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惡霸林二奶奶
在整整走了十日後,曉雪她們的隊伍終於走出了巴彥克拉山,來到了山下的小鎮。這是一個跟七年前的銘巖鎮差不多的小鎮,雖然不大,卻因是入山出山必經之地,客流量比較大,所以還是比較熱鬧繁榮的。
曉雪下了馬,伸了個懶腰,左扭扭右扭扭,活動自己因騎了一天的馬,而僵硬的老胳膊老腿和老腰。
「包子……熱騰騰的包子,可以媲美邵記的包子!客官,來兩個嘗嘗吧!」一個尖尖下頜,兩腮無肉的女子,站在包子籠旁邊賣力地吆喝著。
嘿!盜版無處不在,居然在關公面前耍大刀,真真是班門弄斧——不,是邵記門前弄包子!
曉雪三步兩步走到門庭冷落的「昭記包子店」前,扔出幾個銅板,笑道:「給咱來兩個嘗嘗,吃了十天的烤肉,真懷念饅頭包子的味道呀!」
「好勒!」小夥計利落地收錢,然後用拿過銅板的手,伸進蒸籠內,抓出兩個包子來。
別說是曉雪了,就是孫虛淼這個窮秀才看了,也不禁皺起來眉頭來,那夥計的指甲縫裡滿是黑糊糊的污垢,還這樣大搖大擺地給人拿包子,衛生情況可見一斑。就這一項,跟邵記用嶄新乾淨的竹夾拿包子,就差了何止千里。
曉雪嘴角抽了幾下,接過包子,這包子顏色發黃,捏得歪歪扭扭不說,有一大半包子皮沒發起來,老遠就聞到鹼面放多了的難聞的味道。曉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撕掉包子的外皮,猶豫了半天才咬下去。呃……到底是饅頭還是包子呀,一口咬下去,居然連餡兒都沒見到。
「嘿!小夥計,看來你這包子餡兒害羞了,藏得挺深的。」曉雪還有閒心跟夥計開玩笑。她又咬了一大口,餡兒是見到了,青菜爛糟糟的還有黃葉兒呢,味道淡得像根本沒放鹽似的,且半點油星都沒有。這什麼包子呀,就一麵團裹著水煮爛白菜!
呸!曉雪將口中的包子吐了出來,沖那小夥計一揚手中啃了兩口的包子,不滿地道:「就你們這爛包子,也好拿出來跟邵記的比?簡直是對邵記的侮辱!你看這面,揉得不均勻不說,連發都沒發,還加這麼多鹼面兒,你家鹼面不要錢可是。再看看這餡兒,你確定是給人吃的?而不是把餵豬的豬食誤包進包子裡了?做生意,就跟做人一樣,要實在!」曉雪說著,將手中的包子往那夥計臉上一扔,爛糟糟的青菜葉子,沾了那夥計一臉。
「你!你砸場子的可是?告訴你,我哥哥可是歡青城大名鼎鼎的林二奶奶最寵愛的夫侍,得罪了姑奶奶,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那夥計一副狐假虎威狗仗人勢的模樣,讓曉雪看著頗為不爽。
「歡青城的林二奶奶?是誰?本姑娘怎麼沒聽說過?」曉雪撇撇嘴,真想照她那不可一世的嘴臉一巴掌呼下去。
站在她身後的胭脂,上前兩步,在她耳邊小聲說道:「小姐,這林二奶奶是歡青城的一霸,據說是京城林太師的遠方親戚,她的主夫的娘家也是官宦世家。這林二奶奶仗著自己有後台,在歡青城欺男霸女為所欲為,歡青城的老百姓,提到她沒有不咬牙切齒的。」
「哦?那豈不是無法無天了嗎?歡青城的縣太爺是幹什麼吃的?讓這麼一個惡霸在她眼皮底下作威作福?」曉雪的眉頭打了個結,心中更是不爽。
「林二奶奶家的勢力在歡青城已經根深蒂固,歷屆縣令巴結她還來不及,哪裡敢動她。即便有那麼一兩個清廉的,在林家強硬的後台下,也不得不睜隻眼閉只眼。這更增長了林二奶奶的氣焰,行事做法更肆無忌憚,惹得歡青天怒人怨哪!」胭脂的拳頭攥得死死的,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曉雪側眼打量了她一眼,笑著道:「胭脂對林二奶奶的事情瞭解得這麼清楚,莫非跟這林二奶奶還有什麼瓜葛不成?」
「不瞞小姐,胭脂被買進王府之前,曾在林二奶奶家的廚上當過差,後來因……不小心得罪了林二奶奶,被打了三十大板,賣了出去。」胭脂沒有隱瞞自己的過往,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原來胭脂的老家就在歡青城郊的七里莊,她們家沒有田地,靠租種林二家的土地生存。這林二奶奶生性比較刻薄,收的租向來比較重,往往交了租,勉強夠一家人餬口的。五年前,歡青附近遭了旱災,莊稼減產,就連租子都沒收上來,哪裡還有餘糧養家?
歡青百姓苦不堪言,為了生存下去,不得不賣兒鬻女。胭脂就是那時候,被買進林二奶奶家的。那時候胭脂才十三歲,卻生的人高馬大,被分去廚房幹些劈柴挑水的力氣活。她能吃苦,眼頭活,幹活不耍滑躲懶,很快得了灶上管事娘子的青眼,將她分到廚房採買這樣一個好差事。就是這樣,情竇初開的她,遇到了她生命中的初戀少年。
經常陪著採買林大嬸跑菜市場的胭脂,很快主意到這個消瘦孤獨的身影。他總是默默地低著頭,身前的菜總是理得整整齊齊,也弄得乾乾淨淨的。
有一天,充滿好奇的胭脂,鬼使神差地走到少年菜攤前,拿起一根青菜,問道:「青菜什麼價格?」
少年猛地抬起頭來,他的眼睛那麼的明亮,亮的彷彿天上的星子,單看少年的五官,並不是很精緻,可是湊在一起,卻是那麼的吸引人,彷彿充滿了魔力般,一下子便將情竇初開的胭脂的心觸動了,小小胭脂戀愛了。
以後的日子裡,胭脂更加賣力的幹活,討好灶上的管事娘子,在採買林大嬸面前賣乖,就是想能爭取到去菜市採買的名額,能再見見一見這個讓她心動的少年。
於是,每天,胭脂都會按時出現在少年的攤子旁,攛掇著林大嬸買些蔬菜。這少年的菜在菜市場裡也是數一數二的,林大嬸雖然想在熟人那採買,撈點好處,卻也不在乎這一點半點的。日子久了,少年跟這個看起帶憨憨的小姑娘慢慢熟識了起來,胭脂也瞭解到他家的一些情況。
少年叫孟子路,家裡是歡青城外五里屯的菜農。本來他也有個溫暖幸福的家:娘親很能幹,不但種菜是一把好手,而且還是遠近聞名的獵人,曾徒手打過一頭狼。爹爹繡得一手好繡品,經常繡些帕子、荷包什麼的,拿到城裡的鋪子中寄賣,二爹爹也是持家的好手,養雞餵豬,裡裡外外收拾得井井有條。一個小妹聰明可愛,全家人打算等她八歲的時候,送她進城裡私塾唸書,將來好有出息。那時候的孟子路,每天只跟著爹爹學學繡工,幫著二爹爹喂家裡的十幾隻雞,也頗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覺了。
可是,幸福總是短暫的,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給這個溫馨的小家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孟子路的娘親,在一次的捕獵中,遇到了狼群,被撕咬得只剩下一堆白骨,還是憑白骨旁碎裂的衣物和沾血的荷包,才分辨出她的身份。
噩耗傳來,孟子路的爹爹當場就昏倒過去,接下來就是連續半個月的高燒,大夫也請了,藥也吃了,就是不見起色,終於在妻主去世的第二十天,這個柔弱溫婉的男子,也隨著去了。
爹爹的病情,花盡了家中的積蓄。妻主和主夫的相繼去世,讓這個原本殷實的家庭,在風雨飄搖中,搖搖欲墜。二爹爹咬要牙,決定撐起這個家,他每天早出晚歸,料理妻主留下的兩畝菜地,十三歲的孟子路則接下二爹爹以前的活計,照顧年幼的妹妹和料理家中瑣事。
人常說寡夫門前是非多,孟子路的二爹爹二十出頭的年紀,生的雖說不是傾國傾城,也算得上中上之姿。他整日拋頭露面的種田賣菜,難免有那麼一個兩個的地痞無賴惦記上了。就在孟子路十四歲那年,二爹爹賣菜回家的路上,被兩個猥瑣的女流氓盯上了,在一處小山林中,她們攔住了這個頗有姿色的男子。二爹爹掄起扁擔拚命反抗,眼看不敵兩個孔有武力的女子,只好扔下扁擔狂奔,逃命中失足滑入一個小山溝,摔得暈了過去。那兩個流氓一見,以為鬧出人命了,也嚇跑了。
天黑了,還未見二爹爹回來,孟子路求鄰居馬大媽和王大姐一起,提著燈籠沿路找尋,聽到了醒過來的二爹爹的呻吟聲,將她抬了回去。大夫一檢查,說是摔壞了脊椎骨,只能一輩子躺在床上了卻殘生。這個宣判,無異於雪上加霜。
家裡唯一的支柱也倒下了,養家餬口的重擔,壓在了孟子路這個十四歲還未成年的少年的肩上。他每天不但要照顧賴以生存的菜田,還要照顧病臥在床的二爹爹,和年僅六歲的小妹妹。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孟子路在短短的兩年中,從一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小家碧玉,成長為一個吃苦耐勞,家裡家外一把抓的家庭支柱。真難為他了!
胭脂第一次遇到孟子路的時候,正是他頭一次出來賣菜,面子上還拉不開,不會叫賣,也不敢抬頭。半天下來,一根菜也沒賣出去。胭脂是他第一個顧客,在她詢問價格的時候,他的眼中滿是欣喜與希冀,點亮了胭脂那顆幼小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