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方子
陳璟要的五倍子、蒲公英和苦參買了回來。
他讓廚房的下人全部倒入一口大鍋裡,煮出滿滿一鍋水。
等藥汁熬出來,就可以藥浴。
家裡下人連忙去準備。
起灶熬藥汁,是很慢的。大約等了半個時辰,才將一鍋藥熬住了棕黑色濃郁的汁水。添了溫開水,灌了滿滿一浴桶。
丫鬟們攙扶著李芊芊去沐浴。
李大奶奶仍在擔心,不停的嘀咕:「那一身的紅疹,能見水嗎?若是泡壞了,起了身膿皰,人就活不成了!」
李大郎瞪了她一眼。
李老太太也覺得這媳婦生性多疑,又膽小、易反覆,沒有半點自己的主張,眉頭輕輕蹙了蹙。
「不妨事。」陳璟對李大奶奶道,「那是藥水,只有好,沒有壞的,您放心。」
他話音剛落,從淨房裡傳來了李芊芊淒厲的尖叫聲。
李大奶奶臉色大變,連忙要跑進去看。
李老太太重重一聲咳:「那是藥汁熬出來的水。芊芊剛剛入藥浴,只怕是有點疼。你慌什麼?」
她的語氣有點重。
李大奶奶就停住了腳步,慢慢折回來。
大家各自坐下,心事重重。
從李大郎進內院到現在,已經一個時辰了。
一個時辰,就是兩個小時,連藥汁都熬好了,仍是不見大夫來。
不僅僅是李大郎,連陳璟這個外人也覺得不對勁了。
姚江也是縣城。經濟、人口比望縣稍微次一點,醫館和郎中卻是不缺的。李家派了不少人出去請大夫,兩個小時居然沒人回來。
不同尋常。
「這是怎麼回事?」李大郎終於忍不住,出聲道,「讓李德派人去請大夫,他派了不曾?惠兒,出去看看!」
惠兒是李大奶奶身邊的管事丫鬟。
「是。」惠兒得令,行禮急忙退出去。
她剛剛走到院門口,就見李德腳步急速往這裡趕。
惠兒忙把他帶進來。
「小人去了崔氏藥爐。崔大夫原本說要來的,只是回屋去拿他的行醫箱。不成想小人在大堂等了一刻鐘也不見他出來。派了小夥計去問,小夥計出來說,崔郎中家裡有事,先回家了。
小人心下覺得不對勁,卻念著姑娘的病,不敢多糾纏,又去了姜大夫府上。姜家的下人說姜大夫在家的,把小人引到中堂喝茶稍等。又等了半刻鐘,下人出來說,姜夫人出門了,前言不搭後語。」李德把自己耽誤這麼久不回來的事,一一解釋給李大郎聽。
滿屋子的人都懵了。
這是怎麼回事?
為何大夫都躲著他們家?
這些大夫裡,崔大夫是時常到李氏行走的,李氏逢年過節也要給他下禮,關係還不錯。崔大夫醫術、醫德都頗好,李大郎很推崇他。
如今見死不救,是怎麼回事?
「老爺,咱們家是得罪了誰嗎?」李大奶奶擔憂問。
李大郎也是一頭霧水。
不止這一件事。
這半個月來,很多事不對勁,李大郎一開始沒有多心。前天,和他們鋪子要好的曹氏錢莊,突然說要來算算賬。
李氏的鋪子和錢莊常年有往來,都是年終算賬的。
當時,李大郎還以為是曹氏錢莊出了事,需要錢應急。都是老朋友了,李大郎也沒有多問,就和他們把賬算清了。
可和今天的事聯繫一處,就透著蹊蹺了。
「能得罪誰?」李大郎濃眉緊鎖,「我們家從不仗勢欺人,做生意更是光明磊落」
坐在一旁的李八郎,臉色卻難看至極。
他不由望向陳璟。
陳璟也在看他。
兄弟倆對視一眼,心裡都有底了。
杜家!
杜世稷輸了二萬兩現銀、十八匹上等良駒,合計四萬兩。
杜家不甘心,在報復李氏。
一百五十兩銀子,可以供陳璟一家人大半年衣食無憂。那麼,四萬兩,無疑就是天價,再財大氣粗的家族也要肉疼。
杜世稷紈褲,銀子當流水花,當時輸了就輸了。杜世稷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杜家卻不肯吃這個虧。
在整個姚江,他們還沒有跌過這麼大的份。
這口惡氣,怎麼嚥得下?
他們這是要一點點整死李永容,把整個李氏扳倒,弄得李氏一族在姚江不能立足。
這只是開始。
「老八,你在外頭惹事了不曾?」李大郎倏然把目光轉向了李永容,厲聲詰問。
家族的子弟,哪怕會惹事,也惹不了大事,因為沒那麼本事。
只有李
李八郎,他認識的人,不管是朋友還是敵人,都有點家底。
李永容被長兄的氣勢一震,心裡怯了幾分。好半晌,他才整頓好心緒,故作無辜道:「沒有,我能惹什麼事?我最近這十來天都不曾出門」
「你為何不出門?」李大郎心裡倏然一驚,目光更加犀利寒冷。
端陽節後的半個月,是馬球的盛舉。李八郎從小就喜歡馬球,這是受他父親的影響。家裡那八匹馬,不算什麼良駒,是他父親在世時,親手挑的小馬駒馴養的。
後來他父親去世,李大郎兄弟幾個要賣了那些賽馬,李老太太不同意,覺得那是對先父不孝,應該保留下來。
那幾匹馬,就交給了李八郎。
這幾年,為了那些馬匹,兄弟幾個不時爭論,到底怎麼處置。因為養那些馬,每年需要大筆的錢,李八郎的幾個哥哥私以為不值得。
李家又不是真正的富足。
後來,是李老太太貼了自己的私房錢,供給李八郎繼續養馬、打馬球。
每個月,李八郎都要出去打五六回。到了「端午、中元、重陽」這三節,姚江有半個月的馬球賽,李八郎從不虛場。
這次的端陽節後馬球盛況,李八郎卻十來天不出門。
從來沒有這樣過!
還說沒惹事?
沒惹事,幹嘛躲在家裡不出門?
「說,你到底惹了什麼事?」李大郎豁然站起身,聲色俱厲問李八郎。
「沒有!」李八郎也惱了,梗著脖子粗聲道,「沒惹事!」
他越是這樣,越是說明他真的惹了事,還不知悔改。
李大郎一口氣沒喘上來,臉色漲紅。
「好了!」老太太重重將手裡的枴杖,嗑在地上,緊繃著臉道,「是芊芊的病要緊,還是追究誰惹了事要緊?」
李大郎回神,神色微斂。
事情有輕重緩急,他女兒的病,還沒有請到郎中呢,現在的確不是責罵弟弟的時候。
李大奶奶心裡急了,在一旁低泣。
李二娘是嫁出去的女兒。李家這些家務事,她是不方便插嘴的,就在一旁坐著,輕輕給老太太拍背,低聲道:「娘,您別生氣。」
陳璟就更加不適合開口了。
屋子裡氣氛沉悶,空氣都是凝固了起來,每個人吸氣都變得小心翼翼。
正在僵持的時候,丫鬟碧桃突然從淨房跑出來,又哭又笑,給眾人跪下,道:「老太太、老爺、大奶奶,姑娘說,好多了,不那麼癢」
「真的?」李大奶奶正在愁請不到郎中,女兒那風疹怎麼辦?總不能看著女兒癢死。現在不過半刻鐘左右,女兒的病情就有了點好轉,讓大奶奶大喜過望。
她看了眼陳璟,滿是感激。
不等其他人說什麼,李大奶奶斂衽,去淨房看李芊芊了。
屋子裡剩下幾個人的目光,全部投在陳璟身上。
「原本就不是什麼大病。」陳璟笑了笑,緩和氣氛,「大哥若是信得過我,我再開個方子,徹底給芊芊根治了。」
李大郎原本是無計可施,才同意給李芊芊用陳璟的藥浴。
卻不成想,居然有此奇效。
李二娘又多次說陳璟好醫術。
李大郎心中,對陳璟已經有了七八成的信任。現在,其他大夫請不到,只有陳璟可用,李大郎思前想後,終於點頭道:「那勞煩央及!」
陳璟就去開方子。
開好之後,陳璟把方子交給李大郎,道:「芊芊所患,乃『風熱郁肺』,我開了『辛涼平劑銀翹散』,活血祛風、辛涼清解。這病需得慢慢調理,用這方子十劑,每日一劑,吃上十天。」
李大郎接了過來。
陳璟寫了一大堆的藥名:金銀花五錢、連翹三錢、桔梗三錢、竹葉三錢、蟬蛻一錢、牛蒡子三錢、牡丹皮二錢、紫草二錢、白茅根三錢、蘆根五錢、生甘草二錢等。
「這方子,主要是清熱疏風,又解毒利濕;牛蒡子和蟬蛻又能透疹止癢」陳璟見李大郎看了半天,眉頭微蹙,就又解釋了一遍。
服藥是件慎重的事。
陳璟到底太過於年輕。
李大郎是父親,他小心謹慎,都是因為他心疼女兒,不能輕率。陳璟明白他的心情,所以一再解釋。
最終,李大郎終於點點頭,讓人去抓藥。
「把那個藥浴的藥,也再抓三份。熬煮成濃汁,不用泡澡,直接擦拭癢處,效果也不錯。」陳璟又道。
李大郎就吩咐丫鬟,拿到外院去,交給管事,讓趕緊抓藥。
又過了一刻鐘,李福生終於請了位老郎中來。
這位老郎中,已經六十多,腿腳有點哆嗦。姚江縣城的大夫,比較出名的幾位都請不到,李福生只得請了這位不知姓名的老郎中來。
看這老郎中,眼睛都花了。
信他,還不如信陳璟,至少陳璟的藥浴已經起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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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已經大好了,辛苦大夫跑一趟。送大夫回去吧。」李大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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