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奴婢劍拔弩張一臉戾氣,以及高陽滿心狐疑的眼神,原本還想辯解幾句的雲舒改了心思,她輕歎一聲慢慢匍匐下去,盡量給自己找個舒服點兒的姿勢爬著,閉上眼睛一動不動也不說話,那模樣沒有半分害怕,倒似躺在自家後花園曬太陽一般!
高陽的丫頭詫異的望著雲舒,片刻後她回過神來,指著雲舒斥道:「妖女,你還敢囂張,信不信我立刻要了你的小命?」
雲舒嘴角微翹,眼角掃那丫頭一眼:「你們主子不會讓我這麼快就死的,對吧,公主?」
那丫頭睜大眼張大嘴目瞪口呆片刻,回頭看向高陽,卻見高陽沒有半分怒氣,卻是從詫異漸漸變成玩味嘲笑的表情,丫頭道:「公主,這妖女囂張跋扈,咱們把那一眾和尚叫來,讓他們一起對這妖女做法,就不信她不現原形!」
高陽斜那丫頭一眼,從斜撐的狀態緩緩坐起,「妖女,你當真不怕?」
雲舒依然慵懶的躺在地上:「妾身本是**凡胎,你們卻偏要說我是狐媚,也罷,多說無益,世上若真有哪位高僧能把我這凡人變成異物,他還有什麼做不到的了?你們有問題儘管問他去吧,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力氣了?你說是吧,公主?」
高陽微微瞇起眼望著雲舒不說話,那丫頭看高陽臉色難看,眼珠一轉,回身斥道:「妖女,你不要狂妄,別以為我們公主捨不得殺你,敢對我們公主不敬本姑娘第一個不答應,我讓你狂……」
那丫頭一腳向雲舒踢過來,雲舒閉上眼本能的瑟縮準備受痛,卻聽那丫頭哎呦一聲,自己身上全無感覺,睜眼見那丫頭正倒在自己身旁疼痛翻滾!
高陽驚了一下,皺眉四下打量。厲聲斥道:「誰幹的!」
青風雙手環胸走出來也不說話,高陽瞇起眼上下打量他一番,「你?!你想幹什麼?」
青風淡淡道:「主子不說話,此奴就敢自做主張,這種奴婢留下也是禍患,不如早日除之以防萬一。()」
丫頭痛得扭曲著臉求饒:「公主,奴婢沒有啊,奴婢對您忠心耿耿,天地可鑒!」
青風看都不看她一眼,輕輕一揮手。黑暗中就跳出兩個黑衣人毫不猶豫的拖了那丫頭就往外走。丫頭嚇得臉都白了。拖出一段才回過神來,一邊掙扎一邊大呼公主救命,高陽急得站起來:「站住,站住。你們給我放下,喂!」
那兩個黑衣人全無反應,倒是丫頭掙扎得厲害了,其中一人往丫頭身上戳了一下,那丫頭一下子就軟了下去,像拖麻袋一般被拖進黑暗之中。
高陽氣得暴跳卻全無辦法,回過身來一把抓住青風衣襟用力搖晃:「你要幹什麼?你要幹什麼?我才是主子,你個狗奴才,把人放了。放人!放人!聽見沒有?!」
青風站得筆直,面無表情的垂眼看著那張瘋狂的臉在自己面前晃來晃去,甚至把他衣袍撕得嘩嘩作響,整個大殿都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尖銳刺耳得腦袋發疼。
突來的變故讓雲舒有些不知所措。她慢慢坐起身子茫然的看著眼前這場戲碼。
高陽那瘋狂的樣子當真有些嚇人,好在這戲碼沒有持續多久,青風往高陽後背上戳了一下,高陽的聲音戛然而止,身子也搖搖晃晃軟到下去,青風順勢接住,輕輕一下便將高陽橫抱起來慢慢走開。
當他們路過雲舒面前時,青風的腳步頓了頓,雲舒抬頭,正好與青風那居高臨下、冷凌中帶著戾氣的眼神對上,雲舒身子不自覺的抖了一下並低下頭來,卻聽頭頂一聲冷笑,然後面前的雙腳大步離開,漸漸遠去,直到再無半點兒聲音。
雲舒輕輕吐口氣,總算都走了,她抬頭四望,偌大的石殿空無一人,他們就這麼把我丟在這兒不管了?要不四下找找,說不定就找到出口了呢?她一邊想一邊撐著地站起來,才剛起身,卻覺頸後一痛,腦中一片空白。
不知過了多久,雲舒被耳邊那連綿不絕的聒噪聲漸漸喚醒:「開門!開門!你們這群狗奴才,我是公主的貼身侍女,你們不能這樣對我……等我出去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雲舒緩緩睜眼四下打量,空中依然只有火把那淡淡的橘紅亮光,三面都是堅固的青石牆面,只有正前方是一根一根手臂粗的細密柵欄,這自然就是監牢一般的地方了!
「開門!你們這群狗奴才,開門……」隔壁的聲音都有些沙啞了,依然不減半分,依然在空蕩蕩的監牢中飄蕩,那聲音雲舒再熟悉不過,不就是之前讓自己吃了不少苦頭的高陽的丫頭?呵,現世報來得真快。
雲舒苦笑一聲,爬到靠著那丫頭那邊的牆面慢慢坐起來,輕歎一聲道:「別浪費力氣了,除了我沒人聽你說話。」
隔壁的聲音戛然而止,片刻後突然爆出憤怒沙啞的大罵:「你這妖女,都是你!都是你把我害到這個地步,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她的罵聲伴隨著鐵鏈聲和隔壁被搖得啪啪作響的門鎖聲,雲舒輕歎一聲,靠在牆上側頭望著斜對面的火把出神,直到隔壁的折騰漸漸弱了下去,到最後漸漸歸於平靜,雲舒道:「罵累了?」
誰知她一開口,那卡卡的鐵鏈聲和沙啞得幾乎快沒了的憤怒罵聲又再次響起,雲舒怔愣片刻,繼而好笑的靠著牆望著火把似自言自語又似故意說給那丫頭聽:「哪來那麼多憤怒了?明明是你打了我又踢我,我還沒生氣了,唉!同是囚牢中人,有力氣去大吼大叫還不如靜下來想想辦法了,說不定什麼時候你那神叨叨的主子想起來又來折騰人了!」
隔壁靜默下來,半晌後沙啞的聲音從自己背後傳來:「哼,你別做夢了,想什麼辦法都沒用,我們公主對你恨之入骨,你這輩子都甭想活著出去!」
「是嗎?」雲舒望著火把出神,隨口應了一句,隔壁也安靜下來沒了聲響。
靜默良久後,牆後那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妖女,你……你還在嗎?」
雲舒沒有應答,也不動作,依然發呆。
「妖女?……妖女?……」隔壁那丫頭喊一聲聽一會兒,喊一聲聽一會兒,那語調聽得出她有些驚慌還有些驚喜,連喚五六聲後那鐵鏈聲再次卡卡作響,然後那嘶啞的聲音大喊:「來人,快來人啊!妖女跑了,妖女作法跑了,快來人啊!……」
雲舒詫異的轉頭看向門外,還別說,之前怎麼叫都空無一人的地牢,這次真來了兩個黑衣人,他們舉著火把先到雲舒牢門前查看,見雲舒好好的坐在那裡還對他們燦然一笑,二人對望一眼,便往旁邊走去。
那丫頭爬在牢門上驚喜道:「對吧?我沒說錯吧,那妖女果然不是人,她……啊!」鐵鏈嘩嘩作響,隔壁的丫頭似乎被恨恨扇了兩巴掌。
黑衣人沉聲道:「再敢大吼大叫,立刻拔了你舌頭,讓你一輩子別想說話
!」
黑衣人離開了好一陣,隔壁才響起嗡嗡的細碎哭聲,雲舒又好氣又好笑,聽那丫頭哭得傷心,心想左右無事,偌大的地牢又無旁人,興許以後的日子都得跟這多嘴的丫頭一起過了,還是安慰她幾句的好:
「姑娘,別哭了,當心又把那些招來吃苦頭。」
隔壁的聲音果然停了,幾聲抽泣後,那丫頭頗為怨恨道:「都怪你這妖女,要不是你我就不會被丟進地牢,要不是你,我也不會挨打,都怪你,都怪你,你就是個害人精。」
雲舒抽抽嘴角,無奈的翻翻白眼,小聲嘀咕:「那我又該怪誰了?我好好的坐轎子回府,半路卻被你家主子給劫來,還莫名其妙挨你一頓打……」
「你活該,誰讓你進宮來的?我們家公主早就想捉你來了,無奈王侍郎一直把你護得嚴實,我們公主派幾次人去都無功而返,你自己送上門兒來,我們公主怎可能放你走?」
雲舒聞言猛然轉頭,腦中心思轉了幾圈,對了,這丫頭是高陽的貼身丫鬟,高陽什麼事情她不知道?自己正滿腹疑問苦於無人解答,問這丫頭不就是了?
她心中一喜,坐起身子,挪到牢門邊,靠著牢門往隔壁看看,可惜什麼都看不到。
隔壁丫頭聽這邊好一會兒都沒回應,心中有些慌張,想大聲問話又怕招來方纔那些黑衣人,她也挪到門邊貼著柵欄往這邊看,小聲喊道:「喂,妖女?喂,你在嗎?喂,你說話啊!」
雲舒眼珠一轉,笑道:「姑娘,咱們現在同是天涯淪落人,何必出口傷人了?我姓水,你就叫我……水夫人吧,你叫什麼名字?」
「哧~~都進大牢了還自稱夫人了!再說你夫家姓王,要叫也該叫王夫人,怎麼成了水夫人了?真是鄉下人不懂規矩。」
雲舒抽抽嘴角,不想跟她計較這個:「好,隨便你怎麼說,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不管王夫人、水小姐都好,怎麼樣?你叫什麼名字?」
隔壁小聲嘀嘀咕咕幾句,還是不情不願的答了:「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