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和淑梅對望一眼,然後各自低頭沉默,雲香還在那裡搓著手高興的走來走去:「太好了,太好了,我以後總算可以安心了!死了就好!死了就好!」
雲香好一會兒過後才發現二人表情不對,她停下來道:「你們這是幹什麼?那怪物死了還不高興嗎?以後咱們就可以安心了,沒人來找咱們算賬了,別忘了公主還答應過我們的事情……大嫂,這事兒最受益的可就是你了啊,我是不是該跟你道喜啊?」
大嫂趕緊擺手道:「別!別這樣,雲香,不管怎樣,我……我還是覺挺對不住二弟妹的,畢竟……以前我們關係都不錯,雲香,你們不是從小的姐妹嗎?你……」
雲香立刻道:「什麼姐妹?我可沒有那樣的怪物姐妹,她就是一個怪物,跟我們根本不是同類,這種怪物混跡世間分明就是害人,早死早超生,對吧,淑梅?」
淑梅愣了一下,然後尷尬的笑笑:「可能…也許…大概是吧!對了,大奶奶,雲香奶奶,妾身還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你們有事派人送個信兒來就是,妾身這就告辭了!」淑梅站起來對二人行個禮便低頭快步離開了大嫂院子。
雲香看著淑梅的背影,撅撅嘴道:「有什麼了不起?一個小妾而已!對了,大嫂,我乾娘知道這事兒吧?」
大嫂想了想:「這麼大的事情……應該知道吧!」
雲香抿嘴一笑:「乾娘肯定高興,我也湊個熱鬧去,大嫂一起吧?」
大嫂搖頭:「不了不了,我我弘兒就要回來了,我想等他們回來。」
「這樣啊……那好吧,那我就先走囉!」雲香興致勃勃的走向院門口,大嫂看她腳步輕快、滿面春風,確實非常高興的樣子,她沉默半晌,最後只是一聲長歎。
當然。這個消息不只是在京城中飛快傳播,看那京城驛道上疾奔的快馬,相信這個消息很快就會傳得天下皆知。
看完熱鬧的小六子轉身就回到相府,然後徑直去了小順子那個竹林小院兒,而進入小院兒的唯一入口已被守衛攔住,不准任何人進出。
小六子背著手進入小院兒時,夜一已經站在院中了,地上一隻大麻袋不停的扭動,時不時發出嗚嗚的聲音。小六子詢問的看向夜一,夜一點點頭。小六子便大步走到上位坐下。然後給夜一打個眼色。
夜一刷一下扔出一隻匕首將麻袋削掉一截兒。麻袋裡的人掙扎幾下提溜提溜滾出來,這人自然就是太后身邊的大紅人吳德全了,他現在可沒有平日的半分風光,眼被蒙住。嘴被堵住,全身綁得像個粽子一般!
看吳德全掙扎得厲害的樣子,小六子揮揮手,夜一上前拔掉他嘴裡的破布,吳德全趕緊深呼吸幾口,他還沒喘過氣兒來就轉著腦袋尖著嗓子大喊:
「你們這群亂臣賊子,你們可知道咱家是誰?說出來嚇死你們,咱家是太后娘娘身邊的總管大太監,你們若能立刻放了咱家。咱家還能饒你們一命,否則太后娘娘追究下來,定要將你們一個個抄家滅族,聽見沒有?快放了我!」
小六子冷笑一聲:「你這閹貨,都成甕中捉鱉了還在狐假虎威。大爺我現在就砍掉你胳膊腿兒,燉熟了給你那狗主子送去,看她如何來抄我的家滅我的族?」
吳德全驚了一下,舌頭都有些打結:「你……你……你是誰?」
小順子靠在椅子上道:「怎麼,還想問清了我的名諱住地,好讓你那狗主子來滅我?」
吳德全聽這人聲音淡定中還有幾分挑釁,儘管自己抬出太后也下不到他半分,看來這次是遇上對手了,難道……難道是前任皇帝的擁護者,故意抓我來洩憤給太后主子看的?那就遭了,那咱家不是死定了?
吳德全嚇得一激靈,趕緊趴在地上連連磕頭:「大爺饒命,老奴有眼不識泰山,大爺饒命,老奴……老奴只是主子身邊一條狗而已,主子叫老奴往東老奴不敢往西,那些事情都是主子逼著老奴去做的啊,大爺饒命啊!」
吳德全突來的大轉變倒是讓小六子開了眼,笑呵呵道:「變得這麼快?你覺得要是你主子親眼看見你現在這副模樣會把你怎樣?」
吳德全身子一僵,趕緊抬頭四下張望,可惜他手腳被縛,眼睛被蒙住,什麼都看不見,不過光聞周圍的氣味兒,都不像是在宮裡,對啊,咱家對主子忠心耿耿,給她辦了那麼多事,主子怎可能這樣來試咱家,定是這些賊子故意的離間之計!
可惜虎落平陽被犬欺,咱家今日落在他們手裡,不得不服軟,等保住這條性命回到主子身邊,定要把這群亂臣賊子碎屍萬段。
吳德全打定主意,再次看似萬分誠懇的磕頭求饒,小六子撫著下巴盯著他觀望半晌,然後道:「也罷,你想活命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得說幾件你最近幹的缺德事兒,權當給大爺我解解悶兒,什麼時候聽得我高興了就什麼時候放你,不過你只有一個時辰時間,要是過了時辰還說不出我愛聽的,哼,你就等著被剁成肉醬餵狗吧!」
吳德全聞言有些詫異,缺德事兒?咱家幹得多了,可多半都不能說啊!這賊人到底想聽什麼?難道他有什麼特殊嗜好不成?
吳德全思來想去拿不定注定,卻聽他所謂的賊人不耐煩道:「快點兒啊,大爺要是沒心情了立馬就能把你剁成肉醬餵狗信不信?」
吳德全趕緊道:「信!信!信!大爺息怒,老奴…老奴正在想啊,要不……大爺幫老奴解開繩子,興許老奴能想得快點兒!」
小六子微微瞇起眼,這老滑頭,竟敢跟本大爺耍心眼兒,夜一上前刷刷幾下,吳德全先還沒反應過來,沒一會兒便覺身上好像有點兒濕乎乎的,他伸手想去摸摸,手上的繩子竟然已經開了,他正暗喜時。突然覺得手腕疼痛非常,伸手去摸卻發現自己的手掌沒有了!
吳德全這才意識到什麼,哇一聲尖叫痛呼出來,抱著手腕兒在地上滾來滾去,小六子冷冷的看著他,這老閹貨不管什麼樣子都不值得同情,對他在宮中干的那些事情早就有所耳聞,這點兒小事比起他之前做的那些完全不值一提。
看他滾了好一陣還在嗷嗷大叫,小六子不耐煩道:「一刻鐘了,再不說點兒大爺好聽的。下次直接把整條胳膊砍下來好了!」
吳德全雖然痛得不行。但領教了對方決心的他不敢怠慢。只能忍痛停下,哆哆嗦嗦道:「大爺……大爺息怒,老奴說,老奴……老奴最近才剛收了個小妾。那美嬌娘長得如花似玉、前凸後翹、腰細如柳,大爺要是喜歡的話,老奴……老奴立馬給大爺送來!」
小六子眼皮跳跳,自己屋裡那一堆女人還應付不過來了……再說這老閹貨娶什麼小妾?男人都做不成還要去耽誤人家,或者那女子多半是他強搶來的?確實缺德!
小六子本想問問吳德全怎麼娶的小妾,夜一沉聲道:「大膽!我家大爺能要你玩過的賤人嗎?」
吳德全趕緊點頭:「是是是,老奴考慮不周,大爺莫氣,老奴……老奴再給您找幾個乾淨的。大爺喜歡什麼樣兒的?不管環肥燕瘦老奴都能弄到,即便是那宮中嬪妃,只要大爺您開口,老奴一定給您弄出來!」
小六子和夜一對望一眼,小六子哈哈一笑。玩笑道:「要不給你弄一個?」
夜一立刻板起臉來,拱手道:「爺,說正事!」
小六子乾笑兩聲,輕咳兩聲,板著臉道:「沒興趣,換一件!」
吳德全絞盡腦汁,把那什麼財色甚至官位都拿來作為條件,而且開口大方,好像那皇宮朝廷都是他家的一般,小六子聽得又好笑又好氣,眼看時間一點兒一點兒過去,夜一有些著急,走到小六子身邊耳語道:
「大公子,二公子最晚明早趕到,時間不多了,要不咱們直接問吧?」
小六子看看天色,是有些晚了,這吳德全真不是一般的狡猾,說了半天舌燦蓮花就是沒一件說到正題上,小六子一拍桌子:「閹貨,你說,是不是你家主子把相府二奶奶抓去了?今日街上那怪物又是怎麼回事?」
吳德全愣住,他花了大半個時辰,使出渾身解數,把他所見之人癡迷的東西全都用遍了,這廝還是不上鉤,沒想到他要問的是這個!……他為何要問這個了?他跟那妖女有何關係?
二人見他許久不答,夜一乾脆上前拎著他一轉,背對小六子,然後拔下他的遮眼布,將明晃晃的長劍放在他脖子上,慢慢低頭冷冷的望著他眼睛,沉聲道:「你不說就留到閻王殿去說吧!」
夜一稍稍用力,吳德全的脖子上就流出血來,吳德全嚇得趕緊求饒:「大爺饒命,老奴說,老奴什麼都說!」
夜一就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稍稍停頓或者說謊,刀身就往他脖子上割一刀,吳德全嚇得不輕,原本還想胡編亂造有所隱瞞,但求生的本能讓他不得不說實話。
小六子聽得他的說法,驚得呼啦一下站起來:「什麼?雲舒被你們抓去送給妖道了!」
吳德全聞聲愣了一下,他想回頭去看,卻被夜一敲了一下,立刻暈倒過去。夜一黑著臉道:「大公子,這廝多半已經猜到是咱們了,要不殺了他吧?」
小六子想了想:「不急,他知道的東西多,留著還有用,把他關起來吧!」
「是!」夜一招人進來把吳德全拖走,等院中其他人退下,夜一道:「大公子,屬下現在就去皇陵,說不定夫人還在裡面。」
小六子手扶下巴半晌沒說話,夜一道:「大公子,難道您相信那閹人的話,以為大街上那怪物是夫人的原形?」
小六子愣了一下,正色道:「胡說,我何時說過?只是……雲舒丫頭分明是沒有功夫的,從小到大她身邊都有我們的人,她暗地習武我們不可能不知道,但她那一身絕技又如何解釋?難道……她是被什麼怪物控制了身心?」
夜一聞言有些詫異,皺眉思慮片刻:「這樣說來……夫人的處境不是更危險了嗎?大公子,我們快些行動吧?」
小六子抬頭看天,夜色將近。二弟這些日子一直在奔波,卻從來不忘記掛小雲舒之事,他回來要是見不著那丫頭一定會埋怨我這大哥吧?唉,我怎麼沒早點兒想到抓這閹貨回來的主意了?
他回身道:「夜一,皇陵不僅是世人禁地,更是皇家重地,裡裡外外防守嚴密,我們不能貿然行動,以免打草驚蛇。
這樣,你先派人密切監視東山。再派人進山將皇陵周圍搜索幾遍。將可能的路徑一一標出。以作備用;至於進不進皇陵,此事還是等二弟回來再說。」
夜一領命離開,小六子一個人站在院中抬頭望天,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大哥!」
小六子回頭。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快步進來,他又驚又喜:「二弟,你這麼快就到了?不是說要明早才到嗎?」
「大哥,我得到消息了,特地連夜趕回。大哥,那遊街的怪物到底怎麼回事?」
「這個……二弟,你先別著急,來,坐下來慢慢說。」小六子拉著他坐下。看他滿身灰塵的樣子,有些不忍,但他急切的表情又不能隱瞞,小六子斟酌片刻道:
「二弟,此事……是大哥疏忽了。其實……你跟陸小子打鬥那日,大哥說謊了,我不希望你們兩敗俱傷,所以才說知道小雲舒的去處,其實……」
「大哥,不說這些,我早就知道,你說說那怪物之事,它……它怎麼可能是雲舒?絕對不可能!」
小六子看著他,腦中好幾個念頭閃過,他猶豫道:「二弟,如果……我只是假設一下,如果雲舒真的……」
「不可能!大哥不要說了,我現在只想盡快找到她。」
小六子沉默片刻,輕歎一聲道:「我也希望不可能,下午我們見太后身邊那狗腿子吳德全一直跟在怪物遊行隊伍後面,我便讓夜一把他抓了回來問個清楚。
那廝已經交代了,雲舒早在半個月前潛入宮中去要孩子時就被太后抓住,然後送往皇陵密室中交給一個叫做悟生的老妖道,說是要把她打回原形。據吳德全說,他和守陵將士一直守在門口,沒見任何人進出,但十餘天後密室打開,裡面除了一具怪物屍體外別無他物,所以他們認定那是……」
「不可能,即便當真如此,密室中有兩個人,那怪物為何不能是老妖道的屍體?」
小六子愣了片刻,然後詫異的看著小順子:「哎,對啊,進去時是兩個人,為何出來時只有一具屍體?即便小雲舒她……不不,我說即便真有怪物,那也可能是老妖道本人,不一定是小雲舒啊!
對了,肯定是這樣,二弟,我已經派人去皇陵周圍摸底了,要不咱們現在就親自去皇陵走一趟?」
「好,走吧!」二人不由分說,轉而就起身開始往皇陵方向去,路上小六子問起陸大將軍那邊的狀況,提到陸大將軍,小順子還是頗為佩服道:
「陸大將軍果然練兵有素,才招進軍營一個月的新兵,就不比其他軍營一年以上的老兵差!可惜那邊的人手一直在招募,但真正願意的人不多,一來軍餉太少,二來……太后的勢力也不弱,還有部分剛剛從一刻紅控制下解除回來的青壯年不易參軍。」
「哦?是嗎?雲州還有人在用一刻紅?」
「不只雲州,我一路過去都有暗報,各地都有人在暗中用一刻紅不知不覺控制平民,特別是青壯年,若不是我們有解毒劑在手,天下平民怕是都要變成行屍走肉!」
「那老妖婆為何如此狠心?她把所有人都變成行屍走肉有什麼好處?我說最好把她自個兒兒孫也變成行屍走肉才好,我就不信她能控制全天下人到死!」
「她的用心我們不必猜測,大哥,你可有確定皇上的下落?」
「從種種跡象來看,皇上多半還躲在地宮之中,只是地宮太過複雜,機關暗室太多,我們花了一個多月時間,能確認的地圖也不過十之一二,太后那邊的人也在搜索地宮。他們好像比我們熟悉得多,不過只要他們一天沒找到皇上,咱們就還有機會。
哎,對了,二弟,你說如果真找不到皇上的話怎麼辦?要不咱們自己……」
小順子突然停下,小六子飛出一段兒趕緊收住,回頭看向小順子。好一陣過後,小順子跟上來道:「大哥,此事以後萬萬莫要再提!」
小六子張嘴想問。小順子卻早已飛到了前面。他趕緊追上去。二人來到護國寺時已是午夜時分,小六子本意是直接去皇陵,小順子看到護國寺稍微頓了頓,停步回頭望著護國寺沒再移動。
小六子又倒回來:「怎麼了。二弟?」
小順子看著護國寺的門楣:「大哥,要不咱們先去護國寺坐坐吧?」
「啊?現在?」
「對,就是現在!」小順子一甩袍子,轉身大步向護國寺大門走去,二人敲開大門,小沙彌見了二人頓了頓,然後趕緊行禮引路。
小六子道:「小和尚,你們住持可在?」
「施主來得正好,我們住持三天前才雲遊回來。」
「甚好。那我們就去拜訪拜訪他老人家吧!」
「是,施主請這邊走。」
小沙彌引著二人往寺廟內院走去,小六子一邊走一邊問小沙彌問題,小順子卻一言不發,卻一直回頭望著西面方向。經過一處院落時,小順子突然停步道:「小沙彌,那邊是哪裡?」
小沙彌看了一眼:「哦,那邊原本是個大雜院,供過往行人短暫歇宿的,不過自從本寺本賜予護國寺名號後,來往寺廟者多是達官貴人,鮮有平民進駐,那院子就漸漸廢棄了,現在成了個對方雜物柴禾的地方。施主,住持應該做完晚課了,這邊請。」
小六子跟著沙彌繼續走,小順子卻沒動,小六子回頭詢問,他只說:「大哥,你去吧,我有些累了,現在這院中走走,稍後再去拜訪住持大師。」
小六子想了想:「也好,那你先休息會兒,我待會兒回來找你。」
等小六子和小沙彌走開後,小順子便在那大雜院門前走來走去慢慢踱步,他總覺得那院子裡有什麼,他猶豫半晌,最後開始輕輕推開了吱嘎吱嘎作響的院門,慢慢走進去。
這院子果然廢棄了,一進門就是一股濃濃的霉味兒,院中一片狼藉,房子破破爛爛,多半屋頂已經坍塌,院中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到處是蜘蛛網,一看就不是個能住人的地方!
他踱著步子在院中走了一圈,然後在大門正對的堂屋前停步,定定的望著黑洞洞的屋裡,似乎想從裡面找到什麼。
他正準備抬步進去,突聽身後卡嚓一聲響,一個小沙彌進來對他雙手合十行個禮道:「施主,住持大師請你過去一趟!」
「住持大師……好,我馬上就去!」
他回頭往破屋裡看一眼,稍稍猶豫後,還是回身跟著小沙彌出了門。等他離開後,那院門吱嘎吱嘎無風無人竟然自個兒慢慢合上了,正上方的破屋裡跳出一團兒白乎乎的東西來,它蹲在院門上尾巴一搖一搖,小聲嘀咕:
「差點兒被他發現了!這廝把笨蛋雲舒害得這麼慘,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決不能讓他找到笨蛋雲舒,唉!討厭,才剛落腳又要重新找地方了,真麻煩!」
小狐狸跳回去,帶著雲舒嗖一下飛上半空,快速往後山方向掠去。走到一半的小順子回頭望著半空,心裡莫名有些失落。
「施主?施主?」
小順子回神,見小沙彌正好奇的望著自己,他點頭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