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兒臉上通紅嘟著嘴便退到了一邊逕自整理著自己的頭髮,若是放在平時或許淳於逸還是會站在童兒這邊替童兒說話。
但是對像一旦換成了白千陌,淳於逸不助紂為虐就不錯了,童兒自認自己在淳於逸的心裡位置在重要也重要不過白千陌所以還是默默地去一邊自己善後吧。
「這小子,說他兩句還跑了,不過這麼多年了他這性子倒是沒變,這也是個好事兒。」白千陌看著童兒靜悄悄的躲去了不遠處,無奈搖了搖頭說道。
「他就是個小孩子心性,前幾年還以為能成熟了些,一見到你就又打回了原形。」淳於逸看了看遠方氣呼呼弄頭髮的童兒也不禁說道。
白千陌這才回過頭來,方纔還沒怎麼注意淳於逸的裝扮光顧著說話了,這會兒一看才發現淳於逸今日的穿著大有來頭,淳於逸的氣質本就儒清俊,配上這一身的淡藍色蠶絲袍更是高貴清。
白千陌心裡清楚每年淳於逸見自己的時候在裝扮上都會下功夫打理,心裡也明白淳於逸是想要將自己最好的樣子展現給自己。可是每每看到淳於逸這俊逸非凡,彈起琴來那瀟灑愜意的模樣,又十分矛盾。
一方面為了自己有這樣優秀的夫君而感到驕傲自豪,另外一方面又覺自己對淳於逸的當斷不斷對他是一種無形的迫害。
如今淳於逸的身子越來越好,整個人也更加成熟起來,身上除了當年那種儒還多了幾分成熟的氣質。
白千陌的目標是搬倒淳於王朝,就算如今當政的是淳於澤而非淳於逸的父親,但終究也等於是要毀了他家的天下。
縱然淳於逸對王位沒有興趣,當自己推翻淳於王朝的時候,自己和淳於逸的緣分也算得上終止了。
白千陌不會傷害淳於逸,但是自然也不可能再和淳於逸在一起。
淳於逸不傻,雖然他不知道白千陌這些年究竟在做些什麼,但是隱隱也能夠感覺到不對勁兒,只不過他強迫自己不再去想罷了。
白千陌不知道像如今這樣拖著淳於逸究竟是對是錯,貪戀著淳於逸的癡情與溫柔的自己很自私。可是讓淳於逸忘了自己去另覓良緣自己又捨不得。
「是天織閣的套裝。」白千陌迅速隱去眼中的情緒,抬起頭來,看著淳於逸的衣服,淡淡一笑肯定說道。
淳於逸見白千陌認了出來,剛想一笑,一低頭卻瞥見白千陌白紗之下的裡衣衣領處的內襯那層流雲圖紋,也像極了天織閣的手法。
「千陌的裡衣也是天織閣出品的?」淳於逸疑惑問道。
淳於逸當初為了能夠買到三套套裝對於天織閣也是下了大工夫的,白千陌的裡衣應該是天織閣出品的沒錯,但是看料子也不像是下等蠶絲,但白千陌身上穿的又不是套裝搭配,難不成天織閣還給白千陌單獨供應衣著,這可是皇宮都要不到的待遇啊。
白千陌見淳於逸眼睛好使已經看到了,就也淡淡一笑,手撫了撫裡衣露出來的衣領。
「三套精品,淺墨,流雲,沐風。你身上那套是沐風,這件是流雲的裡衣。」白千陌眨了眨眼睛,輕聲說道。
「哦,原來是流雲。」淳於逸這才了然大悟,感歎說道。
一般天織閣出品的東西本就珍貴,所以三件套裝大多數人都會按照固定的搭配穿著,白千陌這麼拆著穿,反倒是讓人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天織閣主打的流雲,雖然精緻優,但搭配起來卻有些太過複雜華麗,我人在江湖總不能整日掛著各種玲瓏配件,若是按那種搭配穿,受了傷處理都要費去大時間,實在不是明智之舉,索性就拆開穿了。不過,沒想到沐風到了你手中,這身裝扮倒是的確很配你的氣質,很適合你。」白千陌淡淡一笑,對著淳於逸解釋道,也不忘讚美淳於逸今日的英姿。
但是儼然淳於逸的重點並不在白千陌對他的讚美,反倒是放到了前半段。
「受傷?你經常受傷嗎?」淳於逸袖子裡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眼中的擔憂一覽無餘,靜靜的看著白千陌焦急地問道。
白千陌被淳於逸那火熱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勉強扯出一絲笑意。
「江湖之中,刀劍不長眼,凡事都會有個萬一嘛。我自然是要考慮那個一,你不用太擔心啦。我這幾年武功已經練得很好了,一般人倒也傷不到我。對了,今日來可是難得放鬆聽聽琴,我裝備都給你帶來了,你總不會不賞臉彈給我聽吧。」白千陌眼睛轉了轉,連忙轉移話題。
淳於逸深深看了白千陌一眼,垂下眼瞼時隱去眼中那抹無力,來到琴台邊,將綠漪琴放好,緩緩彈奏起來。
白千陌倒也不客氣,又躺回了軟榻上,隨手拿了旁邊的一塊兒糕點抿了一口,唇齒留香的桂花味兒,是浮影的味道。
瞥見了遠方依舊和頭髮作鬥爭的童兒,白千陌眼中一抹暖意閃過。
說歸說,打趣歸打趣,童兒終究也還是個心細的人,白千陌還活著的消息,浮影並不知道,但每年今日琴台所有的糕點都是浮影親自做出來的。
白千陌雖然不知道童兒是用了什麼樣的理由,卻也全了自己思念浮影的一片心思,這樣的人,浮影交給他,白千陌倒也是放心了。
白千陌吃完一塊兒糕點用旁邊準備好的帕子擦了擦手,便繼續支著頭假寐。
這是白千陌聽琴時慣有的姿勢,聽琴本就是為了放鬆,沫伶的琴藝雖然也不錯,但對白千陌來說,只不過是找個暫時休息的理由罷了。
但是淳於逸的琴音不同,他的琴音似乎真的能夠將人吸入其中一般,白千陌每年都會來聽琴,但每次聽完心情都會好很多。
想起五年前躲在假山裡聽琴,如今躺在軟榻上聽琴,到當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了。
淳於逸似乎也知道白千陌的疲憊,這幾年來每年的今天,他都會彈些能夠讓人放鬆心神的曲子,但卻也細水長流的一點點滲透著自己的相思之意。
這樣的時候享受的不光是白千陌一人,對於淳於逸來說也是一種享受,因為至少如此,他可以肆無忌憚的看著白千陌。
哪怕是一襲男裝,白千陌也依舊是他的白千陌。
琴音時緩時急,一直不停流瀉,縈繞在周圍山中,不知何時,天邊已然泛起了白邊。
淳於逸看著遠方太陽露出的一點點頭角,眼中慕得出現濃濃的不捨之情,過了生辰,太陽一出來,白千陌就要再等一年才能夠見得到了。
似乎是感受到淳於逸的分神,白千陌緩緩睜開了眼睛,淳於逸見白千陌醒來也是快速隱去眼中的情緒,將曲子做了一個收尾。
白千陌從軟榻之上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來到淳於逸面前,伸手抬起淳於逸的手。
果然十指指腹都有些紅腫,白千陌從腰間拿出公孫翰北配的藥膏,一點一點,小心翼翼的塗在淳於逸的十指上。
是琴弦就會有硬度,縱然是綠漪琴是難得一見的名琴,卻也無法改變這個基本規則,只要白千陌想聽,淳於逸就會繼續彈下去,所以幾乎每一年十指都會或多或少的受傷,起初還瞞著不讓白千陌知道,但奈何白千陌也是個眼力見兒好的,哪兒能瞞得住。
白千陌也知道淳於逸的倔脾氣上來誰說都不好使,索性讓公孫翰北有配置出了這種**淳於逸手指的傷藥,每年倒是都隨身攜帶著來。
「今年情況倒是比去年好一些,看來綠漪琴果然不錯。」白千陌一邊抹藥一邊無奈說道。
「你一年才能來聽我一次琴,我都恨不得把這一年的份都補上,這點兒小傷用不了幾天就能消掉,但是等著再見你卻要一年,我倒是希望你能一年多來幾次,那樣的話,多傷幾次都值得。」淳於逸看著白千陌細心為自己上藥的樣子,眼中一片暖意,溫聲說道。
白千陌聞言,手微微一頓,但也僅僅只是一瞬間。
「近些年我也聽說過一些傳言,你現在身子好了不少,再加上淳於澤對你也很是尊重,不少王公大臣都想把女兒嫁給你,京城中溫爾的名媛淑女愛慕你的也不在少數。這麼多年了,你就當真不考慮一下嗎?我,終究是回不到原來了,你又何必執著的等一個回不來的人。」
淳於逸原本幸福溫和的面容,在這一句話之後,驟然冷了下來,看著白千陌的眼中有著不解,深情甚至是慌亂。
「我說過我此生只娶你一人,我不會食言的。」淳於逸認真且堅定的再次聲明。
白千陌歎了口氣抬起頭來看著淳於逸的眼睛,也不乏認真地神色。
「若笙,那個諾言別再當真了,你還年輕,別被一個諾言困住。白千陌是龍潯的大逆罪人,而且當初見證這個諾言的皇帝也已經去世了,淳於澤如今巴不得你再娶他人,你和其他人成婚沒有人會反對,也沒有人會說三道四。我也不會阻止你,若笙,找個能夠陪你安安靜靜過一輩子,能夠照顧你一輩子的女人成親吧!別把一輩子毀在我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