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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63章 小病 文 / 董南鄉

    婉君閣的人去請,陳璟很快就穿好了衣裳,跟著出門,沒有半分磨蹭。所以,他比倪大夫先到婉君閣。

    陳璟已經睡了一覺,婉君閣依舊笙歌燕舞,酒濃脂暖。

    瓊蘭居也是燈火通明。

    二樓的臥房,味道很怪。木樨香味裡摻雜著穢物腐息,有點刺鼻。

    惜痛苦的摀住胸口,面色蒼白如紙。

    婉娘滿面痛色。

    陳璟上前,先和婉娘見禮,然後道:「我給她把脈吧」

    婉娘道謝:「有勞了。」陳璟這麼快到了,婉娘有點驚訝,她還以為是倪大夫先到的。

    陳璟坐到了惜床前的錦杌上,開始診脈。

    惜舌淡脈弱,是個急發病。

    確定了沒有其他原因,僅僅是個急性胃疼和嘔吐,陳璟也鬆了口氣,對躺著痛苦不堪的惜道:「你起身走走,別平躺。」

    婉娘錯愕,道:「她疼得這樣緊」

    剛剛吐了一回,又疼得滿床打滾,陳璟不讓她臥下歇息,反而叫她起來,讓婉娘不解。

    「越躺越疼。」陳璟語氣肯定,看了眼婉娘,「婉娘,您相信我嗎?」

    婉娘語塞。

    她是信任陳璟的,要不然也不會半夜把陳璟叫來。但是陳璟的說法,著實和婉娘的見識有點出入。

    頓了頓,婉娘才道:「信的。」

    然後就吩咐丫鬟,把惜攙扶起來。

    惜疼得一身冷汗,腿腳發軟。讓她起來走動,簡直要命。可是大夫的話,還是要聽的。

    「為何要站起來走動?」惜坐起來,等著丫鬟給她穿鞋時,她問陳璟。

    她著實不想起身。

    原本就疼,站起來更疼,而且頭暈眼花,非常難受。

    她咬了咬唇,忍著不適。

    「你沒有病,只是今晚縱恣口腹,吃得太多。胃裡負擔過重,不能腐化水谷,導致胃氣失和,氣逆於上,引發了嘔吐。」陳璟解釋,「胃裡原本是有胃液的。

    胃液可以自己修復胃氣。你躺著,胃液倒流,不能停留在胃裡,自身得不著修養,胃就發疼。現在讓你站起來,緩步行走,讓胃液重新回到胃裡,滋養胃,慢慢你就不疼了。」

    惜驚訝看著他。她都沒有聽說過這種話。

    她也不太明白胃液是什麼東西。

    但是陳璟說了,惜很聽話照做。

    丫鬟攙扶著,她在裡間、外間慢慢踱步。因為很難受,她幾乎站不穩,卻咬牙堅持走著。

    「小姐,可要歇歇?」丫鬟見她鬢角都沁出了汗,心疼問道。

    惜搖頭:「不用」

    丫鬟就覺得自己小姐和媽媽真怪,聽年紀小小的陳官人胡說八道。旁的不說,陳官人讓小姐爬起來走,就夠折騰人。

    要是德高望重的大夫,才不會讓病家受罪呢。大郎中都會吩咐病家靜養、臥床,而陳官人卻叫人起來走動。

    小丫鬟腹誹,也不敢質疑,攙扶著惜,在屋裡屋外慢慢走。

    梢間裡,陳璟和婉娘說惜的病情。

    「是食積引起的。惜姑娘晚上吃的東西,偏油膩。若是單單食積,也不至於嘔吐。可是她吃得太多了,導致胃氣失和。

    用些消食和胃、理氣導滯的藥,吃一副就足夠了。」陳璟道,「往後飲食清淡,就無礙了,婉娘無需擔心。」

    「央及怎知惜晚上吃了什麼?」婉娘好奇問。

    聽到惜不是重病,僅僅是吃多了引發的胃疼嘔吐,婉娘一顆心放下來。然後,她居然留意到了這些細枝末節。

    「當時我們一起吃的。」陳璟道。他沒必要隱瞞,否則他上面的診斷也沒有說服力。

    婉娘看了眼在外間緩緩踱步的惜,無奈搖搖頭,說:「原來如此。她回來說,遇到了陳官人,卻沒說吃東西。」

    陳璟笑。

    診斷完畢,婉娘也相信了他的話,陳璟開了方子。

    「山楂三錢、枳殼一錢、薤白頭四錢、陳香櫞三錢、鍛瓦楞子五錢、雞內定四錢、麥芽三錢、六神曲三錢」

    陳璟把方子開完,交到婉娘手裡,說道:「只用吃一副,就足夠了,往後幾日內,多吃米粥,慢慢調養。」

    婉娘點頭:「記下了,央及放心。」

    他們說話、開方子的功夫,那邊踱步的惜已經好了很多。

    胃裡感覺沒那麼疼,頭也不暈了。

    惜進來,高興道:「我已經好了大半,原來走走就能治病,陳公子真是醫術高超。」

    「跟醫術沒關係。」陳璟笑道,「人體內的血和水佔了大部分,水動則活。這是你自己的功勞。」

    惜揚眉輕笑。

    她還是有幾分不舒服,卻比剛才好了大半,說話也有力氣。

    劇烈的胃疼已經過去,只剩下一點隱隱作痛。

    婉娘吩咐小丫鬟:「給小姐倒杯水。」

    「暫時別喝水了。」陳璟在一旁接話,「等徹底不痛了再喝。」

    惜和婉娘自然又問緣故。

    「會稀釋胃液,方纔那麼久就白站了。」陳璟道。

    他說的這些詞,惜和婉娘聽著都陌生,但是意思卻明白。她們平常也不總請醫吃藥,所以很多不懂的詞,她們也見怪不怪的,沒有多疑。

    陳璟開好方子,起身整了整衣擺,道:「時辰不早,那我告辭了。」

    婉娘看了眼蓮台更漏,已經快丑正。

    「不如,就在這裡暫時歇一歇,天亮再回去?」婉娘客氣道,「來回奔波,也是疲勞。」

    「不用啊。」陳璟道,「我家裡沒有下人。知道我出來,家人肯定要給我留門。若是我不回去,耽誤他們一晚上也睡不踏實。」

    惜清湛眼眸微轉,心裡起了點滴漣漪:他總是為旁人著想。

    男人都這樣,還是就他這樣?

    惜是名妓,和男人來往,彼此都端著。你是才子我是佳人,吟風弄月,不會涉足生活的柴米油鹽,更不會有人在她面前提及家裡人和事。

    只有陳璟。

    如果男人都這樣,將來找一個作為依靠,倒也不錯。

    「那就不虛留你了。」惜愣神的瞬間,婉娘已經要送陳璟下樓。

    陳璟和惜行禮作辭。

    惜還禮。

    樓梯蜿蜒,婉娘穿著曳地的豆綠色挑線裙子,走得比較慢。陳璟走在她身邊,虛扶著她。

    出了瓊蘭居,陳璟才對婉娘道:「惜姑娘的病,並不重。」

    婉娘不解,看了眼他。

    陳璟就更加直白的解釋:「一點胃疼的小病,您不必擔心會釀成大疾,也不必特意請我。」

    他看得出,婉娘和惜對生病已經到了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繩的地步。

    一個胃疼,她們都生怕像上次那樣,最後把惜弄得瘋瘋癲癲,所以半夜把陳璟請來。

    陳璟不是掛名行醫的,他半夜可以不出診。婉娘為人八面玲瓏,她若不擔心惜病情複雜,是不會半夜去打攪陳璟的。

    所有的小病釀成大病,都是有積累的,不會無緣無故。

    她們擔心,陳璟就跟她解釋清楚,免得她們自己心裡害怕,真的把小病擔心成大病。精神上的緊張,真會致病的。

    「今天真是失禮。央及深夜出診,這份情誼,婉娘不敢忘。」婉娘聽得明白,笑了笑,給陳璟道謝,「去我的房間喝杯茶再回去?」

    她要給陳璟診金。

    上次惜的病,婉娘給了三千兩,那是非常大的一筆錢。

    這次只是小病,陳璟不好意思再佔她的便宜。婉娘一個女人,她做生意賺錢也不容易。

    「不了,時辰不早,我也有點乏了,想早點回去歇息。下次若是有空,我再來請惜唱曲吧。」陳璟道。

    大家都是明白人,話點到即可。

    婉娘沒有再說什麼,將陳璟送到大門口。

    婉君閣的大門口早已停了輛馬車。

    陳璟上車離開。

    他到家的時候,果然大嫂和清筠、李八郎都醒著,在中堂說話,等他回來。

    陳璟就把惜的事,說給他們聽。

    大嫂聽完,蹙眉道:「以後是不是惜姑娘病了,都要請你?」治了一次病,若是惹得無窮麻煩,還不如把錢退還他們。

    「以後不會,我今天和婉娘說清楚了。」陳璟道。

    已經到了後半夜,大家都會哈欠連連。

    陳璟平安回來,他們就起身,各自散了。

    次日,陳璟依舊卯正起床,去玉苑河提水。

    他大嫂也醒了,道:「再多睡會兒。這麼辛苦做什麼?今天的水不夠,我和清筠去提。再不濟,讓八郎去提。」

    「不妨事。」陳璟道,「我上午打瞌睡的時候多,等會兒吃了早膳,我再補覺。」

    他提水,是為了鍛煉體魄。萬一遇到事,總不能手無縛雞之力。

    他原本還打算弄個沙包,又怕大嫂和清筠大驚小怪。現在,大嫂已經能接受他做任何事,陳璟在家裡弄個沙包的念頭又起來了。

    去姚江那二十來天,沒有鍛煉,陳璟感覺渾身不對勁。現在回了家,他是不會浪費的。

    他很堅持,大嫂還要說什麼,陳璟已經出門而去。

    用過了早膳,他是準備睡一會兒的,結果,婉君閣又來人請他。

    「惜姑娘的病沒好嗎?」陳璟問來請他的人,「昨天不是開了方子?」

    「小人不知情。」來人說。

    「是惜姑娘讓請我,還是婉娘讓請的?」陳璟又問。

    「是惜小姐。」來人回答。

    這就合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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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陳璟回屋,換了身衣裳,和大嫂打了聲招呼,又去了婉君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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