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如此幸福
嚇得曉雪和房東莘猛地一抬頭,倆人的腦袋悲催地撞在了一起。一個高大消瘦的女子,三步兩步來到兩人面前,一把將曉雪撥拉小雞崽似的,將她推離夫郎身邊,佔有慾十足地攬住房東莘的肩膀,輕輕為他揉著撞疼的地方,粗黑的眉毛皺成川字。她狠狠地瞪了曉雪一眼,那眼神彷彿在看調戲良家夫男的登徒子一樣。
曉雪一個不留神被她撥拉得踉蹌幾步,谷化風穩穩地扶住了她。曉雪站穩以後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這女子:個子比曉雪還高半個頭,房東莘被她攬在右臂彎裡,彷彿被掖在胳肢窩裡,顯得格外的嬌小。她的手骨節粗大有力,一看就是干重活的。雖然此時氣勢洶洶,卻掩飾不住渾身的疲態。曉雪得出結論——這是房東莘的妻主,全家人目前唯一的頂樑柱。
果然,娟兒樂滋地仰面對那女子道:「娘,我找到工作了!」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得意,臉上寫著:我能幹吧,快誇誇我吧!
魯廣欣——娟兒她娘眉頭並未舒展開來,她狠狠地剜了女兒一眼,不高興地道:「找什麼工作!你這麼小,這麼瘦,能挨住沉重勞累的工作?早就告訴你了,你現在還小,不要老想著跟我一起去上工,你在家裡多幫爹爹和叔父們幹點兒重活,等兩年再提工作的事。你娘我雖是大老粗一個,沒有別的本事,就是有使不完的力氣,想當年啊,我一隻手能舉起一個磨盤……」
「好了,好了,你就別吹了,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飯去。」房東莘雖然臉上表情還是淡淡的,但眼中充滿了柔情。
「莘莘,我幫你。」魯廣欣腆著臉,湊到夫郎跟前,卻被房東莘推開。
「你累了一天了,坐下歇會兒吧。你可是我們家的頂樑柱,累倒了叫我們爺兒幾個怎麼活?」房東莘怕她越幫越忙,婉言拒絕。
「我幫你吧。」曉雪見倆人甜甜蜜蜜,卿卿我,一副旁若無人的模樣,開口提醒:我們還在呢。
果然,魯廣欣的注意力又被她吸引過來:「你!你怎麼還在,趁我沒發火之前,趕快離開我的視線,否則……」
曉雪彷彿沒聽見他的威脅,環視了一圈簡陋的院子,發現目標,轉身朝廚房走去。魯廣欣見她轉身了,以為自己的威脅起了作用,正待得意於自己的威懾力,突然,她沾沾自喜地表情凝固在臉上,因為她看到曉雪進了她們家的廚房,而她的夫郎房東莘也跟在後邊。
魯廣欣七竅生煙哪,這倆人居然當著她的面,視若無人地同進同出,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一聲怒吼:「莘莘!你……」冷不丁被夫郎的一記如刀的冷眼飛過來,不自覺地將吼叫嚥了回去,換成一副被拋棄狗狗的可憐嘴臉。
房東莘白了她一眼,沒有理睬她。據他的經驗之談,如果你被她可憐兮兮的表情打動,她就會趁機打蛇上棍,糾纏不清。房東莘給她個背影,進了廚房。
魯廣欣喉頭嗚咽著:「莘莘……表離開偶,表不理偶——莘莘呀……」其他三位侍夫互相看了一眼,低下頭默不作聲。這個脾氣暴躁的妻主,只有主夫哥哥能降得住,這就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吧。
旁邊她的女兒看不下去了,她拉了拉母親的衣角,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臉色道:「娘,那位是邵記的小老闆,我未來的主子呢!」
「什麼邵記的小老闆?就是大老闆來了我也不怕,敢勾引我的小莘莘,叫你嘗嘗我拳頭的厲害!」說著,把指頭扳得啪響。
「娘!是邵記的小老闆哦,邵記!」娟兒見娘親被無厘頭飛醋蒙蔽了雙眼,便咬著字又重複了一遍。
「哼!邵記小老闆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個小老闆嗎……小老闆?邵記的?」魯廣欣終於意識到什麼了,眼睛瞪得牛眼一樣,驚詫地看著女兒。
娟兒點點頭,魯廣欣一副不敢相信地樣子:「就是用餐得排隊,生意火得不得了的邵記快餐店的小老闆?」
娟兒重重地點了點頭,魯廣欣又問道:「就是那個一天只開一桌,天王老子來都不開特例,訂餐都排到一個多月以後的『一品齋』的小老闆?」
娟兒點頭點得脖子都酸了,咧開嘴答道:「是的,娘,就是那個小老闆。」
魯廣欣的眼睛裡閃著崇拜地亮光,她一臉迷濛地道:「上次一個大方的僱主,對我們的勞動很滿意,請我們到邵記快餐飽餐了一頓。那味道讓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雖然是簡簡單單的飯菜,卻是如此的美味無比……實在是太好吃了!」
「娘,口水流下來了,快擦擦!」娟兒見老娘一臉的回味無窮,有些羨慕,又有些嫉妒。一想到自己馬上就是邵記的員工了,據說邵記員工的工作餐,就是快餐店裡的簡餐哦,到時候想吃多少就有多少,還有肉呢!娟兒使勁地嚥了嚥口水,心中雀躍著,期待著。
「剛剛你說什麼?」魯廣欣抹了把嘴巴,想起一件重要的訊息,「你說,小老闆馬上就是你的主子了?難道?」
娟兒掩飾不住心頭的興奮,頭點得更歡了,她嘴角上揚著:「是的,娘,小老闆答應讓我進邵記培訓班了,還說將來我有希望做掌櫃的呢!邵記的掌櫃有五兩銀子的工錢呢!」其實,五兩銀子只是基本工資而已,掌櫃和員工們的獎金可是比工資還高的。如果娟兒知道這個的話,不得興奮得暈過去啊。
「五兩?那可是我半年的收入呀!」魯廣欣咂舌不已。
「是呀,娘,今後您就不用沒日沒夜地上工了,不用整天累得步子都抬不起來了。弟弟們也能吃飽飯,穿暖衣了。」娟兒眼淚在眼眶裡打轉,那是喜悅的淚花。
魯廣欣也跟她一樣,眼睛紅紅的,除了高興,她的心底還充滿了心酸:自己沒用,讓夫兒們跟著自己受苦。
「娟兒,麻煩你跑趟腿。」廚房裡傳來曉雪清脆的聲音。
「哎!來了。」娟兒聽未來老闆對自己下達的第一個命令,感到格外的自豪,自己對老闆有用呢!
「你去街上買罐油,再稱點白面!剩下的銀子,你看缺什麼調料就都買點兒。」曉雪看著一貧如洗的廚房:一張斷了條腿的案板,一個豁了個大口子的和面盆,油罐裡比洗過還乾淨,調料只有一小疙瘩有些結塊的粗鹽。面缸裡的雜糧粗面已經見底,唯一能填肚子的是灶旁的一小堆彷彿人家撿剩下的紅薯……曉雪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怎麼做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呀!於是從懷裡掏出一錠五兩的小元寶,將娟兒叫過來吩咐著。
元寶沒到娟兒手中,就被「劫」了過去。曉雪轉頭一看,那隻手是房東莘的。這個清高了半輩子的男子,一臉被侮辱的羞怒:「邵小老闆,你這是幹什麼!你有錢是你的事,不要用來砸我們這些窮苦小市民。我們窮是窮,但窮的有志氣,不需要別人的施捨!請你收起你的銀子,這裡不歡迎你!」
「爹爹——小老闆也是好意……」娟兒見爹爹的倔驢脾氣又犯了,怕他把小老闆激怒了,忙勸解,不料剛開口就被爹爹喝止了。
「你給我閉嘴,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小老闆,請吧!」
「房官人不要動怒,這銀子並不是我施捨給你們的,這是我付給大官人您的定錢。」這姓房的果然脾氣怪異,很難相處。曉雪見他動怒了,趕忙解釋道。
「我說過要接你這個活計了嗎?」房東莘還是一臉的老大不高興。
「房大官人,房大叔!您就可憐可憐我,幫我做這個訂婚戒指吧。您也不想我因為這個,而討不到夫侍吧!我的終身幸福可都繫在您的身上呢,請您就接我這個活計吧!」曉雪哄人的功力堪稱一絕。
「好了!像什麼樣子,剛剛還給娟兒講了一堆大道理,自己卻一樣也沒做到。好吧!看你這麼可憐的份兒上,我就幫你這次吧!」其實房東莘早已被她打動,激起了挑戰高難度的激情,此時順著她的話下了坡。
曉雪悄悄將銀子塞進娟兒的手中,衝她使了個眼色。娟兒接到暗示,出了廚房。曉雪擋住還想阻止女兒的房東莘,裝作一臉感動的模樣,拉著他的手,像對自己爹爹撒嬌一樣搖著,並嗲嗲地謝道:「房大叔,謝謝您,您太好了!」
「小子,放開你的手!小心我揍你!」廚房門口站著監視的魯廣欣,眼睛像探照燈似的,死死地盯著她的手。
「你鬧夠了沒有!」說話的是房東莘,「曉雪還沒有娟兒大呢,你至於喝她的乾醋嗎?再說了人家年輕漂亮的未婚夫跟在身邊兒呢,至於調戲我這個又老又醜的大叔嗎?」
「誰敢說你老醜,我跟她拚命。莘莘在我心中永遠年輕又漂亮。」魯廣欣看著一魯莽娘子,說起甜言蜜語來,還真不在話下。曉雪被她雷得汗毛直豎,雞皮疙瘩掉滿地。
「房大叔,我們把紅薯洗乾淨蒸熟吧。」曉雪看了看地上的紅薯,想了想道。
「嗯,我正有這打算。不怕小老闆見笑,這是我們全家人的晚餐呢。」房東莘蹲在灶門前熟練地生火,魯廣欣死皮賴臉地擠在他身邊,靠著稻草柴火,美其名曰邊陪夫郎邊休息。
曉雪從院子中的小菜園裡採了些紅薯的葉子,既不影響紅薯的生長,又多了樣配菜。
曉雪待娟兒買來米面後,將蒸熟的紅薯搗成泥狀,加入少許麵粉,活成面劑子,揪成一個個小面劑,擀成薄餅,在鍋裡煎成兩面金黃的「地瓜餅」。
葉子也沒浪費,洗淨用開水焯一下,擠干水分切成末,加入麵粉和水拌成糊狀。鍋熱了以後,淋上油,把紅薯葉麵糊淋上去,攤成兩面金黃的薄餅。曉雪邊做紅薯葉子餅,邊對房東莘道:「這紅薯葉子,還可以做成紅薯葉饅頭,味道也不錯又擋餓,還可以節省白面。」房東莘默默地聽著,暗暗的記住。曉雪也沒跟他詳說,畢竟像現在這樣的苦日子很快就要離他而去,曉雪有了自己的一套計劃呢,幫了他也能幫自己。
「好香,好香!」累得在柴火堆裡打盹的魯廣欣,像小狗似的聳著鼻子,眼睛要睜不睜,很累又很饞的樣子,讓房東莘忍俊不禁。他拿起煎好的紅薯餅,吹涼了撕成小塊放進妻主的大嘴裡。
魯廣欣慢慢嚼了幾下,眼睛一睜,精神來了,她接過夫郎手中的紅薯餅,大口大口地塞進嘴裡,含含糊糊地稱讚道:「又香又甜,好吃,好吃!」
聞到香味的孩子們,都在廚房門外探頭探腦,最小的那個孩子,手指放進嘴巴裡,口水流了老長,卻沒有一個敢進來要東西吃的。房東莘定的規矩:家主吃好了,其他人方可用餐。這也是考慮到魯廣欣勞動量大,先緊著她吃。可是魯廣欣往往只吃個半飽,就宣稱自己吃飽了,盡量把食糧勻給夫侍和孩子們。
魯廣欣看看灶台上充足的餅子,端了一盤在院中的一塊充當飯桌的石頭上,看著孩子們歡呼著圍上去,吃得滿嘴流油,心情大好,自己也跟孩子們一起,撒開腮幫子使勁地吃。紅薯餅和葉子餅各吃了五張,又喝了碗濃香的地瓜粥,她才終於心滿意足地摸摸自己鼓鼓的肚子,打了個響亮的飽嗝。多少年沒吃這麼飽過了?
她看了看夫侍和孩子們,吃著用粗陋食材做出的食物,看著他們滿足地笑著,發誓要永遠守護他們的幸福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