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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一笑泯恩仇
這是自那日回門之後，唐府之人第一次見到唐若蘭。她此時不過才一個來月的身孕，即使穿了一件很顯身段的玫紅色素腰長裾，也並不顯肚子。唐若蘭梳了時下最流行的婦人頭，頭上簪著些泛著金光的頭飾，舉止神情流露出一股大氣沉斂，面上笑容盈盈卻也顯疏淡，偶爾還能從她如畫的眉梢間瞧出些許的愁意。
唐若蘭這些頭飾都是從娘家這邊帶過去的，唯有一根不起眼的鏤花金簪是唐纖纖沒有見過的。唐纖纖微微一歎，看來唐若蘭在那邊過得並不好。
長輩們拉著唐若蘭問長問短，無非也是拉拉家常罷了，有時也會有人授她一些養兒育女之方法，唐若蘭聞言雖是面紅耳赤，卻也乖乖受下。此番瞧去，哪裡還是當日那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唐家嫡女？
想來是大夥兒很久沒有這般聚過了，這一見面，大夥兒都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似的，沒完沒了說個不停。其間倒也其樂融融，並不似唐若蘭在家之時大夥兒顧慮周多、心機深深。
臨了用膳之時，大夥兒這才收住了話頭，眾人起了身，往膳廳趕去。因是難得的集會，唐府眾人都是在碎玉軒用餐的。底下丫頭並沒送飯去各個院子，這會兒，唐府裡的老爺少爺也往著唐老夫人這般過來。
這是唐纖纖重生一來，唐府最為熱鬧的時候了。以往哪裡見過這麼多人濟濟一堂的模樣，平日裡父親二叔都在外面忙活著生意，底下的公子小姐讀書識字。只有到祖母這邊來請安之時，才能零星地碰著姨娘之類。唐纖纖一時感慨，雖然彼此住在同一所大宅子裡面，但是每每見面的機會卻是少之又少。如今，若不是因著父親生辰將近，大夥兒又怎會聚集在一起？
用過飯之後，正當唐纖纖欲跟羅姨娘一塊兒回芳草軒之時，無意之中，感覺有人扯了她的衣袖，唐纖纖回眸一瞧，果然是有人在喚她。
那扯她衣袖的女子用溫和無害的眼神瞅了她一眼，隨後淡淡說著：「陪我走走吧……」語氣裡沒了往日的示威，反而有些落寞失神，讓人聽了，總覺得心裡某塊已經被糾結成了小疙瘩，難以散去。
「是。」雖不知唐若蘭喚她何事，但因著唐若蘭眼神裡那抹愴涼，她心一驚，竟完全無意識地應承下來。唐纖纖回答之後才微微有些懊惱，這唐若蘭不會是過來拉她下水的吧？網不少字但抬眼又見了唐若蘭臉上露出一抹分外真誠的笑容，唐纖纖忽然覺得自己著實有些疑神疑鬼了。
撇了丫鬟，兩姐妹一前一後地行走在碎玉軒後院亭台水榭之上。相比於前院的喧鬧繁華，碎玉軒後院顯得寧靜許多，雖然也偶有前院高聲穿牆透木飄來後院，但也只隱隱有些聲音罷了。唐纖纖跟在唐若蘭後面默默行著，盯著天上那清麗絕倫的圓月映在湖水之中，蕩起微微的漣漪，好似那圓月就快要碎在湖裡一般。沒由來的，唐纖纖忽感覺到一股難以名狀的孤寂。此時此刻，前院熱鬧非凡，後院卻是如此冷清、如此孤寂。她忽一想，其實前院那喧嘩之地，又有幾個人是真正快樂，而沒有寂寞之感的呢？
「五妹妹。」也不知行了多少步，就快到那長廊盡頭之時，唐若蘭終於停下了腳步。剛剛落定，她的聲音就隨著清風飄忽過來，最終落入唐纖纖的耳朵裡。
唐纖纖頗有些動容，唐若蘭從未曾這般客客氣氣喚過她妹妹。「哎。」她應了聲，語氣裡有疑惑迷茫，正是示意這唐若蘭繼續說下去之意。
哪知唐若蘭只輕輕喚了她一句，卻甚話也不說了。週遭氣氛變得詭異起來，唐纖纖緊緊盯著自己面前那位**。此時的唐若蘭已經轉過臉，冷清的月色打在她嬌白的臉上，更顯幾分慘白。唐纖纖忽的一驚，剛剛在前院還言笑晏晏的她，此下面色神情都被一股寂寥之色籠罩，讓人瞧著，忍不住心生幾許憐憫之心。「大姐兒。」唐纖纖呆呆喚了句，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或許是唐若蘭臉上的冷清之色感染了她，唐纖纖這會兒也覺得自己心頭好似有一塊大石給壓著，令她心中壓抑難抑。
唐若蘭此間也盯著面前這個還不到十歲的女娃，面色終於沉靜下來，「我悔了。」她低著頭，落寞地說著。黑黑長長的睫毛一動一動，好似兩隻黑蝶。
唐纖纖聽了這句不明就裡的話，更是稀里糊塗了。唐若蘭說她悔了，她悔甚啊？
唐若蘭低下的雙眸始終不曾抬起，語氣裡也糅雜了不少的示弱之意，「如若我當日不曾那般跋扈狠心、不近人情，或許如今也不會落得這般下場了。」
唐纖纖聽了這話，終於明白了些，見她面色煞白，一副泫然欲泣模樣，唐纖纖心頭顫了顫，隨後卻又付之一笑，道：「姐姐如今尋了夫婿，如今又懷了身孕，再過不久，便是有娃娃的人了。且那姐夫又是個爭氣的，聽說他志氣頗高，還要去參加明年的春闈呢。姐姐莫憂，柳家乃書香門第，雖已今時不同往日，但總的根基還是在的，就是這書香墨香，也是別家不能比的。」唐纖纖極力勸著唐若蘭，語氣真摯，字句真誠。她在閒暇之時也偶聽過這些小道消息，如今算是派上用場了。卻說那柳家若不是自他祖父犯事兒，原來還是個官宦之家呢。當今君上仁慈，念及他先祖之恩，這才准了自那姐夫一輩可以參加春闈、參加科舉。
唐若蘭聽了唐纖纖真心勸慰之語，又見她面色從容，無半點虛情假意，稍稍呆了一會兒，這才回過神來。唐若蘭終於面上有了淡淡的喜色，瞅著唐纖纖，問道：「以前，我那般對你，你可怪我？」
唐纖纖整個人僵住，正在她這怔仲間，又聞唐若蘭之語，「也是了，我以前那般霸道，最事兒又是極耐不住性子的。屢屢欺壓你，你又如何肯原諒我？」語氣裡，帶著綿綿不盡的悔意。
唐纖纖見唐若蘭是真心坦誠以待，頓覺輕鬆了許多。她低低歎了口氣，語氣頗有些凝重，「恨，怎麼不恨？大姐可能不知曉，纖兒往日還曾在背後用石子絆你，只是那石子最後滾到湖裡去罷了。」
唐若蘭倒吸一口氣，似是心有餘悸抑或是有其他念想，最終卻化作淡淡的一笑。
唐纖纖繼而說道：「只是後來就不恨了。畢竟你已嫁出去，見面甚少，你已威脅不到我。」唐纖纖平靜地訴說著，面色波瀾不驚，只是在陳訴一個事實而已。
唐若蘭剛剛咧開的笑容又突突僵住，那面色青一陣白一陣，好半天才緩過來，堪堪說道：「你……真是坦誠。」
唐纖纖清淺一笑，「纖兒只是在想，大姐如此坦誠地對待纖兒，纖兒亦不能在大姐面前打誑語。」
唐若蘭眼皮一跳，眼裡有驚艷之色，那模樣好似今天才認清唐纖纖一般。隨後她轉臉笑開，這一笑，連帶著剛才那些愁意都消散了許多。「與五妹妹這番談心，我心頭已是舒暢許多。還好五妹妹不責怪於我，不然……」她眸色陡然又變得落寞起來，話卻沒有接著往下說去。
「大姐，不用憂心這麼許多。妹妹並不責怪於你，相信府裡其他姐妹也定跟纖兒一般想法。相反，我們會為你祝福，為你肚子裡的孩子祈福……」唐纖纖明白唐若蘭心中所憂慮地是甚，於是出言好生勸慰著，畢竟她肚子裡還懷著孩子，她如今心中有諸事放不下，並不利於胎兒。
唐若蘭終於舒眉展顏笑開，「多謝五妹妹，現在我心頭舒服多了。天色已是不早，咱們回去吧。」
「好。」唐纖纖甜甜應了句。兩姐妹遂回到前院，此時院子裡的人已經散去了一大半，唐纖纖辭了眾人隨了姨娘回芳草軒。
路上，羅姨娘擔心自家女兒又給大姐兒欺負了，見四下只是自家院子眾人，遂拉了唐纖纖，低低問道：「大姐兒找你做甚，不會又欺負你了？」羅姨娘問得比較急切，語氣裡全是關切。因著她膽子比較小，聲音卻是壓得極低，就連唐纖纖也只堪堪聽清。
唐纖纖淡淡一笑，「姨娘多慮了。大姐如今溫馴許多，不似往日那般，並沒有為難女兒。」
羅姨娘這才舒了一口長氣，原來真是自己想多了。她幽幽歎出一口氣，低低訴著：「若是她往日這般懂事，不曾惹過這些事情，於她於底下的妹妹們於整個唐府都是大有裨益的。」
唐纖纖一愣，輕輕說著：「姨娘，這話，祖母說得，爹爹說得，母親說得；我們；說不得。」他們說，那是教訓；可是由她們這些姨娘小姐說來，便是再說閒話了。
羅姨娘聽後也愣住了，半響才緩過神來，苦苦笑著：「倒是姨娘糊塗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第七十八章一笑泯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