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明珊這時候也擦了眼淚,聽見這話,便由衷感歎道:「弟妹當真是個厲害的,平安父親若不是有她,這會兒能不能活命還不知道呢。」
反正趙明堂如今也沒事兒了,陸雲逍也就不怕實話實說,點頭道:「確實如此,叫我看,沒有清語,姐夫就救不過來了,不說別的,單說他身體那個……那個什麼情況來著?哦,脫水……就那個重度脫水,如果沒有杏林館的輸液,那就救不過來。」
「什麼脫水?」葉夫人疑惑的問,聽陸雲逍說就是身體裡極度缺少水分,她便疑惑道:「那不是多喝水就好了嗎?哪裡就像你說的這麼嚴重?」
陸雲逍笑道:「哎喲我的娘親啊,哪有你說的那麼簡單?喝水還要吸收什麼的,像大姐夫那種情況,說是血管裡很多東西都不平衡了什麼的,必須要借助輸液來補充。具體我也說不明白,但這個東西,可不是單純多喝水就行的。」
秦書盈連忙道:「怪不得,從前有那中暑的人,說是活活兒渴死了。可分明後來那麼多水灌下去,也沒救過來,想必就是這個道理。」
余老太君笑道:「如今好了,有了清語,一年能救多少必死之人,這可真是大功德。」
話題轉到夏清語身上,眾人七嘴八舌說了幾句,總算是把先前的傷感氣氛沖淡了一些。
當下分別落座,黃鶯親自給大家上茶上點心,陸雲逍便問陸明珊道:「這些日子為了避嫌,我也沒去大理寺,姐姐和姐夫在一起。有沒有問問他那葉家究竟是怎麼回事?」
陸明珊道:「究竟怎麼回事,你姐夫也不知道。他是進京途中和葉老爺結識,當時葉老爺在京郊河邊釣魚,不知怎麼失腳掉進了河裡,大叫救命的時候,你姐夫恰巧路過,下河把他救上來。葉老爺知道他是要進京備考。大概看他衣著樸素。知道他囊中羞澀,便盛情邀請他在自家住下。你姐夫見人家誠心誠意,想著也可以省下一筆住客棧的錢。就同意了。從此後就在葉家住下,有時也往京城中見一見同窗,或者拜望一些德高望重的大儒。葉家出事那天,他就是進城去和幾位同窗相聚。後來因為天晚了,就在客棧住了一宿。誰知第二天剛起床,就有衙役把他鎖了,說他勾結土匪血洗葉家滿門,連一句分辯都不讓說就給抓到了順天府。那府尹根本不管他喊冤枉,二話不說便定了罪,然後這案子移交到刑部。也是根本未經審理,那些人要把他屈打成招。他至死不肯,誰知……誰知那些黑了心腸的,竟……竟趁他昏迷時抓著他的手畫了押。」
陸明珊說到這裡,就聽余老太君和葉夫人都恨恨道:「這幫喪盡天良的,也不怕天打雷劈,死後下地獄。」
獨獨陸雲逍在一旁沉思道:「順天府衙的動作很快啊,葉家是晚上被滅門,他們這麼快就能找到姐夫?而且這樣大的案子,如此不問青紅皂白,莫非……這是早有預謀的?」
陸明珊擦擦眼淚,搖頭道:「這你姐夫就不知曉了。他被定的是勾結土匪謀財害命之罪,可你姐夫說,從他進了監牢,就沒看見過那些土匪長什麼樣兒。」
陸雲逍點點頭,問陸明珊道:「這些李大人都知道嗎?」
陸明珊道:「李大人來問過你姐夫的話,你姐夫把這些都和他說了,只是這些情況都很尋常,也不知能不能幫到李大人。」
陸雲逍笑道:「李大人在這方面是很聰明的,咱們覺著尋常的情況,他或許就能從裡面剝絲抽繭,這些姐姐不用擔心了,咱們就靜等案子的結果吧。」
話音剛落,忽然就聽門外有人稟報道:「世子爺,門外有一位李大人求見,說是新任的大理寺卿。」
「說曹操曹操就到。」陸雲逍站起身來,對余老太君等人道:「祖母和母親且和大姐姐先坐著,我這就去前廳見李大人。」
余老太君忙道:「你快去,順便問問,到底這案子什麼時候才能重審?早點摘清了你姐夫的嫌疑,也好讓他回家養傷,大理寺那裡再照顧,還能比得上家人精心嗎?」
陸雲逍答應了,辭別余老太君等出門,來到前廳,果然就見李絕心正坐在那裡垂頭沉思,一隻手慢慢撥著茶杯蓋兒,聽見腳步聲,方抬起頭,然後起身行禮道:「陸大人倒當真清閒得很,我還以為你在衙門裡,結果白跑了一趟。」
陸雲逍笑道:「別胡說,我今兒特意請了假,難道你不知趙盧氏今天被放出來?我接她來家裡和母親祖母見一見。說起來,李大人新官上任,打算什麼時候重審葉家的滅門血案啊?」
李絕心微笑道:「這個不急,且先抻些日子,免得打草驚蛇。」
陸雲逍就皺了一下眉頭,沉吟道:「皇上都已經下令讓你重審了,這草已經打了蛇也已經驚了吧?你在這裡抻著有什麼用?本來就已經過了幾個月,若是再等一等,怕是證據都被人給湮滅乾淨了。」
李絕心哈哈笑道:「我恰是等著他們湮滅證據呢,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個月,若是沒有有心人著急毀滅證據什麼的,我又從哪裡下手揭開這案子的真相?」
陸雲逍聽這話裡明顯有話,不由得眼睛一亮,連忙道:「怎麼?莫非李大人已經有了什麼發現?」
李絕心微笑道:「這個……卻是不方便向陸大人透露,還請見諒。」
陸雲逍愣了一下,因為江明月和夏清語的關係,再加上兩人最近時常有往來,他在心裡已經把李絕心當做至交好友,卻不料對方竟會說出這樣公事公辦的話,因一時間心裡不由得有些不是滋味兒。然而轉念一想,難道是朋友,就可以沒有原則了嗎?那和徇私枉法又有什麼兩樣?一念及此,就對李絕心這份公私分明分外佩服起來,因正色點頭道:「李大人說的是,都是我一時間關心情切,逾距了。
李絕心心中也暗自讚歎:陸雲逍最近和自己關係十分親密,他又是個身世清貴的,在皇上面前也可肆意妄為。在被自己拒絕後,竟然還能有這份自律,當真不易。
因便啜了一口茶,對陸雲逍道:「今日我過來,倒是有件事想要向陸大人瞭解一下,原本我問過趙鳳鳴,只是這件事,他卻吞吞吐吐不肯明言,我想著這大概關係到國公府的名聲,只是此事在此案中,又有些重要,所以不得已之下,才來尋陸大人給我解惑。」
陸雲逍正色道:「什麼事?你儘管說,但凡我知道,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陸大人痛快。」李絕心放下茶杯,正色道:「我想問一問,國公府和榮寧公府,可有什麼過節?那趙盧氏,你之前和我說她是和你有關聯的一個人,那她到底和國公府有什麼關係?這趙鳳鳴,又是因何得罪了榮寧公府?還望大人誠實以告。」
陸雲逍心中「咯登」一下,就露出一絲為難神情。然而仔細想了想,李絕心絕不是那喜歡探聽別人**的,他先前就說這些和案情有關,那想必就真的是有關係,既如此,他並非那不可托付之人,倒不如據實以告。
主意已定,他便抬頭直視著李絕心,沉聲道:「這件事,確實事關國公府的名聲顏面,我可以告訴大人,但還望大人替我保密。」
「這個自然。」李絕心面色也嚴肅起來,於是陸雲逍就將當年之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只聽得李絕心也是目瞪口呆,好半晌才點頭讚歎道:「令姐真乃巾幗奇女子。」
陸雲逍一愣,陸明珊所作所為,在大多數人眼中都是任性妄為自甘下賤,除了自己這些親人心向著她,大概也只有夏清語那個另類的會對陸明珊「追求幸福反抗包辦婚姻」的精神讚許不已吧,他卻沒料到李絕心竟然也會說出這樣讚美的話。
不過旋即就釋然了:李絕心是誰?那本就是個癡情人。更和愛人遭逢過刻骨銘心之痛,和大多數滿口仁義道德的迂腐衛道士相比,他的確也算是一個另類了,能夠理解陸明珊一點兒也不奇怪。
這樣想著,心裡就覺著欣慰多了。忽聽李絕心正色道:「如此說來,劉家當年並不相信府上大姑娘是暴斃而亡,只是因為找不出證據,所以才不得不接受這個結果,他們心中對陸家,對大姑娘一定是懷恨在心,對不對?之後貴府的西席先生失蹤,也並不能保密,所以他們還是可以推測甚至調查出大姑娘是和趙明堂在一起,只是苦無證據,所以沒辦法指證,對吧?」
「應該是這樣。」陸雲逍點點頭,想了想又歎氣道:「那劉家人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幸虧先皇英明,不然的話,只怕我們家早被他們暗中使絆子,大廈傾倒了。也唯因整不垮我們家,所以劉家對我們可說是恨之入骨,不過後來他們家勢力漸微,我們家卻蒸蒸日上,所以這事兒也就沒人再提。」(未完待續)
ps:呼,世子爺,你的坦誠以待會收穫好結果的,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