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陌隱在面具下的鳳眸,幽幽的看了淳於澤許久,才緩緩開口。
「討債,本門主來找你淳於澤討筆血債。」白千陌冷冷說道,周圍的空氣倒是也跟著冷了幾分。
兩人間隔的距離太過遙遠,再加上白千陌在聲音中加入了內力,寒冬的冷風呼嘯而過,聽到淳於澤耳力便多了許多雜音,只能隱約聽出個大概。
淳於澤不禁一瞬間皺緊了眉頭,自己何時欠過洞外天門主的血債。
雖然他很多時候是不擇手段,但一般不會招惹江湖中人的仇恨,再者說,淳於澤向來謹慎小心,如果得罪了這樣的大人物,一定會記得。此時聽著斷情公子這麼一說,倒還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難道他想要給自己冠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來讓他的謀反變得名正言順嗎?
「哼,朕的仇家不少,記性卻也是相當不錯的,到不知何時竟然欠了斷情公子的血債,你倒是清楚明白的說出來,莫要平白抹殺了朕的英名。」淳於澤心中篤定白千陌是捏造事實,義正言辭的冷喝道。
「呵,平白抹殺你?你與本門主的血海深仇,淳於皇室皆知,京城權貴皆知,天下百姓皆知,何來抹殺你一說?」白千陌冷哼一聲,就是到了現在淳於澤還如此頑固不化。
淳於澤眉頭鎖得更緊,聽著斷情公子這言之鑿鑿的指控,似乎自己還真的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
但是,淳於皇室皆知,京城權貴皆知,天下百姓皆知的血海深仇,自己斷然是不可能忘記的。
淳於澤隔著遠遠的台階,眨著眼睛仔細的看著騎在馬上的斷情公子,看了半天,奈何距離隔得太遠,也只覺得那匹馬有些眼熟。
「你究竟是誰?」淳於澤凝眉斂目,大聲問道。
白千陌譏諷一笑。
「我是誰?本門主就讓你好好看看我究竟是誰?」白千陌對著芩風擺了擺手,惡狠狠的說道,便抬手撫上面具邊緣。
刷的一聲,天字大旗帶有天字的一面脫落,大旗竟然有兩層,天子大旗後面,一個白字赫然出現在大旗幟上。
淳於澤瞳孔驟然緊縮,不可置信的快速看向馬上的斷情公子,只見那銀色面具也在一瞬間脫落在地,面具下白千陌那張邪佞妖嬈舉世無雙的容顏,暴露在眾人面前。
「淳於澤,你可想起了本門主是誰?你還有何話說?」
周圍議論聲紛繁四起,就連御林軍看到來人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該如何是好。
「天啊,竟然是雲韜郡主。」
「龍潯的那位奇才郡主居然是斷情公子,這場仗打得漂亮。」
「怪不得是白家繼承人,身為赫連家老兵,佩服啊!」
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聲在聯合大軍之間湧動開來,都是對白千陌的欽佩讚歎。
淳於澤愣愣的看了那張絕世容顏許久,真摯又溫柔的笑了。
原來,她真的沒死……
淳於澤看著白千陌那遠方的身影,竟有一瞬間的慶幸,亡國的仇恨不甘,消失的煙消雲散,怪不得能夠不費一兵一卒就贏過淳於瑾。
淳於澤也在一瞬間明白了自己和淳於瑾還有淳於逸的差距。因為在江山美人之間,他們都很快速的選擇了美人,而只有他猶豫了好久,卻終究選擇了江山失去了美人。
可是如果再有一次機會的話,淳於澤卻也不敢判斷自己會如何選擇,且不想那麼多,至少這輩子的最後能夠再見一眼那個讓自己又愛又恨的人兒,也是不枉此生了。
終於,終於有一年不是對著那冰涼的衣冠塚說話了,淳於澤笑的溫柔眼中卻揚起了一絲妖冶,似乎做出了什麼決定。
「哈哈,原來是千陌呀!朕當真是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會是你來找朕報仇啊!不過也好,你與朕之間,總歸是要有個了結,五年前不曾了結,今日卻是避不了躲不過的了。」淳於澤苦澀一笑,朗聲喊道。
「既然如此,那就你我二人單打獨鬥,不死不休如何?朕給你機會,讓你為白家報仇,你也給朕機會,為朕還未出世的兒子報仇如何?」淳於澤眸光一斂,故作憤恨道。
白千陌聽了這個提議,只覺得淳於澤說的話也難得的很有道理了一次,瀾的仇,一定要自己親手報。
「芩風,龍吟劍。」白千陌對著身後微微抬起手來。
芩風眉宇間閃過一抹沉痛,將一直貼身帶著的龍吟劍,放到白千陌手中。
這是自從瀾去了之後,白千陌就吩咐芩風隨時帶著的東西,就是為了哪日再見淳於澤,能夠用龍吟劍手刃他,告慰瀾的在天之靈。
「御林軍聽令,全部退下,不論結果如何,不准傷害雲韜郡主。」淳於澤對著身後的御林軍眾人,壓低聲音說道。
下一秒便提了劍,走到兩層台階的緩台處。
白千陌也不含糊,拿了龍吟劍,便一個飛身來到淳於澤對面站好。
「大哥,就這麼讓斷情公子去,不會有危險嗎?」赫連弘玉得知斷情公子是白千陌衝擊頗大,但是卻還是有些擔憂問道。
「是啊,父王,萬一淳於澤耍詐,千陌姐姐會很危險。」百里燁也策馬來到盛昌王爺身邊擔心問道。
「千陌的武功高強淳於澤不是對手,再者說,咱們人多勢眾,那幾個御林軍掀不起什麼大風浪。」赫連秋水凝眸注視這前方的情況,認真說道。
盛昌王爺也是贊同的點了點頭。
「你千陌姐姐心思重,她與淳於澤之間是白家的仇怨,她一定想自己報,咱們別插手了。」盛昌王爺也是歎息說道。
百里燁和赫連弘玉對視一眼,有些悻悻然,卻也不得不回到各自的位置站好。
淳於澤自然也知道自己的武功是打不過白千陌的,所以倒是很貪戀這開始之前的時光。
一雙妖嬈的桃花眼,含笑的打量著白千陌的一切,好像是在看思念了許久的戀人。
「呵呵,沒想到,當初我贈你龍吟,今日,你卻要拿龍吟來取我性命。」淳於澤的視線落到白千陌手中的龍吟劍,嘴角一僵,苦澀說道。
如今再見龍吟劍,已經沒了當初的狂怒和委屈。倒是多了幾分釋然,看了看那執劍的人,終究這把劍還是握在了她的手裡,倒也是全了當年贈劍的情分,至於給這劍淬血的人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呢?
「用龍吟劍,來斬你這位「真龍天子」也不算是辱沒你了。」白千陌眸中寒光一閃,拔劍出鞘,猛然攻去。
白千陌速度極快,淳於澤全力閃躲,仍舊胳膊上被劃出了一條口子。
「哈哈,這些年,你的武功越發精進了。」淳於澤溫柔一笑,似乎受傷的人並不是他一般。
「這是自然,日日都在為了取你的命苦練呢。」白千陌冷哼一聲,繼續凌厲攻去。
本來淳於澤的武功便不如白千陌,但是白千陌此時卻也是毫不留情,這一招過去,定然能將淳於澤的佩劍砍斷。
但是令人意外的卻是,淳於澤看著白千陌的劍刺入身體,卻是連一點兒想要揮劍擋開的意思都沒有。
縱然是白千陌也不可思議的一驚,抬起頭看向淳於澤,依舊是帶著那淡淡的笑意溫柔的看著白千陌。
白千陌被淳於澤眼中的溫柔灼得心口有些發痛,下意識的想要抽出劍,卻不想劍鋒竟被淳於澤握住。
依舊是那帶著淡淡笑意的妖嬈臉龐,一步一步向前走著,每走一步劍就入體一分。
所有人都震驚的看著淳於澤的舉動,全部有些不能理解,這,這無異於是自殺啊。
白千陌那一劍刺得位置本就距離心口十分相近,更遑論整把劍全部穿過身體。
淳於澤的嘴角早已流出鮮血,若不是額角不停的冒出冷汗,白千陌險些以為他失去了痛覺。
就在淳於澤將整把劍穿過身體,在白千陌以為淳於澤要和自己同歸於盡的時候,淳於澤竟然扔掉了手中的劍,一把將白千陌擁入懷中。
白千陌怔愣的忘記了動作,她甚至能夠清楚的聽見龍吟劍刺透淳於澤骨頭的細微聲響,可是,為什麼淳於澤會選擇抱住自己,白千陌沒有慌亂沒有惶恐只有滿心滿腦子的迷茫。
其他眾人也是被這一幕驚得呆若木雞,這是什麼情況,他們兩個不是死仇嗎?為什麼淳於澤寧可受那長劍穿心的痛苦也要在最後擁抱白千陌。
淳於澤剛想開口,就嘔出了一大口血,剛才忍了一把劍的距離,如今吐出來了總算是舒服多了。淳於澤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血液從自己身體裡流出去的感覺,按理來說應該怕,應該冷才對,但是當抱住白千陌的一刻,他卻覺得心裡是滿滿的熱熱的。誰說他不是贏家,至少在人生的最後一段時間裡,江山美人都是在他懷中。
「千陌,你可知我此生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選擇你嗎?當年,我錯過了你,再想挽回卻為時已晚,可如今你卻在我懷中,就算是錯覺,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也足夠讓我幸福。」淳於澤緊抱著白千陌在她耳邊,低聲呢喃。
「失而復得?淳於澤你這輩子注定都不可能適用這個詞語,你可有興趣聽聽我的故事?」白千陌沒想到最後竟然能夠聽到淳於澤說出這樣的話,心中也是一片頹然,恍恍惚惚間竟然和淳於澤對起話來。
「好啊,你這劍沒刺在心口上,我還該有些時間,想聽你的故事。」淳於澤微微偏頭靠在白千陌的肩膀上,似乎有些疲憊的說道。
「你相信嗎?我是白千陌卻又不是白千陌,又或者說我是上一世的白千陌。我不過是一縷重生的孤魂,上輩子是那麼愛你……」白千陌也不介意淳於澤靠在自己肩膀上,茫然失神的訴說著自己的前世今生,控訴著上輩子淳於澤的冷血絕情,將自己帶著仇恨而來的事,一股腦的全部說了出來。
反正淳於澤如今也是命不久矣,白千陌不怕他在亂說什麼,卻也只想對著這輩子的他討個公道。
「怪不得你自從十三歲落水之後就對我那般奇怪,原來是為復仇而來。這麼聽來,上輩子的我當真是個混蛋,竟如此殘忍對你,但是,他能夠擁有你卻又讓我嫉妒。」淳於澤靠在白千陌肩膀上幽幽說道。
「千陌,既然是我,便不管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是我,我想,哪怕是上輩子,淳於澤對白千陌也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的,他能夠那麼肆無忌憚的傷害你也定然是有原因的。我瞭解自己,從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你可還記得當年答應我的事情?」淳於澤趴在白千陌身上,淡淡笑了,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眼裡的溫柔能夠暖化一池春水。
「答應你?我答應過你什麼?」白千陌倒是懵了,這輩子自己對淳於澤敬而遠之,哪裡會給與他什麼承諾。
「你七歲,我九歲那年,錦福宮後院,杏花樹,滿院子的花香。」淳於澤看著遠方,似乎是想起了什麼美好的回憶,語氣中滿是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