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時間不長不短,卻也足夠讓很多事情在不知不覺間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例如,臨淵大軍當年勢如破竹,但卻在侵略了邊關之後接受了和談。例如,當年叱吒風雲的淳於瑾並沒有成為龍潯的新皇帝,反倒退居二線將皇位讓給了淳於澤。例如,江湖上一股名為洞外天的勢力崛起,三年之內招攬江湖豪傑無數,亦正亦邪,讓人又愛又恨不敢輕舉妄動。又例如,這個世間再也沒有了雲韜郡主白千陌反倒是多了一位洞外天門主,斷情公子。
群山之間,空靈山谷中,偶爾會有一兩隻飛鳥在上空盤旋,悠揚的琴音緩緩流淌。
一位錦衣妖嬈的男子,正在院子中撫琴,而對面的涼亭中放著一張軟榻,一位白衣錦袍帶著半邊銀色雕刻著鏤空彼岸花的面具男子側躺在上面,一雙狹長的鳳眸微微閉著,讓人猜不出他是夢是醒。
沫伶抬起頭看著躺在軟榻上的白千陌,淡淡一笑,手下的動作卻還不停的。跟著白千陌來到洞外天,不知不覺間也已經五年了。這五年之間,沫伶親眼見證了白千陌的變化。
他看著白千陌慢慢變得喜怒不形於色,看著白千陌漸漸笑的不打眼底,看著白千陌談笑之間就能不眨眼的取人性命。從最初的害怕驚恐變得擔憂心疼以至於到現在都已經徹底隨遇而安了。
這五年之間,白千陌雖然對他很不錯,卻也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就是白千陌雖然尊重他,但是讓白千陌來適應他根本不可能。所以,不知不覺中,沫伶學會了改變自己來適應白千陌。
到了如今,沫伶看著白千陌已經沒有了什麼感情的波動,只是覺得只要那個人還在就夠了。
芩風熟門熟路的來到這處安靜之地,似乎已經早就知道這個時間白千陌會在這裡,但看著白千陌斜靠在軟榻之上的樣子,還是更加輕的放輕了腳步。
沫伶見到芩風來了,微微抬頭,溫和一笑。五年的時間,雖然不是同一屋簷下,卻也算得上是在同一樂土中,沫伶和洞外天的人之間相處的倒也算是融洽。
芩風亦是對著沫伶淡淡一笑,微微頷首。隨後眼尖的看到白千陌的袖口處微微一動,想來也知道是他來了,便公事公辦的上前,在白千陌面前單膝跪地。
「門主,東部三十六郡有事稟報。」芩風恭敬的低著頭,鎮定說道。
當年白千陌一句似是感歎又似是警告的話,點醒了芩風。五年的時間,芩風已經褪去了當初那份玩世不恭,整個人都成熟了不少。做起事情來倒也真稱得上是果決堅毅,這些年來白千陌在洞外天做了不少的人事調動,但芩風卻依舊是難得倚重的大臣。
芩風同樣看到了白千陌的改變,當年瀾當門主的時候,雖然也是說一不二,但是洞外天的人大多都是兄弟,若說真是因為忤逆了門主的命令就喪命,卻是達不到的。可是白千陌不同,白千陌五年前回到洞外天,就一天比一天變得更加冷漠,一天比一天更加讓人捉摸不透。
對於下屬的管理也是賞罰分明,平日裡絕對不會虧待任何人,但是一旦有人違背命令,不管你是普通的洞外天門徒還是蓮花令持有人一律殺無赦。
而且近年來,白千陌除了處理洞外天事物,其他的時間,都用於鑽研武學。當初忠義堂的三本書,如今白千陌也算得上是咬爛嚼透了,因為不想暴露身份,還特意又撿起了前世的劍法,自創出了一種將鞭法和劍法融合的鬼魅武學。
如今就是芩風怕也不是對手,更遑論洞外天的其他人,簡單一句話就是在洞外天白千陌就是天,白千陌的話比聖旨還要有威懾力,一旦有所違抗,或許在你還不知道的情況下,就會離開人世。
白千陌依舊側躺在軟榻上,沒有動作,只不過,眼睛卻是懶懶的半睜開來,微微瞟了芩風一眼,對著沫伶擺擺手。
沫伶倒也識時務,也知道白千陌不想讓他知道洞外天的事情,那他就不要知道。對著白千陌淡淡一笑,站起身來,抱起琴從另外一邊走了出去。
「說。」白千陌重新閉上了眼睛,冷淡平靜的吐出一個字節。
芩風微微轉了轉眼睛,偷偷地看了白千陌好幾眼,才準備開口,沒辦法白千陌現在的性子變得愈發詭譎暴力,讓人捉摸不透。
「東部三十六郡近年來自給自足百姓生活算是安定,而且洞外天在東部三十六郡的生意也比去年增長了近乎一倍的收益,今年洞外天在各國各地加上東部三十六郡的收益總和約為一億三千四百五十萬兩白銀。」芩風低著頭對著白千陌複述著今年的情況。
「嗯,軍餉扣除了嗎?」白千陌依舊迷迷糊糊的飄出一句。
「扣除軍餉之後,大約還剩餘九千三百七十五萬兩白銀。」芩風微微凝眸,又重新進行報備。
「嗯,不能虧待了將士們,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我可不想養出沒用的兵,另外在支出兩千萬兩白銀,給我整頓白家軍的裝備,白家軍的戰鬥力務必保證只增不減。」白千陌似乎是休息夠了,慢慢睜開眼睛,緩緩坐了起來。
芩風抬頭看了看點了點頭。
「是,芩風明白了。」
「起來吧。」白千陌微微一掃發現芩風還跪著,便淡淡說道。
這幾年來,雖然大家依舊效忠於自己,但是白千陌也感覺自己和他們之間拉開了距離,現在大家面對自己的時候都是充滿敬畏,向當年那樣肆無忌憚玩鬧的時光真的是一去不復反了。
不過這樣也好,當年瀾的事,讓白千陌意識到做事情都會有犧牲,越是重要的人失去的時候就越痛,既然自己已經走到了這條路上,就必須心狠。像當初失去瀾那時候的撕心裂肺,白千陌不想再嘗試一次了。所以,像這樣有距離感也好,這樣無論日後犧牲的是自己還是他們,彼此就不會痛徹心扉了。
「剩下的收益,就當做洞外天的日常開支吧!看著數目不少,但是這些年洞外天擴展的速度飛快,那些銀子倒也富裕不了多少。另外,關於下面報上來的帳一定要給我好好查清楚,芩風,你是我難得信任的人,不要讓我失望。」白千陌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上不規整的地方,漫不經心的說道。
這些年,當初和淳於逸在一起時候學的那些經商之道可是給白千陌幫了大忙,洞外天的開銷不小,若光是靠著鎮國將軍府那些家底,根本撐不了幾年。所以白千陌便用淳於逸交給自己的方法在民間開辦大量的生意,甚至買賣還做到了其他國家。不過為了知情人瞭解,白千陌也用了當年淳於逸的招數,將所有名下的產業的飛簷都塗上了金漆。
「芩風一定謹慎,決不讓門主失望。」芩風恭恭敬敬的拱手,對著白千陌信誓旦旦說道。
「最近,亦凡哥哥怎麼樣了?」白千陌見整理的差不多了,拿過一旁放著的折扇,搖了兩下問道。
聽到白千陌提起白亦凡,芩風眼中也是閃過一陣痛色,這麼多年了,白亦凡的眼睛終究還是沒辦法……
「亦凡少爺的眼睛當初傷的太重了,公孫先生這些年一直在嘗試救助的辦法,但依舊是收效甚微。至今仍然是看不清人,但是白天黑夜還是能夠分得出來了。」芩風歎了口氣,似乎放鬆了一下,幽幽說道。
這倒也怪不得芩風,實在是只有在提到白亦凡的事情時,白千陌才能夠稍微有一點兒鬆動的跡象。
白千陌微微蹙了蹙眉頭,微閉眼睛似乎也有些無力,許久才也跟著歎了口氣。
「五年了,連公孫先生都沒有辦法!」白千陌沉聲若有所思說道。
芩風現在摸不準白千陌的心思,冷不丁聽到這話又是一個機靈,趕忙拱手。
「門主,公孫先生正在潛心研究良藥,有朝一日定然能夠讓亦凡少爺復明,還請門主多給些時間。」
白千陌輕笑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
「公孫先生是本門主請回來的,芩風你該最清楚才是。本門主哪裡會慢待了他,你回去轉告公孫先生,也要注意休息保重身子,本門主無意勉強他,但是若有一線希望也請他多上心些,畢竟亦凡哥哥對本門主的重要性,你們也都清楚。」白千陌轉過身來,挑眉看了芩風一眼,歎息說道。
「是,請門主放心,芩風和公孫先生一定全力以赴。」芩風再次認真堅定的保證道。
白千陌看著芩風那小心翼翼的樣子,不知是該氣該笑,他那性子能讓自己訓成這個樣子,倒真是讓人不敢相信。
「沒別的事情就退下吧!兩個月了,本門主也該去探望亦凡哥哥了。」白千陌對著身後揮了揮手,歎了口氣,對著芩風說道。
隨後便也不理會芩風走不走,反倒是自己搖晃著折扇,一個飛身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