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他們會來嘛?」趙敏不耐煩地問陸逸道。
「當然!」陸逸點點頭,繼續看著魚線上的浮萍,等待著魚兒上鉤。
「這已經是你第一百零百次這樣回答了。」趙敏氣道。
「這可也是你第一百零百次問我啊。」陸逸說道。
「哼!」趙敏哼了一聲不再理會陸逸,繼續看書。清風徐來,掠過湖面,變得清涼舒爽,她說不出的愜意。
他們這艘乳白的畫肪聲勢驚人,尋常畫肪不敢靠近,免得相形見絀,自慚形穢。
此時,一葉小舟翩然而來,無聲無息,小舟上僅乘坐五個人,已顯得略滿,隨時有覆滅之險。
小舟來至畫肪旁,停了下來,距離不遠不近,恰能看到二層樓船頭的陸逸二人。
「丐幫大義分舵王彥彰,拜見水雲派陸大俠!」一聲粗豪的聲音響起,洪亮如鐘,嗡嗡作響,隨著水面飄盪開去,宛如蕩漾的水波。
躺椅上的陸逸睜開雙眼,放下手中的漁竿,站了起來,青衫飄飄,來至船舷處,低頭望向下面的小舟,抱拳一笑:「在下陸逸,丐幫的諸位請罷。」
趙敏也放下手,起身跟在陸逸身邊,俯視下面,見到小舟中的五人,他們雖然衣衫補著幾個補丁,卻並不髒亂,反倒是洗得發白,乾淨利落。
「那我等便不客氣,打擾了。」五人當中身材最矮的那位抱拳呵呵笑道,聲音洪亮,渾似一個壯漢所發。此人無疑便是王彥彰,他身材矮小,精瘦如枯枝,眉毛的皺紋似是用刀所刻,橫向極深,顯出蒼蒼老態。
但一雙眸子狹長明亮,炯炯發光,站在那裡,渾身卻散發出一種豪邁的氣度,頗令人心折。
趙敏心細如髮,明眸微閃,眼波掠過他的手腳,發覺他手掌寬大,手指粗短,伸縮間,掌背青筋賁起。她可斷定,此人一身的功夫便在他一雙手上,可能是練的指力,或練掌力,不似拳法。
「王彥彰?」她秀氣的眉毛微蹙,凝神思索,在腦海中搜尋這個名字,若是知名人物,她應該記得。
忽然心中一動,趙敏想了起來,此人似乎是丐幫的八袋弟子,身為大義分舵的舵王,出身本是寒微,卻有意外的奇遇,得到一本尋常的秘笈,硃砂掌,他發憤苦練,終將一套尋常的硃砂掌功夫練的爐火純青,威力驚人,頗有化腐朽為神奇之效。
對於這般苦修而成的人物,趙敏自心底裡敬佩,他不像一般的武林高手,靠的是名師出高徒,而是全靠自己努力。
趙敏趕忙將自己知道的關於王彥彰的信息告訴陸逸,免得怠慢了人家。
卻原來,趙敏手下阿大,也就是方東白,曾經跟趙敏講過一些丐幫中的高手,當時就提到過這個硃砂掌的王彥彰。方東白對他可是倍加推崇啊!
「哦?」陸逸有些意外,沒想到,這次來的卻還是個重要之人啊?實在是有些意外之極啊。
有了陸逸的允許,小舟才緩緩靠了過來,隨即舟中有四人飛身而起,如巨鳥般掠上畫肪,落至陸逸二人跟前,畫肪微微動了一下。
趙敏暗自搖頭,這四人的輕功,並不高明,僅此一項,便是難以掩飾的弱點。此時若是自己出手,他們可就毫無還手之力了。
「這是內子趙敏。」陸逸向四人介紹,態度溫和。
「見過王舵主!」趙敏輕飄飄見禮道。
「見過陸夫人。」王彥彰忙見禮,眼神一觸即離,趙敏此時嫻靜秀雅,容光煥發,一舉一動,皆魅力驚人,即使他們乃魯男子,仍難免心中微蕩。
略一寒暄,陸逸將四人讓到畫肪之中。這是最東間的一座屋閣,月白地毯鋪陣,周圍滿是輕紗幃帳低垂,清風自微敞的軒窗吹入,將白紗吹得飄飄蕩蕩。東面的古樸茶几上,紅泥小爐汩汩作響,極有節奏。
幾人坐定,趙敏端上茶茗,動作優雅曼妙。陸逸接過趙敏的雪瓷茶盞,揭蓋微啜一口,笑道:「對丐幫的英雄,在下早已久仰,惜乎無緣一面,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這兩位少俠英挺過人,可謂長江後浪推前浪!」
王彥彰撫著粗短的鬍鬚,呵呵微笑,嘴上卻謙遜不已,一一介紹,舉止之間,自然的透出豪邁之氣。
陸逸精於厚黑之術,對於讚美,一向並不吝嗇,他行事無忌,並不被矜持所束。
那兩名少俠年及弱冠,卻儀容不俗,英姿勃發,舉止亦從容沉靜,氣度不凡,其練武的資質極佳,已算的上是少年高手,丐幫能得如此英才,並不常見。
這二人乃王彥彰的得意高足,聽到別人誇讚,尤其是像陸逸這樣的高人,自是難掩喜意,比別人稱讚自己更高興幾分,陸逸正是看準了此點。
王彥彰在丐幫好歹也是個舵主,對於江湖中的消息,還是很靈通的,這幾天丐幫大肆查他們陸逸消息,一下子查到了陸家莊,也查到了峨眉派和武當等門派,當知道了陸逸的身份,一時間驚駭不已,這才派了穩重的王彥彰來的。
另一人,也是八袋弟子,乃一位削瘦的中年男子,兩鬢雪白,滿面風霜,卻難掩其儒雅氣度,像是一位不得志的讀書人。
陸逸微啜了茶茗,掃了一眼坐在身邊的趙敏,回頭望向王彥彰,微微笑道:「王舵主貴人事忙,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心中有何話,但說無妨。」
王彥彰放下雪瓷茶盞,蒼老的臉上笑容滿面:「呵呵……,在下此次登門拜訪,乃是表達謝意,若非有陸大俠,尚難發覺那奸賊陳友諒的不妥,怕是蔣舵主就要遭他毒手,就是丐幫也將由傾覆之危,實在是後患無窮啊!」
「王舵主客氣,舉手之勞罷了。」陸逸擺擺手,微微一笑。他目光溫潤如玉,在眾人臉上輕輕掃過,淡淡笑道:「在下也是極偶然的情形下,聽到陳友諒說話,才發覺不妥。」
王彥彰將要說話,卻忽然住口,到嘴的話被陸逸剛才的一句硬生生的堵了下去。
陸逸低頭微啜茶茗,趙敏的手藝越發精妙,看來是下了苦功夫,茶被沏得火候極佳。他微微低頭,自茶盞上方輕瞟了一眼王彥彰,心下暗笑。
王彥彰畢竟是一方舵主,順勢轉開話題,呵呵笑問:「關於陳友諒,不知陸大俠知道多少?」
「他是少林派圓真大師的俗家弟子。」陸逸目光專注於盞中根根豎立的嫩葉,若無其事的開口,輕描淡寫,似是漫不經心。
「圓真大師?!」王彥彰微愣,刀刻般的眉頭呈「井」字,狹長的眼睛半瞇,表情沉了下來。
他身為丐幫大義分舵舵主,消息自然是極為靈通,對於少林幾位高僧,亦是清清楚楚,心下吃驚。丐幫雖然人多,但與少林派相比,卻是差距極大,不可道以理計,難以撼動。
他此時,有些後怕啊,心想,若這陸逸所言屬實,那涉及到了少林,可不是一件小事啊。其實,他們自那位假幫主口中,已知曉陳友諒有一位師父,也一直在追查,卻毫無線索。沒想到,今日竟這般輕易得到,可是,卻不是什麼好消息……少林,少林!王彥彰心中暗自嘀咕。
「少林派的這位圓真大師,嘖嘖,可是當真了不得!」陸逸嘖嘖讚歎,搖了搖頭,帶著笑容。
「陸大俠難道瞭解這位圓真?」王彥彰忙道,目光熱切。
陸逸點點頭,隨即又搖頭輕笑:「呵呵,在下不便多言,丐幫號稱耳報天下第一,想必難不倒諸位。」
王彥彰笑容一滯,隨即恢復,心下卻是暗罵了幾句,對於這個陸逸,更是疑慮與忌憚。
在丐幫的眼中,除了六大派和明教,其他的勢力還真不放在眼裡,而且這陸家莊行事低調之極,以前從未放在眼中,甚至於都沒聽說過,可是,這幾天以調查,頓時有些叫人瞠目結舌!
這陸逸居然是滅絕師太三個得意弟子的丈夫,不光如此,還和武當關係匪淺啊!尤其是,他救過俞岱巖,還是明教張無忌的師傅……想想,就叫人膽寒啊!
陳友諒雖是居心叵測,但在外人眼中,他畢竟是丐幫的長老,被陸逸這般輕易殺死,丐幫顏面無存,故對於陸逸,他們感激之念甚淡,甚至還懷有一層敵意。
因為,在丐幫高層想來:若是換了一個人,可以將消息送於丐幫其餘長老手中,丐幫自會暗自徹查,陸逸的舉止,無疑毫無相告之意,若非陳友諒冒犯了他,怕是仍閉口不言,其用心可堪思索。
可是,當眾丐幫弟子打探來陸逸的關係網之後,這層敵意不得不掩藏起來,甚至於有胎死腹中之嫌疑。
此時此刻,雙方坐著喝茶,各懷心思,卻是不說話。氣氛一度壓抑,叫趙敏有些不爽了,她朝陸逸送去一道眼波,盈盈如水,帶著詢問之意。
「這茶不錯,大家隨便喝,一盞不夠,還有呢。」陸逸笑著說道,他看到趙敏的眼色,卻是不去打破這尷尬的沉寂,氣的趙敏有些咬牙切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