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伙子見她動作熟練,不自禁便把她當做了女大夫,連連點頭道:「是是是,平日裡我和我媳婦都輪流在娘身邊,讓她身旁片刻不離人的。」
夏清語點頭笑道:「那就好。另外,病發時要慢慢把她放倒,以免因為動作太急切撞傷或者跌傷,你剛才的動作就有些毛躁了。」
「嗯嗯嗯,我知道了。」小伙兒雞啄米一樣點著頭,此時婦人的肢體終於漸漸停止了抽搐,只是意識卻還沒有恢復,夏清語便繼續道:「她四肢抽搐的時候,不要用力按壓,免得太用力,會壓斷她的骨頭。控制的動作也要輕柔些。另外,她發病時,應該趁牙關還未緊閉時用手絹,毛巾等塞進牙齒間,防止牙齒咬合結果卻咬到舌頭。」
「對對對,上一次我娘發病,結果舌頭差點兒咬斷了,流了很多血。」小伙子眼睛發光,已經要把夏清語說的話當做聖旨一般推崇了。
「嗯,你看,放上一個東西,她的牙齒合不攏,就不會咬到舌頭,但一定要是柔軟的東西。」夏清語說到這裡,又指了指婦人的頭:「還有,一定要把她的頭歪到一邊,以防嘔吐物嗆到,有時候會活活憋死的。如果她嘴裡殘留嘔吐的東西,要給她摳出來。一旦憋到了,把嘔吐物清理後嘴對嘴渡幾口氣給她」古代人不知道食道和氣管的區別,夏清語只能化繁為簡,好在小伙子經驗很豐富,聽見這話,便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聽我娘說,我外公當初就是羊角風時活活憋死的。」
原來是家族遺傳史。夏清語不禁十分同情這婦人,因又把一些癲癇發作時需要注意的事項交代給年輕人,包括鬆開領口褲帶之類的,小伙子看來是個孝順孩子,聽得很認真,絲毫沒有覺得不妥,倒是陸雲逍在他們身後微微皺了眉頭,雖然知道這是急救知識,但夏清語這樣毫無顧忌的和一個男人說什麼鬆開褲帶之類的話,他還是覺得心裡有些彆扭。
「能做的,基本上就這些了,剩下的,就是盡人事聽天命。」夏清語交代完了,便拍拍手站起身:癲癇在現代都是無法根除的疑難雜症,更不用提在古代。針灸雖然也可以稍微減緩病情,但是比起現代的醫療手段還是差得多。而且這婦人目前病情還算平穩,不需要她用針,所以她也就沒把那銀盒子拿出來。
「多謝女大夫,多謝您,今兒多虧了您……」小伙子也站起身,真誠的向夏清語鞠著躬道謝,卻見她扭過頭,笑瞇瞇看著陸雲逍笑道:「我相信小侯爺是無心之失,不過這位大娘確確實實是犯了病,這個……你是不是應該表示一下啊?」
陸雲逍瞪了她一眼,冷冷道:「這個不須你說,難道我連這點擔當都沒有?」說完走上前對那小伙子道:「令堂的事,確係我無心之過,十分抱歉,這裡大概有五十多兩銀子,權當醫藥費了。」一邊說著,就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遞給那年輕男子。
「啊……不用這麼多……」小伙子也愣住了:五十兩銀子啊,他和父親起早貪黑干三年也賺不來這麼多錢。因此小伙子連連擺手,雖然陸雲逍的話很誠懇,但他對這個氣質高貴不怒自威的英俊男子卻是從心裡感到懼怕。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陸雲逍不願意多廢話,將荷包不由分說拋給小伙子,一轉身,卻見夏清語已經背上了那個大包袱,走出十幾步了。
「爺,要不要追大奶奶回來?」
小廝朝雲上前一步試探問著,卻見陸雲逍搖搖頭,然後微微瞇著眼睛道:「看來她心意已決,追也追不回來了。走,咱們回去吧。」奇怪,這女人真的轉了性子不成?可俗話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夏清語可以驕橫可以跋扈可以狠毒可以胡攪蠻纏,但是怎麼會有如此凜冽颯爽的一面?難道說真是死過一次,所以她鳳凰慾火涅??重生了?太扯淡了吧?
「哎,女大夫呢?我……我還沒付診金呢。」小伙子在身後大喊著,陸雲逍腳步頓了頓,但旋即便繼續大步往前走,雖然心中也有些好奇,但他終究是忍住了沒回頭。
「真看不出來,大奶奶還有一把子力氣,這一會兒工夫就走遠了。倒是白白便宜了那小子,爺竟然給了五十兩銀子,大奶奶也不要這錢……」
身邊小廝的議論聲鑽入耳朵,於是陸雲逍便知道了:小伙子沒有喊住夏清語,那個女人,她當真是下定決心離開了,頭也不回的離開。
怎麼會這樣?陸雲逍真不敢相信這是夏清語做出來的事情,她對自己的挽留竟會如此決絕,如此的不留餘地。
不過……這也很好,日月可鑒,他對那個女人除了刻骨之恨,再沒有任何一絲情意。這一生再不相見,對他來說是最好的結局,或許對她來說也是。
回到侯府,還不等進門,就見一騎飛馳而來,到了陸雲逍面前猛然勒韁停下,接著馬上人乾脆利落的下馬,來到陸雲逍面前躬身道:「陸大人,皇上口諭,宣陸大人速速入宮北書房覲見。」
「發生了什麼事?」陸雲逍心中一緊,若非重大緊急事件,皇上不可能出動御林軍二等侍衛來宣自己進宮,所以他第一直覺就是有大事發生。
「具體卑職也不知,聽說好像是和江南洪災之事有關。」
「江南洪災?什麼時候的事?這剛入春,怎麼就會有洪災?」陸雲逍震驚了,他還不知道這個消息。不過很快的,那二等侍衛便給了他答案:「剛剛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消息。」
於是陸雲逍便明白了,沉吟了一下方道:「我回去探視下祖母,隨後就進宮。」
那二等侍衛有些奇怪,暗道這樣緊急的時刻,還要去探望祖母?老太君得病了嗎?不過這話當然不能問出口,於是他答應一聲,見陸雲逍進門,便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與此同時,已經走出了紅光大街的夏清語正在和兩個丫頭商量她們接下來的前進方向。
「剛剛小侯爺的態度你們也是看到了,他……他他他竟然追過來了。好吧,雖然我也覺著像他那種男人,被拒絕過一次絕對沒臉再來追我第二次,但是,但可是,我們要以防萬一,以防萬一明白嗎?」
夏清語神情嚴肅地強調著,白蔻白薇就在一旁雞啄米般點頭,反正聽主子的就對了。雖然已經知道眼前這具軀殼裡不再是那個真正的主子,但兩個丫頭卻不約而同選擇性的遺忘了這一點,仍然把夏清語當做她們平日裡服侍愛戴的那個主子對待。
「所以,我們絕不能留在京城。」經過足夠誇張的鋪墊後,夏清語說出結論。然後兩個丫頭不點頭了,一起茫然看著她,白蔻猶豫道:「那……不在京城,要去哪裡呢?奶奶可是有地方去?」
「唔,不如我們去江南吧,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嘛。」夏清語考慮了一陣,一開口就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京城到江南,何止是千里迢迢,只看兩個丫頭那瞪大眼睛的震驚表情,她也知道自己這個思維跳躍有些過大。
不過夏清語對江南實在是太渴望了。上一世裡,她因為醫者仁心而去了貴州那個貧困縣的醫院,因為比起江南,那裡更需要自己的救助。但這一世,雲貴一帶的形勢可要比上一世複雜多了。而且這個架空時代的國家再怎麼興盛富強,終究還是貧苦百姓佔大多數,到處都有需要被救助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她想自私一回,滿足自己一直以來的夙願。
塞北秋風烈馬,江南春雨杏花。
腦海中閃過上一世裡很愛的這兩句歌詞,對江南的嚮往又加深了一層,一瞬間,夏清語恨不得自己能夠長上翅膀,現在就飛到那煙雨水鄉,領略草長鶯飛二月天的江南風光。
對於夏清語的決定,白蔻白薇雖然有些不解,卻也沒有多問,她們下意識把主子這個決定給定義成了「遠離傷心地」,如此一來,兩個丫頭自然也是舉雙手贊成夏清語的決定。
明確了方向後,夏清語便站起身往旁邊一家車馬行走過去,聽見白蔻問自己做什麼,她不由得苦笑道:「我們是要去江南啊,難道要背著這麼大的三個包袱去?累也累死了,所以當然要租一輛馬車啊。」
白薇在一旁道:「專門租一輛馬車去江南?這個費用也太昂貴了,更何況咱們三個弱女子,帶著這樣三個大包袱,路上誰知道能遇見什麼事兒?萬一車伕見財起意要害咱們呢?奴婢覺著這不**全。叫我說,不如咱們把包袱裡這些被褥布料首飾之類的能當的當能賣的賣,到時候輕裝簡從往江南去,豈不好?」
「咦?還是白薇的主意好。」夏清語一拍手,哈哈笑道:「是啊,我怎麼忘了,古代是有當鋪收這些東西的,走走走,咱們去當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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