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七章藝驚四座
真正獲得「京城第一公子」的殊榮,是在皇夫三十整壽的宴席上。
那是任君軼回京一個月後的六月初十,皇夫大壽,京城裡三品以上的官員都可以攜帶家眷入宮赴宴,為皇夫賀壽。任丞相怎能錯過如此機會,女兒一個都沒帶,只攜著繼室夫君施瀟墨和寶貝兒子,入了皇宮。
那日,任君軼依然穿著自己喜愛的月白色錦衣,上用冰藍色絲線繡著雅致的圖案,素雅中倒顯出幾分的貴氣,再加上他獨有的淡淡的笑容,在花團錦簇中,顯得如此得卓爾不群,讓人無法忽視。
任丞相的虛榮心,在同僚們艷羨嫉妒的眼神,和讚不絕口中,得到了充分的滿足。雖然兒子離開自己八年,目前跟她這個母親因為時間的斷層,而不怎麼親暱,她這個做娘的,對這個來之不易的寶貝兒子,卻依然深深地疼到骨子裡。再加上自己的兒子這麼的俊美不凡,在三品大員的子弟中,無人能與之媲美。
任丞相陪在夫兒的身邊,與同僚們寒暄著,眼睛裡閃著驕傲的喜悅。她的視線接觸到所謂的「京城四公子」,心中暗自腹誹:什麼京城四公子!長得沒我家軼兒好看,氣質沒我家軼兒出群,才華嘛,更與我家軼兒差之千里,我家軼兒可是各位名家都讚不絕口的呢!要是我家軼兒沒有被他師傅帶走八年,這「四公子」之首非我兒莫屬,哪裡輪得上宇文太師那個老狐狸的兒子專美於前?還有那個肖太尉,一介武將培養出來的兒子能有什麼才華?也敢名列四公子之一?
任丞相這裡用挑剔的目光看待「京城四公子」,那邊四公子的娘親們也在暗暗地評估著任丞相的兒子,這讓任君軼覺得自己好似待沽的商品似的,不禁暗自皺眉。
說起這「京城四公子」,毫無意外的都是三品高官之子,平民百姓哪裡有如此實力培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風雅俊逸的公子?壽宴上,彷彿互相別勁兒似的,四位公子連同其父,都跟施瀟墨和任君軼父子坐在了一起。打眼望去,這一桌分外吸人眼球,五個別具特色的少年美男,加上五個風韻猶在的中年美男,怎能不賞心悅目?更有好事之徒時刻注意著那桌的動向,好第一時間掌握京城最火的五位美少年的八卦動態。
說起這「京城四公子」也非浪得虛名。宇文太師之子宇文蕭蕭,風姿綽約如弱柳扶風;肖太尉之子肖默涵,風華絕代柔媚中帶著絲英氣;御史大夫之子滿樂亭,明眸善睞笑容皎皎;尚書之子薑子佼,溫文爾雅美如冠玉。各有各的風姿,各有各的光華。可是他們跟比他們小上幾歲的任君軼坐在一起,在氣質神采上,差了可不止一個檔次。
四公子的爹爹們,感覺到周圍目光聚焦的中心,越來越趨向任君軼這個還未成年的毛頭小子,心中不禁有些焦躁,畢竟四公子在京城成名這幾年,大家各有千秋,誰也掩不住誰的光彩,而這年僅十三歲的小子一路面,便有將他們比下去的趨勢,絕對不能容許他擋住兒子的風采!心中所想便在言語間有所流露,時不時地明譏暗諷一番。
任君軼對於這些個虛名向來不屑一顧,對作為長輩的他們的不當言語,也假裝沒聽見,只專心享用宮裡比外邊好上很多的茶點。不過,他的爹爹可不是蠰茬,你想當年能主動出擊拿下任丞相這塊花崗岩的,十六歲的少年,必然有他厲害之處,再加上他又是個護犢子的,自然對四位父親的明槍暗箭,見招拆招,一一回了過去。
沒佔到便宜的四公子的父親,氣得是臉紅脖子粗,施瀟墨又加了一句:哎呦!軼兒快給四位伯伯把把脈,瞧這臉紅的,可別在皇夫壽宴上引發了暗疾,不吉利!而任君軼很「乖」地配合爹爹,飛快地給最近的太師正夫診了脈,等他反應過來,任君軼已經給出了答案:無礙,心火太旺,多吃水果,放鬆心情……氣得太師正夫差點掀了桌子!
正在欣賞節目的皇夫,也覺察到他們這邊的動靜,詢問了身邊的宮人(這世界是沒有太監的,畢竟人口已經越來越少,太監了就不能傳宗接代了,一切危害人口大計的因素堅決杜絕。這些個宮人一般七八歲入宮,二十五歲放出宮婚配。),便一抬手讓藝者停下表演,對壽宴上的來賓道:「本宮久聞『京城四公子』的名聲,一直想要欣賞四位公子的才藝,今日本宮做壽,四位公子何不露上一手,讓本宮和大家一起開開眼界?」
能在皇夫、皇侍和眾位三品大員的夫君兒女們面前露露臉,說不定被皇太女或其他皇女看中,將來父儀天下,也不是沒可能,再不濟也能嫁入三品以上高官府中做個正夫什麼的,何樂而不為?
於是四公子在父親的提點下,卯足了勁兒,使出渾身解數,將自己最拿手的表現出來。宇文公子的才藝是吹簫,吹了曲百鳥朝鳳,簫聲悅耳動聽,技藝嫻熟,聽得各位如癡如醉。肖公子最拿手的是書法,她為皇夫寫了幅壽聯,字跡剛柔相濟自成一家;滿公子舞上一曲,滿堂喝彩,楚楚動人;姜公子畫了一幅松鶴圖,那畫上的白鶴,彷彿展翅飛出,栩栩如生……
皇夫得了這幾項壽禮,心情大悅,賞了四位公子不少好東西。四位公子的母親,也受到了皇上的嘉獎,說她們會教兒子。任丞相聽了有些不服,可是皇上和皇夫又沒有讓自己兒子表演,她干急也沒有什麼辦法。
皇夫殿下彷彿聽到了她的心聲般,又朝向任君軼這一桌,笑道:「本宮亦聽聞皇兒的先生們誇讚,任卿家養了個好兒子,得『琴仙』『棋聖』『風雅書生』的真傳,不知今日能否聽到任卿家的小公子琴下仙音,筆下風華?」
在另一邊朝廷大員一桌的任丞相心中大喜,她跟宇文太師那個老狐狸向來政見不合,兩人經常在朝堂上唇槍舌劍互不相讓,若此時能壓上那老狐狸一頭,豈不大快人心。任丞相忙起身謝恩:「蒙皇夫殿下青睞,小犬自當全力以赴。」
她也知道自己的兒子不喜歡在公開場合張揚炫耀,便在任君軼準備的時候,偷偷地湊到他身邊,做工作道:「兒啊,娘親知道你不喜歡出頭露面,可是皇夫殿下點名了,軼兒可要好好準備,娘答應你這是最後一次,給娘個面子,好好表現,嗯?」
任君軼看著拚命抑制內心的喜悅,卻掩不住輕揚的嘴角的母親,無奈地道:「您說的,這是最後一次。若有下次,我就隨師父浪跡天涯救死扶傷,永不回京!」
任丞相一聽兒子的語氣,便知道兒子真的很不爽,便點頭不迭地道:「好好!娘親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絕對不勉強你在人前表演。乖兒子,加油!給娘爭口氣!」
任君軼坐在皇夫珍藏的古琴旁邊,沉澱了內心,琴聲從指尖流瀉……琴聲乍起時,座下已經寂寥無聲,整個宴客大廳裡連呼吸聲彷彿都已經停止,只剩下或輕揚或舒緩的琴音。
這是牽動著人靈魂的樂曲,琴聲嗚咽時,人們彷彿看見男子幽婉的哀傷,淒纏頗惻,彷彿霧裡,緩漫遠佇的身影,已不見面容,遠遠、遠遠的遙看……琴音糾結著一段感情,一位女子,一場風景,一聲哭泣,抑或是深深的一個幽歎?琴聲說著誰眼底的傷痕,像深潭下的鱗波暗閃,是流光,冷了、忘了……
正當人們沉浸於深深的哀歎中時,琴音忽揚,彷彿千帆盡處,峰迴路轉,良人佇立身側,有情人終成眷屬。所有的等待,所有的期盼,所有的傷痛,所有的哀怨,都在幸福的琴音中消散消散……聽者無不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而面頰上還殘存著點點的淚花……
當琴聲盡時,大廳裡依然寂然無聲,大家彷彿沉浸在琴音裡,無法自拔。皇夫久久才說了這樣一句:「最高超的技藝,是牽動別人的心弦……」
任君軼,又在皇夫的要求下,畫了一幅「富貴榮華」圖,圖中牡丹吐艷,春日盛開的花朵,重現廳中。牡丹,是皇夫最愛的花,他欣喜地讓宮人拿至園中細細欣賞,不料蝶兒紛飛,繞著牡丹圖翩翩而舞,有的甚至落於圖畫上,想要採食花蜜……
皇夫大喜,皇上也為之驚歎,親筆御點,「京城第一公子」知名便落在了任君軼的頭上。席間,皇上突然對坐在自己左手旁的任丞相,道:「歲月不饒人哪,一轉眼,愛卿那粉糰子似的寶貝兒子已經長成翩翩佳公子了,想當初,愛卿抱著他到處獻寶,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有個兒子似的。」
席間的眾人大多是受過任丞相荼毒的苦主,回想往事,紛紛取笑她。任丞相不以為丑,反以為榮,她就是兒子控,怎麼啦?
女皇陛下又感慨一番:「我那容兒,今年也十五了,被封為太女也有些日子了,是該娶正夫的時候嘍!兒女大了,我們也老嘍!」
一提及皇太女的正夫這話題,在座的朝廷的精英們,突然安靜下來。她們哪家沒有兒子?尤其家中有適婚兒子的,都悄悄地揣度著聖意,衡量著自己家的小子,有沒有入主太女正君的機會。
任丞相卻沒想那麼多,她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可沒打算將他送入宮中,宮門一入深四海,想見兒子一面,還得遞牌子等傳喚。好不容易見兒子一面,還不能恣意地表達想念之情,不能拉著兒子的手話家常,還得給兒子見禮。宮中的規矩禮儀一大堆,兒子在山野隨便慣了,要他進宮,不跟扼住他脖子要他的命一樣?
愛子至深的任丞相這會兒可一點也不糊塗,她跟皇上打著太極:「皇上,您三十華壽才剛剛過去,春秋正盛,怎麼會老呢?我看您呀,即便重孫女出生後,也老當益壯,不輸年輕小輩兒!」
女皇一聽,果然樂了:「任愛卿,虧你被稱為鐵血丞相,說起溜鬚拍馬之言,竟比宇文愛卿還要溜呼。來,咱倆乾一杯,為了愛卿的好兒子,寶貝疙瘩……」
「謝皇上賜酒!」任丞相起身謝恩。心中暗自慶幸皇上沒有再做進一步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