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賊四萬餘,俘獲無數……
這便是北京保衛戰的戰績。
這個戰績無論是放在哪裡,都是絕無僅有,即便是帶著三十萬精銳的朱棣,假若當真遇到了瓦剌和韃靼人,也未必能得到如此地勝果。
朱棣不由倒吸口涼氣。
就在不久之前,他還在琢磨著如何在北京失陷之後,盡力保住半壁的江山,可是現在,竟是如此閃耀的勝果,而這個果實,是自己最不起眼的兒子,還有那郝風樓。
郝風樓且不說,這個傢伙,總是會讓自己刮目相看,而趙王呢……趙王這個傢伙,自己平素一直漠視他的存在,至少牽涉到了軍政之事時,朱棣確實是如此,朝廷的事,還有軍務上的事,朱棣可能會想到太子,會想到漢王,但是絕不可能,會想到趙王。
偏偏就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兒子,竟是做出了讓自己如此刮目相看的事,朱棣看著一份份的戰報,他心裡已經明白,此番的功勞之大,可謂是前所未有,而對趙王,自己理應重新審視了。
朱棣撫案,顯得漫不經心,可是心裡,卻不知在謀劃什麼。
當然,此次趙王和郝風樓固然立下的是大功,可是如此大的功勳,立功的自然不只是這些,北京禮部尚書、兵部尚書、戶部………北京道御使………北平指揮使同知、天津衛都指揮使……神機衛指揮使……神機衛……
朱棣明白,這一次,只怕和靖難沒什麼分別,立功受賞的絕不可能是一人。這封賞,也絕不會是十個八個。
而從天子和朝廷的角度來說,北京保衛戰的意義自是重大,朝廷也願意拿出優渥的封賞,所謂恩澤四方。這樣做,既是將這些立為楷模,好教將來大家都肯以他們為榜樣,而另一方面,也等於是宣示四方,北京保衛戰的戰果如何豐碩。
此戰之後。大明再無北顧之憂,單憑這一點,一點賞賜,又算得了?
朱棣想了想,笑了。道:「朕有三個兒子,最讓朕出乎意料的,反而是老三,這個老三啊,朕操心不少,平日裡沒少為他擔憂,可是不曾想,他竟有如此本事。已是能為朕分憂了。」
其他人紛紛乾笑,按照官場的原則,即所謂你替我抬了轎子。我就得給你吹喇叭,所謂投桃報李,那兵部尚書周力帆道:「陛下,當時瓦剌和韃靼人圍城,滿城皆驚,都不知如何是好。是趙王殿下指揮若定,談笑風生。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微臣人等。本已是驚慌不已,可是受了趙王殿下的鼓舞,反倒是定下了心神,若非趙王殿下穩住了軍民士氣,北京城早就岌岌可危了。」
朱棣不由笑了,欣慰的看了趙王一眼,道:「高遂,你來說說看,你立下如此大功,朕該賞你什麼?」
趙王笑嘻嘻的道:「父皇,兒臣什麼都不要……」
「哦?」朱棣沉吟起來,禁不住道:「朕要賞你,你為何卻是推卻,你立了大功,賞賜是理所應當,怎的反而扭扭捏捏了。」
朱高燧卻是正兒八經的搖頭,道:「父皇……兒臣……兒臣身為龍子鳳孫,天潢貴胄,自幼開始,便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能有今日富貴,皆賴父皇的恩蔭,這些年,榮華富貴本就享用不盡,父母之恩,兒臣粉身碎骨,亦難報萬一,哪裡還敢要什麼賞賜。」
朱棣此時本就龍心大悅,此時又見朱高燧說的誠摯,心中更是大喜過望,連連點頭唏噓,道:「你說的是,你說的是……不過……」
朱棣在說話的當口,在座的幾個大臣此時卻俱都是面面相覷,朱高燧的話,對於天子來說,他是為人父母,可以說當局者迷,可是其餘這些外人卻是聽出弦外之音了,一個皇子,立下了如此的大功,卻是什麼都不要,這意味著什麼?這不能說明這位趙王殿下高風亮節,想來所謂的只是報父母之恩,多半也是扯淡,真正讓人警惕的是,趙王根本志不在此,壓根就不稀罕這些賞賜,人家所圖謀的,天子暫時給不了罷了。
想到這兒,周力帆人等俱都毛骨悚然,他們可不是傻子,趙王殿下若是當真有爭儲之心,對他們來說,絕不是好事,他們可是和趙王殿下同一條『戰壕』裡出來的,天然就被人烙上了趙王的烙印,一旦趙王別有所圖,他們應當如何?許多事你是說不清的,就比如……大家給趙王可沒少說好話,這又是讚歎趙王運籌帷幄,又說他穩重,說他穩住軍民士氣,你說你不是趙王黨,有人信麼?你縱有一百張口,你說的清楚麼?
許多人這才剛剛在高興了一時半刻,而現如今,卻都不禁發出感歎:「苦也……」
漢王地前車之鑒,可就在不遠,當年陛下要收拾漢王,不曉得多少人為此人頭落地,更不知多少人遭了罪,想到此處,不少人禁不住打了個冷戰,一時之間,卻是不知如何是好,可是眼下……他們似乎已經沒有了任何選擇,唯一能做的,怕也只有乖乖的隨波逐流去了。
他們的心情,自然無人顧忌,只是一個郝風樓,卻在旁邊笑的如桃花一般燦爛,不曉得的,還以為是陛下褒獎,心裡愉快,於是不免放浪形骸,可是郝風樓笑的,卻是這些『功勳卓著』的武百官。
這時朱棣繼續道:「不過這麼大的功勞,豈有不賞賜的道理,你是朕的兒子,就更該封賞,你說罷,你要什麼?便是天上的星星,朕也給你摘下來。」
這自是一句玩笑話,今日朱棣是龍心大悅,自然而然,免不了說幾句俏皮話。不過他這俏皮話並不高明,大家卻一個個笑不出來。
朱高燧晃晃腦袋,道:「父皇此言當真?」
一句話出來,朱棣已是沒有台階可笑了,自是道:「當然不假。」
朱高燧歎口氣
,道:「兒臣無慾無求,不求賞賜,不過錦衣衛都指揮使郝風樓乃是兒臣兄弟,兒臣最想要的,便是他快快活活,如今他家中雖已有賢妻,不過兒臣卻以為,這卻是遠遠不夠,據聞郝風樓垂青於荊國公主,不若父皇開恩,將這荊國公主,下嫁郝風樓如何?只是……假若下嫁,郝風樓就不免要做這駙馬都尉,這駙馬實在沒什麼可做地,每日五體不勤,縱是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也不能為朝廷效命,為父皇分憂,因而……因而……何不如……兒臣倒是想到了個法子,這郝風樓,終究是封臣,既是封臣,就不能按駙馬例,理當以朝鮮例,假若朝廷下嫁公主於朝廷國主世子,這……這……想必,是不必封為駙馬都尉吧。」
大明朝為了防止外戚干政,對於宗室地婚娶十分苛刻,往往公主下嫁,都是尋常人家,一旦成了駙馬都尉,意味著你這輩子,雖然有的是榮華富貴,可是人卻是廢了,想要干預軍政,那是想都別想………這趙王倒是夠意思,拿自己這天大功勞,來換郝風樓一個荊國公主,不只如此,還買一送一,想來駙馬都尉的事,也一併解決,可謂是一箭雙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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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閣裡,一下子鴉雀無聲。
朱棣不吭聲了,其他人更不敢吭聲。
方纔這趙王還是很懂事的,可是一轉眼,就原形畢露,雖然人家是要全兄弟之義,可是這個要求,實在有點過份。
郝風樓可是有妻室之人,莫非…………是要堂堂荊國公主嫁去郝家做妾麼?
周力帆人等,已是感覺自己不但上了賊船,他娘的注定要悲劇了,堂堂藩王,拿這等事當兒戲,這樣的人,也能和太子殿下去一爭高下,自己被烙上趙王黨,能有個什麼前途?
至於朱棣,卻是哭笑不得,眼下他是鬱悶無比,一邊是荊國公主已有了身孕,這事兒,必須得摀住,另一方面,這老三當著面,又提出如此要求,眼下他是真的騎虎難下,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沉吟良久,朱棣才咳嗽一聲,道:「此事……尚需商榷……」
朱高燧苦笑,一副委屈的樣子:「父皇方纔還說,天上的星星都肯摘下來,兒臣還以為,這一個公主下嫁,比之摘星星要容易許多,誰曾想……」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不過意思已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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