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後,終於到達了葉晴染的家鄉:遼寧朝陽。
葉晴染的家在一個比較老舊的小區裡,東北的樓房與南方不一樣,不僅外形厚重顏色灰暗,而且房子的格局有些老套。
艾國珍一進屋便評論個不止:「哎喲,介房子太推板了(杭州話,指太差),介衛生間怎麼就一小間哪;介地板,怎麼是地板磚,做啥不用地板木?介牆,一摸上去泥粉答答滴;屋子介小,這麼多人怎麼住?」
葉晴染忍著氣道:「我這就去賓館訂間房。」
再怎麼說,這裡是自個的地盤,婆婆作為客人,自個的客氣禮貌是必需的。
「小賓館髒兮兮的我可住不來。」
「放心好了,我們這裡也有五星級賓館。」
「這還差不多。」
秦素華回到家,脾氣也收斂了許多,好歹這裡是自己的家,是主人,再咋著也不能失禮數不是?
一邊趕緊擦沙發一邊客氣著:「親家母,快請坐。」
艾國珍從包裡抽出面巾紙在秦素華擦過的地方又細細地擦了一遍,然後坐下。
秦素華面露愧色。
葉漢墨陪著高博在房子裡轉了轉,有些羞澀地說:「屋子太小了,不能跟你家比。」
「房子不就是住人的嗎?能住下就好。房子大有大的不利之處,光是打掃衛生就是件麻煩事。」高博客套著。
艾國珍聽見了,撇了撇嘴,不屑地說:「住不起大房子才說介樣的話。有別墅住還想住在介個螺螄殼裡?額角頭(杭州話,指額頭)又沒有被門夾扁嘍。」
「姆媽!」高博輕輕地囑咐了一句:「介樣的話最好不要講,讓人聽見了不好。」
「有啥不好的?我實話實說嘛。」艾國珍梗起了脖頸。
唉!
高博歎著氣走開。他早就發現,繼母是個「客來瘋」,越是有人就越是口無遮攔,越是目中無人。
「高博,我訂了房間,這就送媽媽過去休息吧?」葉晴染舉著手機出來。
葉漢墨趕緊說:「等吃了飯再去吧,染染的爺爺奶奶要過來看看親家母,看看新姑爺。」
「我爺爺奶奶跟我二大爺一起生活,就住在前面的那個小區。」
艾國珍有些不悅,她覺得,自己一個大城市的富太太,身份高貴,還要等一個鄉下老頭老太來接見,真是顛到頭了。
在艾國珍的眼裡,除了杭州,其他的地方都是鄉下,都是不值一提的小地方。
高博忙道:「那我開車去接一下老人家吧?」
「你頭毛沒聽見葉晴染講啊?他們就住在不遠的小區。走來就好了,何必再動車子?動一下就得花鈔票,車子還得損耗。」
高博生怕岳父母聽明白,忙說別的:「姆媽,你叫染染不要一口一個葉晴染,這讓她家人聽見有些不妥,很疏遠的樣子。」
「那我叫她啥?叫她老祖宗叫她老佛爺?」艾國珍搶白道。
高博被嗆得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說了句:「姆媽可以叫她晴染,或是跟她爸媽一樣,叫她染染。」
艾國珍一揚脖:「我可做不來介牽煞煞(杭州話,指取悅人)的事體。」
高博真要感謝繼母講得是一口杭州話。就算被葉晴染聽見,也聽不明白。
轉身找葉晴染。
「染染去接爺爺奶奶了。」秦素華端來了剛燒好的茶水,放在艾國珍的面前:「親家母請喝茶。」
艾國珍看了一眼茶杯,皺了皺眉:「茶杯都消過毒了嗎?」
「用洗潔精洗過了。」
「沒用消毒藥水?」
「我們家裡從來不用那啥藥水。」
「介久不用了,污答答的(杭州話,指骯髒),哪能不用藥水消毒消毒?」
「對不住了,五星級賓館的茶杯乾淨,你待會兒到那裡喝去。」秦素華的語氣裡已有了一絲火氣。
高博忙對秦素華說:「媽媽,我和染染住哪個房間?」
秦素華是個氣來得快也消得快的主,笑道:「你們還住染染以前住的那間屋子。小高,你去瞅瞅,能將就住不。」
「肯定可以住,那是染染的香閨,住得肯定舒服。」
「小高就是會說話,句句都能說到咱的心坎上。」
艾國珍吃醋了,斜了秦素華一眼:「螺螄殼裡做道場,誰能住得舒服?」
秦素華聽不懂這是啥意思,也就沒跟艾國珍計較。她忙著呢,好長一段時間沒住人了,得好好收拾收拾。
高博喘出一口大氣。
沒過一會兒,葉晴染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大堆人。
「高博,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爺爺,這是奶奶,」葉晴染將老人攙進屋,又指著身後的一對中年男女:「這是我二大爺,這是我二大娘。」
高博忙迎過去,一一地叫了人。
爺爺奶奶七十多歲了,身子很硬朗,為人也爽快。看見孫女婿長得如此精神,如此帥氣,喜歡得了不得,親熱地拉著高博問東問西的問個不停。
一直在書房裡整理書櫥的葉漢墨忙出來,問候了父母後,又扭身和兄弟倆口子拉起家常來。
「大哥,你這回踏實了,染染給咱們找了這麼個好姑爺。」二叔笑著說。
二嬸也說:「嫂子,那啥,這姑爺咋看咋讓人稀罕。瞧他長得,跟明星沒啥兩樣。同樣是人,恁他咋生得這麼俊呢,真不知道他爸媽是咋生的他。」
葉漢墨這才記起沙發上還坐著個親家母呢,趕緊笑著說:「這位是親家母,姑爺的媽。」
又一一地將家人介紹給艾國珍。
一聽說是新姑爺的娘,爺爺奶奶,二叔二嬸慌不迭地上前招呼著,用北方人特有的熱忱歡迎著新親戚的到來。
艾國珍只是冷眼看了一眼大伙,身子稍稍地欠了欠,語氣淡淡地說:「你們好。」
葉晴染生怕婆婆會說些讓大伙下不了檯面的話,一手挽著爺爺一手扶著奶奶,道:「我跟飯店打過電話了,店裡啥都準備好了,咱們吃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