老大的關係網,幾年的風風雨雨,幾次的化險為夷,王雄深知關係網的重要性,正是因為他明白這個,他才會明白另外一個道理:要想整人,就要先整散他的關係網。王雄在這方面是絕對捨得投入的,一年多以來,老蔣幾乎沒有在東風呆過幾天,不是在市裡,就是在省裡,老蔣的「公關」經驗,幾乎可以寫成一本書。更重要的,在王雄的安排下,老蔣公關的重點,全部都是任老大的「關係戶」們,這些人多年以來受夠了任老大的賄賂,也深知任老大的為人,相比之下,他們當然更願意和王雄這樣的出手大方又小心謹慎的人打交道。
當然,王雄也沒忘了去「拜訪」多年以來,被任老大弄得傾家蕩產的、家破人亡的、妻離子散的人……幾個月的時間,王雄已經為任老大編織了一個足可以吞噬他的巨網,這網的來源很陰暗,出網的招數卻很光明,王雄在萬事具備的時候,借來了「全國嚴打黑惡勢力」這股東風。可以這麼說,當王雄將任老大所有的犯罪事實匯總成厚厚的一本舉報材料,放到政府相關人員辦公桌上的時候,他的心裡已經有了百分之百的把握!這就是王雄,這就是王雄的野心!劍不出鞘如朽木,利刃揮出鐵如泥!
一切都在王雄的掌握之中,任老大先是被警方以嫌疑人的身份帶走,馬上就實施的逮捕,隨後是一連數日的審問,取證。說到取證,政府部門辦過無數次的相類似的案件,卻從來沒有這次取證那麼輕鬆!那證據幾乎不用取,每天都有人主動排隊在審訊部門的大門口,各種證據應有具有,處處詳細,鐵證如山!任老大一開始什麼都不說,後來似乎說不說都沒什麼必要了。任老大開始抓狂,開始絕食,開始發瘋。卻每次都被英明的政府發現他的詭計。最後,任老大平靜了兩天,終於交代了全部的犯罪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