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書盈知道夏清語是在逗自己開心,只是心裡苦澀鬱悶,實在笑不出來,因搖頭歎氣道:「嫂子不用拿這話來開解我,我如今腹背受敵眾叛親離,還有誰管我的委屈死活?」
夏清語連忙道:「哪裡就到了這種地步?還腹背受敵眾叛親離,你當你是誰?將軍還是奸相?事情分明沒這麼壞,你別自己把它想的這樣壞,那還有什麼力氣來過日子?」
白薇白蔻和嬌蕊在秦書盈進來後就都出去了,此時屋中無人,秦書盈便揉了揉額頭,苦笑一聲道:「我還想著怎麼過日子呢,我倒認真該想想日後我要怎麼活了。嫂子已經知道我們二房今天的事了吧?」
「知道了,我聽丫頭說你跑去水姨娘的房裡吵了,這是為什麼?我知道你是聰明的,不會為昨兒的事遷怒水姨娘,莫非這當中有什麼隱情不成?」
夏清語並沒有一開口就指責秦書盈不懂隱忍壞了大局,而是以詢問口氣暗暗點了一下,果然,一句話便勾起了秦書盈的傷心處,因沙啞著嗓子憤憤開口,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末了拍著桌子恨恨道:「嫂子你說,我知道這樣事,沒氣昏過去已經是我定力好了,我……我怎麼還忍得住氣?可恨那賤人竟然抵死否認,還在我面前惺惺作態,哭得聲嘶力竭,又跪下給我磕頭,這會兒我欺負她的事情大概已經傳遍府裡了。嫂子,你說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無恥狠毒的賤人,她……她竟這樣害我。」
夏清語一聽,敢情秦書盈自己已經尋思過來了。因便皺著眉頭道:「竟然是她在暗中搗鬼,可這是為了什麼呢?」
話音未落。就見秦書盈猛然站起身來,尖聲道:「嫂子……嫂子可是也不信我?」
夏清語嚇了一跳,連忙站起身拉住秦書盈道:「我怎會不信你?我只是有些疑惑,要理清這其中的頭緒罷了,你如今性子怎的這樣急躁了?」
秦書盈按了按太陽穴,失神道:「我這些日子,總是心裡憋悶的慌。脾氣也暴躁。看見誰都想發火。早上去和太太說話,說了這件事,太太就疑心我。也是因為如此,聽見嫂子的話,我就以為你也不信我了。」
夏清語倒沒有懷疑別的,秦書盈本就是個烈性女人。自己讓她隱忍,她又要在人前表現出對水幽蘭的照拂。心裡憋屈,想要發洩也是人之常情。因聽了這番話,便重新拉著秦書盈坐下,告訴她道:「太太又不是像你我二人這樣清楚水姨娘的真面目。她疑心你也是正常,或許這正是那水姨娘要達到的目的呢。千不該萬不該,你今日上午又跑去她那裡質問。她如今只急著找不到你欺負她的把柄,你倒好。現把把柄送過去了,等看過人家的惺惺作態,再回過味兒,後悔也晚了,是不是?」
「嫂子這話說到了我的心裡。」秦書盈連連點頭,眼淚汪汪道:「我當時受了太太質疑,真是氣沖斗牛,什麼也不想就過去了,現在想想,果然我就是個傻子。嫂子你說,她是不是就為了今天,所以才挑唆六妹妹去書房呢?當然,我也知道,這也是六妹妹不爭氣,只是她不管有什麼齷齪心思,好歹是我們家出來的,若沒有人慫恿,萬萬不會有這個膽子,就算有膽子,也不會這樣急切行事。」
夏清語慢慢點頭,沉吟了一會兒又道:「你問清楚了?的確是她慫恿的?」
秦書盈鄭重道:「嫂子,當著你的面兒,我不能紅口白牙說瞎話。要說那死丫頭心裡沒有這樣齷齪主意,就被人家慫恿的去做這件事了,她還沒這麼蠢。這必定是她早對大哥哥動了歪心,所以才被那賤人說動,做下這樣丟人現眼的事。她說那賤人告訴過她,為她在太太和老太太面前說了不少好話,早上我去太太那裡,果然太太聽我說要送走那死丫頭,就說想把她給大爺做妾,我又氣又怒,萬般無奈之下,只好和太太說了實話,如今太太是打消這個主意了,可也證明那死丫頭沒說錯,那個賤人仗著自己有了身孕,往老太太太太面前去的機會多,果然說了攛掇的話,不然太太怕也未必會想到這件事。」
夏清語眼睛瞇起來,忽地冷笑道:「我明白了,難怪她這樣積極,這必定是從前你著了她的道兒,只想著怎麼折磨虐待她,結果是我說服了你,讓她這如意算盤落了空。她大概想著,給我這大房裡再添了人,大房必定就要不得安寧了,那會兒我自顧尚且不暇,哪裡還能顧得上你?她自然可以好好謀劃,讓你再入她的局。更何況,若是六姑娘做了大房的妾,你我二人又當如何相處?即便嘴上說一萬個不相干,心裡也是坦蕩,可是彼此看見,終究要尋思,要想著對方肯定要多心,一來二去,你我還能和睦嗎?這女人真是好深的心思。」
秦書盈還沒想到這一層,聞言也是一愣,接著站起身恨恨道:「這賤人太歹毒了,不行,決不能就讓她這麼容易得逞……」
不等說完,就聽夏清語道:「你想怎麼樣?怎麼能不讓她這麼容易就得逞?事實上,她已經得逞了,利用現在有了身孕,人人都在盯著你會不會使手段暗害她的時候,來了這麼一招,事情發生,你做什麼補救,都是給她把柄而已,太太不是就已經開始懷疑你了嗎?」
秦書盈愣住了,好半晌才一屁股坐下去,失神道:「難道……難道就只能眼睜睜看著?」
「最起碼短期內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夏清語歎了口氣,見秦書盈又哭了,便抓著她的手輕聲道:「都說忍字頭上一把刀,其實不是,一個忍字,是心頭上的一把刀刃兒,一下子一下子割著。忍過去了,或許就柳暗花明,忍不過去,就前功盡棄。便是為了這些日子受的罪不白受,你也得忍下去,忍不下去了,就來我這裡,我帶你去杏林館,你也幫幫我的忙,有事情做,轉移一下注意力,或許還少受點罪。」
秦書盈默默點頭,手裡拿著擦淚的帕子已經濕透了。對於她這樣要強的女人來說,這是根本不會在人前出現的情景,可見如今她已把夏清語當做自己最信服的人,不是如此,這番話讓別人來說,絕對沒有這個
效果。
「你能明白這些就好,另外,這脾氣也收斂收斂,不能因為一個水幽蘭,就讓底下人對你怨聲載道的,那更是得不償失了。」夏清語又說了一句,卻沒有深說,秦書盈好歹也是當了這麼多年的家,這話點一下她就能明白了,倒不用再囉嗦。
一時間就命丫頭們打來洗臉水,讓秦書盈洗了臉,這時候白薇才端了茶和點心進來,夏清語陪她說著話,晌午時就在清雲院用的飯。原本夏清語還想讓秦書盈在自己這裡睡一覺,卻不料春繡找過來說,安排送六姑娘的馬車和人都妥當了,問秦書盈什麼時候打發秦書湘走。
秦書盈一聽這事兒,心中怒火又起,卻見夏清語站起身,默然片刻道:「我有一句話,你幫我帶給六姑娘吧。告訴她日後行事做人,莫要忘記今日這前車之鑒。這次的事,她是被水幽蘭利用不假,但就如你說的,她不存了這個心思,水幽蘭也未必敢大膽慫恿她。想必宅門後院中的各種爭鬥,才讓她小小年紀就走了歪路,只盼著能一朝飛上枝頭,讓所有人看著她風光無限。然而登高容易,一旦跌倒,便是萬劫不復,希望她經過這一次教訓,能夠幡然醒悟,從此後腳踏實地,做一個正派安分的人,不然今日之事,便是他日之殤。我和她總算是稱姐道妹了一場,不想看她飛蛾撲火。」
秦書盈含淚道:「嫂子當真是胸懷寬大,我知道了這件事,心中只恨她不爭氣,卻從沒想過這些,可見你是真的對她好,可惜了她有眼不識好人心,白白辜負了你對她的照拂疼愛。你放心,這番話我會轉告她的,若她日後能吸取教訓改過從新,倒還不負嫂子一場苦心;若還是執迷不悟,那當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夏清語點點頭,這裡秦書盈便轉身離去。她坐在榻上看著院裡,見嬌蕊輕手輕腳走進來,便忍不住輕聲道:「你說何苦來哉?明明是傾國傾城之色,官宦家的小姐,若是不計較太多,嫁個老實寬厚的男人,生兩個粉雕玉琢的孩兒,豈不是一生順遂?何苦定要去攀高枝?做妾?妾就是那麼好做的?還是存著寵妾滅妻的心思?唉!」
嬌蕊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總是有些人看不開嘛,不然人間哪裡還會有惡人?奶奶也不用為這種事歎息,地藏王菩薩都沒辦法,咱們凡夫俗子多想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