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拋屍亂葬崗
在曉雪辛苦對賬的這兩天晚上,習慣性扮演失蹤者角色的黎昕,晚上又把親近曉雪的機會讓給了正夫任君軼,自己充當苦逼夜行者角色,目標——天煞閣桓梁分舵。
據三師姐的可靠消息來源,天煞閣在桓梁城的分舵,在整個華焱都是數一數二的大分舵,分舵下又有幾個小堂口。說小堂口其實也不小,相當於津淮分堂的規模。
天煞閣的這個分舵,坐落在離邵記快餐店大約裡把路的一個深巷裡,那個巷子恰恰就是煙花柳巷的一個分支。顧名思義,那裡多是做皮肉生意的青樓楚館,而天煞閣的這個分舵,就是其中一個規模不小的青樓,名曰「笑春風」。
一身黑色勁裝的黎昕,根本不需要換什麼夜行衣了,直接拿個黑布巾蒙上臉就ok了。
天上彎月如鉤,整個桓梁城彷彿被一匹巨大的黑紗蒙上了一般,那些白日裡輝煌的建築,只剩下黑魆魆的輪廓。就在這無邊的黑色中,不知有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正在進行著,譬如暗殺偷盜,採花殺人,毀屍滅跡……
黎昕在跟青黑色的天宇相接的黑色屋頂上奔跑跳躍著,房與房之間那小小的間隔,當然難不倒身為武林盟主的他。輕盈的腳步,雖比不上曉雪的踏雪無痕,卻也很少留下聲響,偶有未眠的百姓,也以為是野貓在夜行呢。
很快,黎昕來到了桓梁有名的煙花一條街,此時那裡依舊燈火通明,人聲嘈雜。側耳仔細一聽,黎昕鬧了個大紅臉,雖然他古銅色的皮膚在夜色中根本看不出什麼顏色來,那熱熱的感覺,不容忽視。
黑暗中,傳來女子肆無忌憚的調小聲,男子嬌嗲黏膩的撒嬌聲,某項運動中的喘息聲,嬌吟聲,以及不知道哪家經久失修的床鋪發出的吱嘎聲……這一切,充斥在煙花柳巷中,給人艷靡的感覺。
此時的他,若是那個心愛的人兒在身邊,他一定化身為狼,惡狠狠地撲過去,將她吃干抹淨……
暗自提醒自己正在任務中,不知道會面臨什麼樣的危險,絕對不能被這些干擾所迷亂。黎昕捏了自己大腿一把,就要向自己的目標地段悄悄移動。
突然身下這棟建築的後門開了,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先是一陣探頭探腦,才有抬著一個圓筒形的東西出來了。
黎昕皺了皺眉頭,看她們那鬼祟的動作與神態,必不會幹什麼好事。反正此時也不是潛入的最佳時機,就跟過去瞧瞧,說不定會有什麼意外的發現呢。
打定主意的黎昕,翹翹地跟在那兩個人影的身後。
那是兩個打手狀的粗獷女子,身上的衣衫隱隱跟中午遇到的抓去徐翔宇的那些人差不多。難道自己剛剛隱匿的建築就是桓梁第一青樓——探花閣?果然名不虛傳,就連屋頂都比別家的高上兩層。
這兩名打手抬著那卷東西,盡撿著黑暗的小道走,生怕被人看到似的。這也給黎昕提供了隱藏行跡的條件。所以,這兩名打手好幾次心虛地往後探看,也沒能發覺他的跟蹤。
「喂……寧大姐,我怎麼感覺老有什麼跟著我們哪?可是,一轉臉,又看不到人……不會是……那個吧?」一個年輕一點的聲音,越說越害怕,到後來幾個字,聲音顫抖得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別自己嚇自己!」一個相對成熟一點的聲音斥責她,「老娘干了無數次這樣的勾當,也沒見有什麼找上我。別疑神疑鬼的了,趕快把這傢伙抬到城西的亂葬崗,大姐我請你喝酒壓壓驚!」
「小妹初來乍到的,以後還仰仗寧大姐你提點照顧呢,這場酒應該小妹請才是。」那年輕一點的聲音停了下,又道,「唉!這個絕色小子太不識抬舉了,居然寧死也不願接客,還三番兩次的想要逃跑,這不是找死嗎?誰不知道咱探花樓對待逃奴向來嚴酷,被抓回去,不死也得脫層皮。」
「可惜嘍!」另一個女聲滿是惋惜地道,「我老寧在探花閣干了沒有十年,也有八、九年了,這樣的絕色還從沒見過呢。嘖嘖……就這樣香消玉殞了,實在是浪費!」
「前天,那小美人不知怎麼逃了出去,遇見他的一個熟人。他那樣苦苦哀求,我的心都化成水了,那個美麗的女子居然連聲色都不動一下,真夠狠心的。看那女子身上的衣飾,也不是個缺錢的,花幾個錢買回去暖床也不錯呀!那美人也不會落了個被打死的下場,真是命苦對呀!」
「入了青樓的男子,有哪個不命苦的。別感歎了,這也是他的命!」
兩個人加快了腳步,向城西走去。
黎昕算是聽出味兒了,原來兩個人是準備拋屍的,抬著的那草蓆捲住的屍體,居然是前天抱著曉雪的腿,苦苦哀求救救他的那個美麗的男子。這才兩天時間,那樣絕美無助的一個人兒,竟然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不知道曉雪要是知道了,會不會後悔那天沒有施援手救他呢?
黎昕心中長歎了一口氣,雖然這徐翔宇曾經跟天煞閣狼狽為奸,想害曉雪的性命,到底是身不由己。一個這樣絕美的男子,在失去的庇護之後,完全沒有自保的能力。運氣好了,被哪家小姐看上,金屋藏嬌,包未外室。運氣差了,被賣進青樓做著伺候人的買賣,即便有機會成為頭牌,那也是屈辱的一生。像他這樣,寧死也不願意淪落為小倌的男子,也有值得尊敬之處。
既然相識一場,就幫他收收屍,免得曝屍荒野,成為野狗的腹中餐,到死還落了個屍骨不全的下場,一定不是那個美麗男子所願意的。
黎昕心中這樣想著,感歎著美貌也是一種罪的時候,不知不覺間,亂葬崗已經到了。黑魆魆的墳地,到處瀰漫著淡淡的屍臭味,林立的墓碑高低不等,有的甚至歪斜倒地。遠處野狗,如狼般的嚎叫著,以腐肉為食的夜鳥,不時發出瘆人的叫聲。
兩個抬人的打手,在一聲淒厲的夜啼聲中,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噤,顧不得走進亂葬崗,只彎腰把手上的屍體放在一處墳頭上,然後雙手合十,向著四面拜了拜,口中唸唸有詞。做完這一整套後,她們便拔起腳來,飛快地向來時的路上跑去,生怕有什麼在後頭攆她們似的。
黎昕在她們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之時,才走到剛剛被拋屍就有兩隻灰色野狗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屍體旁,點著火折子,掀開草蓆。
一個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絕美的小臉,上面幾道鞭子抽打過的血痕。血已經凝固,在他的臉上結成黑褐色的疤,在昏黃的火光中,看起來讓人心中一痛,不知道是憐惜,還是悵惋。
再往下看,他身上的衣衫,幾乎被鞭子抽打成一條條的碎布,碎布間的傷口猙獰可怖,鮮血浸染著身上已不能成為衣裳的布條,空氣中散發出濃濃的血腥之氣。
這氣味讓因火光而退卻不少的野狗,有如聞著腥的貓一樣,不顧黎昕這麼個大活人,湊了過來,那勢頭大有你敢搶我的食物,就跟你拚命一般。
心情幾位複雜紛亂的黎昕,一揮手掌,只聽得「嗷」地一聲,一隻野狗躺下了,另一隻嚇得夾著尾巴逃走了。卻未曾逃遠,在亂葬崗深處,睜著藍瑩瑩的眼睛,往這邊探望。
黎昕在亂葬崗中,選了一處平地,用腿上綁著的一把短匕,開始挖起墓穴來。雖然大晚上的,弄不來棺木,華焱人講究入土為安,總不能讓他慘死以後,連個葬身之處都沒有吧。
他在那專注地挖著坑,旁邊便是徐翔宇的屍體,不遠處結集了幾隻野狗,遙遙地往這邊望著……
深夜的亂葬崗,到處一片死寂,就連野狗也不叫了,只偶爾一聲夜鳥的啼叫。突然間,一聲幾不可聞的呻吟聲,傳進了已經挖了一尺多身墓坑的黎昕的耳中。他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側著耳朵屏息凝神。
就在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準備繼續挖坑的時候,又一聲淺淺的呻吟聲傳過來。黎昕暴睜著雙目,看向身邊的那具「屍體」。
卻見那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小臉上,此時佈滿了痛苦的表情,兩彎細細的柳葉眉微微蹙起,蒼白的小嘴中,又吐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黎昕心中一喜,雖然他也不喜歡這個絕美的男子,卻也不希望他就這樣逝去。聽他呻吟出聲,便有醫治好的可能。
他從懷中掏出一粒補血養氣的藥丸,雖然比不上任君軼送曉雪的「靈禪丹」,卻也是極好的療傷良藥。至於徐翔宇的外傷,他雖然也有外傷的良藥,在這漆黑的環境中,沒有燈火,沒有洗傷口的清水,如何給傷者敷藥?
服下藥丸的徐翔宇,氣息漸漸穩定下來。黎昕牙一咬,救人救到底,乾脆帶回去,讓君軼幫他治療吧。畢竟,他之所以傷成這樣,跟他們那天的見死不救有很大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