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8聲如洪鐘
劉振生笑嘻嘻的走到廳中,朝眾人抱拳,團團一揖。群雄都站起還禮,當然了,陸逸這種人是不會如此的。
劉振生朗聲說道:「眾位前輩英雄,眾位好朋友,眾位年輕朋友。各位遠道光臨,劉振生實是臉上貼金,感激不盡。兄弟今日金盆洗手,從此不過問江湖上的事,各位想必已知其中原因。兄弟已受朝廷恩典,做一個小小官兒。常言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江湖上行事講究義氣;國家公事,卻須奉公守法,以報君恩。這兩者如有衝突,叫劉振生不免為難。從今以後,劉振生退出武林,我門下弟子如果願意改投別門別派,各任自便。劉某邀請各位到此,乃是請眾位好朋友作個見證。以後各位來到衡山城,自然仍是劉某人的好朋友,不過武林中的種種恩怨是非,劉某卻恕不過問了。」說著,劉振生又是一揖。
群雄早已料到他有這一番說話,均想:他一心想做官,那是人各有志,勉強不來。反正他也沒得罪我,從此武林中算沒了這號人物便是。
有的卻是在想:此舉實在有損衡山派的光彩,想必衡山掌門莫大先生十分惱怒,是以竟沒到來。
更有人想:五嶽劍派近年來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好生得人欽仰,劉振生卻做出這等事來。人家當面不敢說什麼,背後卻不免齒冷。
也有人幸災樂禍,尋思:說什麼五嶽劍派是俠義門派,一遇到陞官發財,還不是巴巴的向官員磕頭?還提什麼『俠義』二字?
群雄各懷心事,一時之間,大廳上鴉雀無聲。
本來在這情景之下,各人應紛紛向劉振生道賀,恭維他什麼福壽全歸、急流勇退、大智大勇等等才是,可是一千餘人濟濟一堂,竟是誰也不說話。
劉振生轉身向外,朗聲說道:「弟子劉振生蒙恩師收錄門下,授以武藝,未能張大衡山派門楣,十分慚愧。好在本門有莫師哥主持,劉振生庸庸碌碌,多劉某一人不多,少劉某一人不少。從今而後,劉某人金盆洗手,專心仕宦,卻也決計不用師傳武藝,以求陞官進爵,死於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門派爭執,劉振生更加決不過問。若違是言,有如此劍。」
說到此處,劉振生右手一翻,從袍底抽出長劍,雙手一扳,拍的一聲,將劍鋒扳得斷成兩截,他折斷長劍,順手讓兩截斷劍墮下,嗤嗤兩聲輕響,斷劍插入了青磚之中。
群雄一見,皆盡駭異,自這兩截斷劍插入青磚的聲音中聽來,這口劍顯是砍金斷玉的利器,以手勁折斷一口尋常鋼劍,以劉振生這等人物,自是毫不希奇,但如此舉重若輕,毫不費力的折斷一口寶劍,則手指上功夫之純,實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的造詣。
聞先生歎了口氣,說道:「可惜,可惜!」也不知是他可惜這口寶劍,還是可惜劉振生這樣一位高手,竟然甘心去投靠官府。
劉振生臉露微笑,捋起了衣袖,伸出雙手,便要放入金盆,忽聽得大門外有人厲聲喝道:「且住!」
在那裡漫不經心喝酒的陸逸,嘴角不由的上翹了,心想:該來不該來的,都來了啊!
聽到喝止之聲,劉振生微微一驚,抬起頭來,只見大門口走進四個身穿黃衫的漢子。
這四人一進門,分往兩邊一站,又有一名身材甚高的黃衫漢子從四人之間昂首直入。這人手中高舉一面五色錦旗,旗上綴滿了珍珠寶石,一展動處,發出燦爛寶光。
許多人認得這面旗子的,心中都是一凜:「五嶽劍派盟主的令旗到了!」
那人走到劉振生身前,舉旗說道:「劉師叔,奉五嶽劍派左盟主旗令:劉師叔金盆洗手大事,請暫行押後。」
劉振生躬身說道:「但不知盟主此令,是何用意?」
那漢子道:「弟子奉命行事,實不知盟主的意旨,請劉師叔恕罪。」
劉振生微笑道:「不必客氣。賢侄是千丈松史賢侄吧?」
他臉上雖然露出笑容,但語音已微微發顫,顯然這件事來得十分突兀,以他如此多歷陣仗之人,也不免大為震動。
那漢子正是嵩山派門下的弟子千丈松史登達,他聽得劉振生知道自己的名字和外號,心中不免得意,微微躬身,道:「弟子史登達拜見劉師叔。」
他搶上幾步,又向天門道人、岳不群、定逸師太等人行禮,道:「嵩山門下弟子,拜見眾位師伯、師叔。」
其餘四名黃衣漢子同時躬身行禮。
定逸師太甚是喜歡,一面欠身還禮,說道:「你師父出來阻止這件事,那是再好也沒有了。我說呢,咱們學武之人,俠義為重,在江湖上逍遙自在,去做什麼勞什子的官兒?只是我見劉賢弟一切安排妥當,決不肯聽老尼姑的勸,也免得多費一番唇舌。」
劉振生臉色鄭重,說道:「當年我五嶽劍派結盟,約定攻守相助,維護武林中的正氣,遇上和五派有關之事,大夥兒須得聽盟主的號令。這面五色令旗是我五派所共製,見令旗如見盟主,原是不錯。不過在下今日金盆洗手,是劉某的私事,既沒違背武林的道義規矩,更與五嶽劍派並不相干,那便不受盟主旗令約束。請史賢侄轉告尊師,劉某不奉旗令,請左師兄恕罪。」說著走向金盆。
史登達身子一晃,搶著攔在金盆之前,右手高舉錦旗,說道:「劉師叔,我師父千叮萬囑,務請師叔暫緩金盆洗手。我師父言道,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大家情若兄弟。我師父傳此旗令,既是顧全五嶽劍派的情誼,亦為了維護武林中的正氣,同時也是為劉師叔的好。」
劉振生道:「我這可不明白了。劉某金盆洗手喜筵的請柬,早已恭恭敬敬的派人送上嵩山,另有長函稟告左師兄。左師兄倘若真有這番好意,何以事先不加勸止?直到此刻才發旗令攔阻,那不是明著要劉某在天下英雄之前出爾反爾,叫江湖上好漢恥笑於我?」
史登達道:「我師父囑咐弟子,言道劉師叔是衡山派鐵錚錚的好漢子,義薄雲天,武林中同道向來對劉師叔甚是尊敬,我師父心下也十分欽佩,要弟子萬萬不可有絲毫失禮,否則嚴懲不貸。劉師叔大名播於江湖,這一節卻不必過慮。」
劉振生微微一笑,道:「這是左盟主過獎了,劉某焉有這等聲望?」
定逸師太見二人僵持不決,忍不住又插口道:「劉賢弟,這事便擱一擱又有何妨。今日在這裡的,個個都是好朋友,又會有誰來笑話於你?就算有一二不知好歹之徒,妄肆譏評,縱然劉賢弟不和他計較,貧尼就先放他不過。」
說著眼光在各人臉上一掃,大有挑戰之意,要看誰有這麼大膽,來得罪她五嶽劍派中的同道。
劉振生點頭道:「既然定逸師太也這麼說,在下金盆洗手之事,延至明日午時再行。請各位好朋友誰都不要走,在衡山多盤桓一日,待在下向嵩山派的眾位賢侄詳加討教。」
便在此時,忽聽得後堂一個女子的聲音叫道:「喂,你這是幹什麼的?我愛跟誰在一起玩兒,你管得著麼?」
群雄一怔,聽她口音便是早先出來譏諷余滄海的曲非煙。
陸逸一聽,便知道內中有事,當即對儀琳說道,「我去瞧瞧!」說完,身形一閃只見,消失無蹤。
因為此時此刻,大家都被後院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倒是沒多少人注意到陸逸的突然消失,然而,坐在他旁邊的幾人卻是看的真切,尤其是一直關注陸逸的岳靈珊,簡直是驚駭於死啊,心道,這傢伙到底是幹什麼的啊?怎麼這麼厲害啊?難道他會飛天遁地?大變活人?
這時候,陸逸剛進的院子,就見一端莊少女,正和曲非煙手拉手,看上去也不過是比曲非煙大上那麼一兩歲,不過卻是端莊沉穩的多。
只是,此刻卻被兩個黃衫漢子*在天井之中。
其中一個漢子沉聲說道:「你給我安安靜靜的坐著,不許亂動亂說,過得一會,我自然放你走。」
曲非煙道:「咦,這倒奇了,這是你的家嗎?我喜歡跟劉家姊姊到後園子去捉蝴蝶,為什麼你攔著不許?」
那人道:「好罷!你要去,自己去好了,請劉姑娘在這裡耽一會兒。」
曲非煙道:「劉姊姊說見到你便討厭,你快給我走得遠遠地。劉姊姊又不認得你,誰要你在這裡纏七纏八。」
只聽得另一個女子聲音說道:「妹妹,咱們去罷,別理他。」
那男子道:「劉姑娘,請你在這裡稍待片刻。」
「咦?採花賊啊!」陸逸一聲大吼,聲如洪鐘,頓時震得那兩人耳膜生疼不說,還頭暈嘔吐。
「你……」那個說話的男子,驚駭滴指向陸逸,突然,一口血箭從口中噴出,「噗……噗……」不光是他,就是他身邊的那個黃衫男子也是噴血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