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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4章 登門 文 / 董南鄉

    第184章登門

    第二天,玉和堂開門,就再也沒有生意了。

    人們從門口走過,都是指指點點的。

    虎子的病情穩定了,倪先生就在後面存放草藥的廂房裡安置了一個長榻,睡了一覺。他不敢回去,怕虎子再有反覆。

    陳璟則開始寫信。

    「東家,您給誰寫信?」清筠在旁邊紅袖添香,問陳璟。

    陳璟笑了下:「給認識的諸位大夫。虎子這病,定要公然打場官司,讓大家都知道在怎麼回事,才能洗刷清白。我一張嘴沒有說服力,把兩浙路杏林界相熟的先生都請來,讓他們幫忙說話。」

    對生意的冷清,陳璟絲毫不以為意。

    他甚至安慰朱鶴他們。

    他這種態度,安慰了鋪子裡眾人。清筠更是覺得,什麼事在東家手裡,都不是大事。想到這裡,心頭發熱,清筠抿唇笑了笑。

    「昨日虎子的穢物,您留了下來,就是等諸位先生都來了,幫忙驗證?」清筠低聲問。

    陳璟點點頭。

    他一上午把信寫好了,然後寄出去。

    到了下午,仍是沒生意。

    邢燋卻來了。

    「如何,那孩子救活了嗎?」邢燋問陳璟。他原本打算去明州賞燈的,可心裡想到那個被下毒的孩子,總覺得擱置不下,想來看看。

    陳璟道:「毒已經排了七八成,接下來再排兩三天。應該可以清除九成。有些入了血骨,就沒法子了。倪先生睡在鋪子裡,一直照料他。」

    邢燋點點頭。

    陳璟也問他:「他是誰的兒子?真是曹茂的?」

    邢燋道:「就是曹茂的。曹茂嗜酒如命。又好賭,賣兒又賣女。如今只剩下這個孩子還在身邊,也要弄死了。」

    這個世上,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做父親,也不是每位父親都愛自己的孩子。

    人性的複雜,難以一概而論。

    陳璟唯有歎息。

    曹虎救回來了,以後的生活也艱難。

    「曹茂的媳婦呢?」陳璟問。「她同意曹茂這樣害死自己的兒子?」

    「他媳婦在鄉下。」邢燋道。

    昨天派去找曹虎的人,順便也把曹茂的事情打聽清楚了。邢燋差不多知道的,都告訴了陳璟。

    陳璟想了想。心裡瞭然。

    「在鄉下哪裡?」陳璟問,「能不能把她接到城裡?等將來和同安堂打官司,讓她出來作證。」

    邢燋蹙眉:「打什麼官司?我派人去拆了同安堂了事。」

    「這樣就落了下乘。」陳璟道,「往後我更要受人詬病了。」

    邢燋想想。也是這麼個道理。

    越是強勢。百姓越是憎惡。邢燋無所謂,但是陳璟是開藥鋪的,他需要和尋常百家打交道。

    「聽你的。」邢燋道,「我派人去幫你找。」

    陳璟道謝。

    送走了邢燋,陳璟也感覺很睏了。正巧倪先生休息好了,陳璟也去他的長榻上,睡了半個時辰。

    廂房裡比較冷,陳璟很快就凍醒了。而後再也沒有睡著。

    已經到了申時初。

    陳璟想了想,交代朱鶴一聲。出門去了。

    他慢慢踱步,找到了同安堂。

    今天的風很大,寒風凜冽,同安堂的摘牌有點陳舊,被風吹得嘩啦啦作響,有點要掉下來的感覺。

    門面也比較陳舊,牆角還有脫落。

    是三間敞開的大鋪子,比陳璟的玉和堂還大。櫃檯很高,有點脫漆,後面的藥櫃琳琅滿目擺滿了小櫃子。

    沒有坐堂先生。

    有個掌櫃的,站在櫃檯後面打盹,兩個小夥計也懨懨的。此刻,根本沒有生意,門可羅雀。

    「公子抓藥?」瞧見陳璟,小夥計上前,語氣淡淡的問,有點不情願接待陳璟的樣子。

    「怎麼,沒有先生看病麼?」陳璟問。

    「先生辭了,還在正月,沒有聘到先生。現在只能抓藥,不能看病。」小夥計告訴陳璟。他說話的時候,有點怨氣。

    這些話,完全沒有必要告訴外人。沒有先生在,可以說先生家裡有事等。小夥計卻直接告訴陳璟,先生辭了東家走了。

    鋪子裡生意不好,先生也辭館了,凌海開一定很受刺激。

    劉苓生承諾好處,讓他幫忙對付陳璟,他肯定願意。挪一步,就是個生機。照他這鋪子下去,定然要關門的。

    「哦,那我抓藥。」陳璟道。

    「公子,藥方瞧瞧。」掌櫃的道。

    陳璟道:「我忘了帶藥方。是常用的藥,我都記得。我說,你們抓就是了。」

    掌櫃道是。他自己拿出筆,寫下陳璟說的,再慢慢抓藥。

    陳璟想了想,開始報藥方:「螢火

    火蟲五枚、蚤休三錢、丹皮兩錢、大黃三錢、當歸三錢、蘆根四錢、赤芍葯二錢、甘草三錢、牛蒡子三錢。」

    掌櫃的一一寫下來。

    寫完之後,掌櫃看了看,很抱歉對陳璟道:「公子,螢火蟲沒有,蘆根暫時也沒有,牛蒡子也沒有。」

    陳璟這個方子,幾乎都是常用中草藥。

    不過幾味藥,居然三味沒有。

    陳璟看了眼掌櫃的。

    掌櫃的很尷尬,笑著跟陳璟解釋:「正月嘛,過年的時候賣斷了貨,等春暖花開再去藥市置辦藥材」

    肯定是不想去藥市,或者沒錢去藥市。

    這家藥鋪,乃強弩之末。

    「那算了,我去別家藥鋪看看。」陳璟道。

    掌櫃和夥計很抱歉,恭敬請陳璟出門。

    陳璟正要走。突然有個中年男人,穿著寶藍色銷金雲大氅,富貴華麗。走了出來。他中等個子,不胖不瘦,五官端正,面色淨白,看上去很和善。

    他一進門,目光就落在陳璟身上。

    「東家。」掌櫃和小夥計立馬上前,恭敬對男人行禮。

    他就是凌海開。

    陳璟沒想到。他表面上是這樣體面的一個人。

    凌海開冷淡沖掌櫃點點頭,然後問陳璟:「這位公子是看病還是抓藥?」

    「抓藥,抓藥。」掌櫃點頭哈腰。幫忙回答。

    「藥呢?」凌海開見陳璟兩手空空,要出去的樣子,知道並沒有買藥,故而看掌櫃和小夥計的眼神。鋒銳犀利。

    掌櫃和小夥計有點害怕。

    「這位公子要的藥材裡。螢火蟲、蘆根和牛蒡子暫時沒有」掌櫃的小聲解釋。

    「那其他的,不是有麼?」凌海開瞪了眼掌櫃,然後換上一副笑臉,對陳璟道,「公子藥方給我,稍等,我親自給公子抓藥。」

    「要不齊全,怎麼抓?」陳璟笑道。「難道方子要分開抓麼?」

    「公子,藥方給我瞧瞧?」凌海開笑道。

    陳璟就給了他。

    他拿在手裡。看了眼,立馬笑道:「庸醫庸醫,這位先生亂開方子。這方子裡,螢火蟲根本用不上,牛蒡子和蘆根,也可以換成胡連和知母。」

    牛蒡子和胡連、蘆根和知母,壓根沒有關係。

    要是這麼換了,才要吃死人的。

    凌海開這點小錢也要賺,不惜改了病家的方子。要是個不通醫理的,順著他的意思改了,回頭病家可能要拖死了。

    陳璟心裡,有了幾分怒意。

    這個人心太黑了。不過,他為了給陳璟下拌子,居然給六歲的孩子服用砒霜,他的心狠也不是什麼奇事。

    「能這麼改麼?」陳璟笑了笑,「東家知道這是治什麼病的,你就這麼改我的藥方?」

    「什麼病?」凌海開笑著問。

    「東家猜猜。」

    「哪有猜的?」凌海開立馬冷臉,有點生氣,「你這是拿病家取笑!你家裡是誰生病了,知道你如此開玩笑麼?以後他的病好不了,你可擔責任?」

    他一副義正言辭,罵起了陳璟。

    陳璟笑了起來。

    凌海開微愣。

    一般他這麼罵,病家都有點內疚,立馬聽了他的話。不成想,這孩子居然笑,讓凌海開心裡頓了下。

    這孩子通醫理。

    「你笑什麼?」凌海開繼續道。

    「因為你可笑啊。」陳璟道,「開藥鋪的,藥材不全也就罷了。為了賣一味藥,居然亂給病家的藥方。要是能說出個所以然,我倒也無所謂。你根本狗屁不通,還一臉正義模樣,太可笑了。」

    掌櫃和小夥計都提心吊膽。

    凌海開頓時神色冷峻,怒視陳璟。

    「你是哪裡來的娃娃,居然敢到藥鋪撒野?」凌海開上前,要拽住陳璟的領子,把他丟出鋪子。

    陳璟身形一晃,繞開了。

    凌海開撲了個空。

    「好。」凌海開心裡駭然,色厲內荏,「富貴,快去報官,把這小子抓起來。他到藥鋪搗亂,擾亂市規。」

    為了賺這點小錢,先是不夠病家死活,亂給藥方,只為賣出點藥材;病家拒絕後,利用抓藥人的內疚心理,大放厥詞;等顧客不為所動,就要動手;動手打不過,就給顧客戴上擾亂市規的枷鎖。

    要是凌海開做其他生意,陳璟挺多覺得他是個人渣,黑心商人。

    但,凌海開是開藥鋪的。醫藥關係病家的性命,他這麼弄,不知害了多少人,怪不得鋪子清冷成這樣。

    若是吃錯了藥,上門找他,他比鬧事的人更能鬧。

    估計,大家都怕了他,唯有遠遠避開。

    「報官就免了吧。」陳璟笑了笑,「免得沒有告到我,反而把自己搭進去。凌東家,咱們後會有期。」

    「你是哪裡的小

    兔崽子?」凌海開厲聲呵斥。

    「姓陳,陳璟陳央及,玉和堂東家。我是來告訴凌東家一聲,曹虎已經救過來了。但是你,沒人救得了。」

    說罷,陳璟闊步走了出去。

    凌海開愣在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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