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覃閭小王子
初春的巴彥克拉山隱隱透出一抹新綠,林間間或幾株迎春花張開嫩黃色的花瓣,露出兩三根潔白的花蕊。「沙沙沙,沙沙沙……」在微風中綠條連著葉子和花兒隨風擺動,好像在為這美麗的春天舞蹈。
本來七八天便可以行盡的山路,第七天的時候,曉雪她們的隊伍依然在望不到頭的深山中,散步般地行進著。
小世子坐厭倦了馬車那狹小的空間,就吵鬧著要騎馬。曉雪是知道他的,說是騎馬,不過是坐在馬上,馬伕牽著在園子裡轉上一圈而已,要他獨自騎的話,肯定難免落馬的慘劇發生。
若是讓人牽著馬讓他騎的話,這深山老林的,再走上七天也出不去。不讓他騎,又不堪他可憐巴巴的,被遺棄小狗般含淚的目光的荼毒。無奈之下,曉雪只好讓小世子裹著厚厚的斗篷,坐在自己的身前,兩人共乘一騎。
小世子馬上收回他的淚眼,換上喜笑顏開的高興模樣,迅速程度可與川劇中的「變臉」相媲美。「曉雪,讓馬跑快點,我還從來沒感受過駿馬馳騁的滋味呢!冰塊臉,我們賽馬吧,我們的赤驥一定贏過你那黑不溜秋的肥馬!」小世子對黎昕做出挑釁的模樣,卻一點氣勢也沒有,反而像撒嬌的娃子一樣可愛到不行。
小世子稱黎昕的馬是肥馬,原因是黎昕的馬跟他的體型一樣,太過壯碩,架子比一般駿馬要高上一個頭,渾身肌肉糾結,充滿力與美的衝突。總之,馬隨其主,跟它主人一樣,是個大塊頭。
黎昕冷淡地掃了他一眼,依然保持著慣有的面無表情,他的表情只有在曉雪面前才有變化,其他時候都是冷眼相待,於是得到了小世子「冰塊臉」的稱號。現在的小世子已經不那麼怕他了,他知道黎昕雖然很可怕,卻不會對跟曉雪有關的人或事做出可怕的事,所以膽子越來越大,敢跟他小小地挑釁一下,危險時候往曉雪後邊一鑽,保證危險解除。
馬背上晃蕩了七天的曉雪,也想找點什麼事打發無聊的旅程,聽了小世子的話語,便表示出自己的興趣來:「小晨晨這個提議不錯,昕兒,咱們賽馬吧。我的赤驥這幾天毫無用武之地,脾氣都變暴躁起來。我們兩個人戰你一個,為了公平起見,我們先跑,數到十以後,你再出發。就這麼說定了哦,駕!」
曉雪也不管黎昕同不同意,一夾馬腹,便衝了出去。小世子在曉雪的提醒下,伏低身子裹緊斗篷,一臉興奮地呵直笑。曉雪的赤驥不愧是萬里挑一的寶馬,雖然承受著兩人的重量,跑起來依然輕鬆,彷彿沒有負重般。道路兩邊的山林不住地向後倒退,有些微寒的風吹在臉上,曉雪的心在縱情地奔馳中飛揚飛揚……
黎昕本來不想跟她們做這種幼稚之爭的,可是看到曉雪她們衝了出去,又不太放心。雖然他也知道曉雪的功力來說,對付一般的毛賊山匪絕對沒有問題,可是心裡還是不放心她獨自行走山林,何況再加上個只會拖後腿的小世子?因此,當曉雪和小世子的背影只剩下一個小小的黑點的時候,黎昕無奈地一震韁繩,追了出去。
谷化風從馬車中探出頭來,無奈地搖頭歎息。賀謹劉蘇身為小世子的貼身護衛,卻沒有追出去,因為她們知道有曉雪小姐和盟主在,小世子絕對安全。於是,她們依然盡職地護衛在世子馬車的周圍,保證風少爺的安全。
曉雪一手護著小晨晨,一手握著韁繩,口中不住地喝道:「駕駕!赤驥快點跑,跑贏小昕兒,賞你麥芽糖吃。」赤驥是一匹嗜甜的馬,最愛香香甜甜的麥芽糖。它彷彿聽懂了主人的話般,撒開四蹄,在崎嶇的山路上如履平地般,跑得那個飛快!
曉雪感到無比的暢快,嘴裡發出「喲吼——」的叫喊,寧寂的山林裡隱隱傳來回聲陣陣。小世子咯笑道:「好好玩,我也來試試,唷吼——」然後屏氣傾聽山中的唷吼、唷吼……聲。
曉雪咧嘴一笑,聽見回聲的同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也隨之傳來,曉雪扭頭一看,正是黎昕在越行越近。曉雪趕忙收起玩耍的心情,叮囑一聲:「晨晨,坐穩了,我要加速了哦!赤驥,加油!駕!」為了麥芽糖的赤驥,使出渾身解數,展現其如風般的速度。
曉雪見赤驥跟小昕兒的距離又拉開了,便扭頭沖後面做個鬼臉,戲謔道:「追不到,追不到,哈……」
小世子也伸著頭往後衝著黎昕吐舌頭,突然,回過頭來的他,尖叫一聲:「曉雪,看前面——」緊張的叫聲,拉回了扭頭不斷挑釁的曉雪的注意力,她回過頭一看……嘿!又有人送上門來幫她打發無聊的時光了。
就在她們前面的不遠處,地上躺著一個口吐鮮血的四旬女子,旁邊蹲著胳膊上被鮮血浸濕的年輕女子,她正努力抬起吐血女子的上身,使之靠在自己的腿上,邊給她擦嘴邊的鮮血,邊連聲問道:「娘,娘,你怎麼樣?娘,你不能有事啊,娘!」
她們身前,此時除了三個向她們下手的黑衣人外,立著一個年輕男子,膚色居然是健康的古銅色,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濃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揚起,長而微卷的睫毛下,不羈的黑瞳裡閃著危險的光芒。好一個青春洋溢的少年,他的飛揚跋扈中,又流露出陽光少年的目空一切。
他和黎昕一樣,都似乎不屬於這個女尊時代的狂狷男子。他又和黎昕不同,黎昕身上背負著世俗眼光下的沉重與悲哀,習慣了用冰冷漠然武裝自己,習慣了隱藏自己的喜怒哀樂。他的恣意曠野中,摻雜著令人心痛的自我否定,是一種負面的不羈不屑。
而這少年則是明朗的,彷彿天下男子就該是他這樣,自信自強無所畏懼。他給人的狂野不拘感覺,是外放的無拘無束的,彷彿在他的成長世界裡,無所謂的女尊男卑,他的叛逆狂放是自然的,放鬆的,無拘無束的……讓曉雪很是好奇,到底什麼樣的家庭,會養出這樣一個飛揚青春的陽光少年呢?
那少年男子的身後立著三位隨從模樣的女子,一個鶴髮童顏,精神矍鑠,目中流露的精光出賣了她高手的身份;一個鼻挺嘴闊,眼睛內陷,看上去有些異域之風;另一個,年齡跟少年差不多,老鼠眼鷹鉤鼻,眼中不時流露出一絲邪氣,看著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這四人立在兩名受傷女子身前,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樣。
和他們對峙的黑衣人沉不住氣了:「朋友,奉勸你不要多管閒事,小心惹禍上身!」
少年男子狂傲地用下巴對著她,一副不屑的表情:「這閒事,我要是非管不可呢?」
黑衣人桀桀怪笑道:「我們『天煞閣』的買賣,小子,你覺得你管的起嗎?奶奶給你兩個選擇:一,立馬讓開,我們可以既往不咎;二,跟她們一起死!」
少年男子在聽到「天煞閣」後,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緩緩從口中擠出幾個字:「『天煞閣』?!」
「不錯!」黑衣人以為他怕了,便哈笑道,「怎麼樣?怕了吧!趕快讓開,饒你們不死……」黑衣人話沒說完,被一種冰冷的窒息感,將話堵在口中,忘記往下要說什麼。
少年男子笑了,笑容燦爛到讓人的心情跟著莫名其妙的的好了起來,但僅僅是一瞬間,周圍但凡看到這燦爛笑容的人都覺得心臟似乎有種針錐的刺痛感,緊接著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掌猛的竄向頭頂,連著汗毛孔都使勁的收縮起來。那燦爛的笑容上掛著的一雙眼睛充滿了令人窒息的殺意,更為可怕的是殺氣猶如實質般的噴湧而出,緩緩的掃過對面的兩位黑衣人。久經沙場的黑衣人心裡升出幾欲先逃的念頭,可他們感覺自己早已被那股冷冽的殺氣牢牢鎖死,腳步想邁卻怎麼也邁不出去。一時間,每一個人都被窒息的感覺困擾,想要大口吸氣卻又怕驚到那少年。尤其靠近與少年正面交鋒的三個黑衣殺手,居然被少年散發出來的氣息震懾到兩腿發軟,渾身不停的顫抖著。這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這股氣息分明就是死神才能夠具備的……
曉雪此時已擁著薛晨下了馬,她用胳膊肘子拐了下追上來在她身邊站定的黎昕,一點也不為這恐怖氣氛所震懾,還嬉笑著:「哎!冰塊小昕,跟你有得一拼哦,瞧瞧這架勢,有沒有惺惺相惜之感?」
黎昕冷哼了一聲,向前站了一步,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給人以安全感。被裹在斗篷裡的薛晨,伸出腦袋,好奇地向那邊張望著,他已經被黎昕三不五時散發的冷氣鍛煉得免疫了,所以此時一點也不害怕。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少年冷笑一聲,終於開口了:「『天煞閣』?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居然讓我撞上了,今天,你們一個也別想走!」
「王子殿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天煞閣』殺手眾多,還是少惹為妙。」說話的是那個異國面貌的女子,雖然聲音很低,在曉雪和黎昕聽來卻清晰無比。
王子殿下?莫非這四人不是華焱人?華焱皇室男性子孫要麼稱皇子,要麼稱世子,這王子的稱呼貌似只有西北的覃閭才有,難道這少年是覃閭的王室成員?若真是覃閭小王子,他帶著區區幾人,在兩國關係緊張的時候深入華焱,有什麼目的?
曉雪的眼睛變得深邃起來,望向少年的目光中,充滿了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