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順子笑瞇瞇道:「娘子認為了?」
雲舒想了會兒,書生的同窗一起指證,書生自己卻否認,多半是書生確實說了,而且酒後吐真言,只是就像他說的那個原因,怕雁兒的主子就是自己追究,所以酒醒後打死也不承認?或者……
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書生的同窗合夥兒算計他,故意讓他下不來台?可是同窗們無緣無故為何要這麼做?他們難道不清楚這種事對雁兒的傷害有多大?嚴重的話讓雁兒丟了性命都有可能,都是讀書人,怎會幹這種無聊事?
那麼就是第一種可能性更大了?說不定就是這樣?對,肯定是這樣,雁兒那蠢丫頭,貼了錢丟了人還失了心,真正是遇人不淑啊,不行,明天就派人把她接回來,再不許她跟那窮酸書生來往。她要不回來,綁都要綁回來,就這麼定了。
看雲舒咬牙下定決心的模樣,小順子好笑道:「娘子,想什麼了?」
雲舒回頭看他:「還能什麼?這種沒良心的東西,我不能再任由雁兒跟著他受苦,明兒個就派人把雁兒綁回來。小順子,我嚥不下去這口氣,你必須幫我把那可惡的窮酸書生趕出京城去,否則保不準我什麼時候生氣了就想折磨他一下。」
小順子啞然失笑:「哦?娘子打算怎麼折磨他?說與為夫聽聽?」
看小順子一臉玩味的樣子,雲舒板起臉:「你還笑得出來,這事兒全京城都傳遍了,人家不只看我的笑話,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暗地對你指指點點了!」
小順子自信滿滿道:「他們不敢。娘子,你當真認為這事兒就是那書生的錯?」
「難道不是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嫌棄雁兒,雁兒卻追著喊著要跟他。他得了便宜還賣乖,這種人就是不識好歹,活該一輩子受窮,一輩子考不上功名。」
「瞧瞧你這小氣樣兒,恨不得把人家生吞活剝了一般。」小順子笑呵呵的捏捏她的臉,雲舒一把拍開:
「我現在沒心思開玩笑,你沒見白日裡雲香說起這事兒時那模樣,分明就是在嘲笑雁兒,嘲笑我,一想就有火。氣死我了,枉我當初還說要給他們辦喜事,還要給雁兒貼一千兩嫁妝了!幸好沒給。這種人貼給他還不如打發叫花子……」
白日裡還沒什麼,現在一得到確認,雲舒心裡的火氣就一股一股往上冒,白日裡憋著的火兒也一併發了出來。外人面前要留面子,丫頭面前要有威儀。相公面前總不比裝模作樣了吧?她自然要毫無顧忌的發洩一番。
小順子也不說什麼,笑瞇瞇的看著她把那書生和雁兒都好一通臭罵,直到半刻鐘後,等她火氣消了大半時,小順子將她摟到懷裡:「娘子,這下舒服了吧?」
雲舒撫撫胸口:「還好吧!要是能把臭書生趕出京城我更高興。」
小順子好笑的搖搖頭。雲舒皺眉瞪著他:「怎麼?難道不行嗎?王家這麼大個家業還趕不走個窮酸書生?」
「娘子啊?為夫這才發現,原來你也有土財主的一面啊?」
雲舒怔愣一下,耳根一熱:「胡說。我哪有?」
小順子哈哈一笑,抱著雲舒道:「娘子啊,事情還沒弄清楚了,你就如此生氣,這可不像平時的你啊?」
雲舒一怔:「哪裡沒弄清楚。不是你說書生的所有同窗都一直指認他酒後失言,說出那些話嗎?他這話已經被傳得滿城皆知。這分明就是他的錯,還要怎麼清楚?」
小順子想想:「嗯,這個倒是。可是娘子啊,即便那話真是他說的又如何?男人們湊一起吹牛說笑、借酒撒瘋,為了撐面子,時常會說些風言風語,實際那並非他真心話。你可知書生怎麼跟我說的?」
看小順子的表情似乎他還有話要說?
「哦?書生自己怎麼說?」
「他說雁兒是這世上除了他娘對他最好的女子,只要他還活著,他就不會做半件對不起雁兒的事。」
雲舒心中稍動,這才像句人話,不過都是他在說,誰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雲舒扁扁嘴:「他說你就信啊?他還跟別人另外說了呢,我不覺得他的話可信。」
「當然,為夫也問了他,他的話如何能信,他說他願意為了雁兒放棄功名離開京城。」
雲舒一驚:「真的?!他當真這麼說?」
小順子點頭,並從懷中掏出兩張,雲舒一把抓過,仔細一看,那是一張房契,一張地契,房契是京城南郊韓家村的幾間破草屋,地契是韓家村附近兩畝薄田薄地。
小順子道:「這是韓書生家唯一值錢的東西,他方才把這個交給我,說是給雁兒贖身的,他知道自己惹下大禍讓你失了面子,不敢親自來見你,就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並給你賠罪,等以後有機會了,他一定會來當面磕頭認罪。」
「什麼以後有機會了?他知道錯了,為何現在不來?」
「現在雁兒還不知道此事,他怕雁兒得知消息後會離他而去,所以他明日一早就要帶著老母和雁兒離開京城。」
「離開!他要上哪兒去?」
「呵呵,娘子,為夫不是韓書生,為夫怎會知道他上哪兒去了?」
雲舒愣愣的盯著那地契房契半晌,突然抬頭道:「小順子,你就這麼答應他了?」
小順子躺在床上閉著眼慵懶道:「他一連給我磕了幾十個頭,腦門兒上鮮血直流,說什麼我不同意就磕死在那兒。娘子早就給為夫下過死命,孩子生下來前不許殺生,我不能對娘子陽奉陰違不是?所以只能這樣了!」
雲舒瞪著他半晌,這傢伙,總有無數個讓你反駁的理由。那該死的韓書生,算他識相,他要不走也不能讓他多留幾日,到時候不僅讓他傾家蕩產,更不可能再讓他見雁兒半次;但願他這次能真的汲取教訓,一心一意待雁兒,好好過日子才是。
雲舒輕輕歎口氣,既然他已經認錯就只能這樣了,雲舒扶著床緩緩躺下,睡了好一陣又突然睜開眼,推推小順子道:「小順子,臭書生把地契房契都給你了,他們身上還有錢不?以後怎麼過日子啊?別以後過不下去,把雁兒賣了又偷跑回來吧?」
小順子閉著眼懶懶道:「放心吧,他不敢!」
「你怎麼知道他不敢?兔子逼急了還咬人了,萬一……」
「好了好了,娘子,我王家產業遍佈天下,要追查個人輕而易舉。放心吧!我已經交代下去,讓人盯著他們一家,萬一書生有何不軌,或者做了什麼對不起雁兒的事,就讓人直接找個名頭抓了那書生,把你的丫鬟活鮮鮮的給送回來,這下滿意了吧?」
雲舒怔愣片刻,心中一暖,果然……不愧是自己的親親夫君,自己在想什麼會想什麼他全都猜到了。她滿意的躺下,往他懷裡縮了縮,拉過他的手摟在自己腰上,側身縮成一團兒,很快便睡了過去。
小順子睜眼,盯著她的側臉看了好一陣,輕輕在她臉頰上親一下,小聲道:「做個好夢,娘子!」
這一覺確實睡得挺好,直到次日日上三竿才醒來,今天天氣依然不錯,想起明天就要回東郊宅子了,雲舒決定先去看看大嫂。
她帶著一眾丫鬟一邊散步一邊緩緩往大嫂院子走去,還沒到門口就見院門兩側站了幾個衣著打扮有些不同的丫鬟。仔細看,那不是靜安王府的侍女嗎?莫非大姐來看大嫂了?想起上次的不歡而散,雲舒停下腳步,有些猶豫要不要進去?
她在門口站了會兒,上次的情況確實太過尷尬,自己那麼頂撞大姐,大姐未必就能放開,萬一再起衝突,小順子也難做。
算了,還是回去算了,雲舒轉身正準備離開,突聞身後一少年的聲音:「二舅母!二舅母,你來了啊?」
雲舒回頭,見大姐的兒子慶兒幾步就跑到了面前,這孩子個頭已與自己差不多高,他笑呵呵道:「二舅母,你站門口坐什麼?為什麼不進去了?我娘和大舅母都在裡面了。」
雲舒尷尬的笑笑:「我……我散散步,正好路過這裡而已。」
「是嗎?我娘和大舅母正說您了,二舅母,進去吧?進去吧?」慶兒拉著雲舒走向院門口,雲舒無奈只得跟著去,才走幾步,聽聞大姐道:「慶兒,不得無禮,還不快快送手,當心摔著你二舅母,傷著你小表弟。」
慶兒趕緊鬆手,盯著雲舒肚子半晌:「二舅母,我娘說小表弟就在您肚子裡,是真的嗎?」
雲舒尷尬的笑笑,大姐走下台階拍拍慶兒的肩膀:「慶兒,莫在此處調皮,當心傷著你二舅母,去,到花園裡玩兒去。」
慶兒應了,高興的跑開了。雲舒和大姐對望一眼,雙方都有些尷尬,均是笑笑便轉開頭去,不知說什麼好,兩人一時冷場下來。
院門口大嫂咳嗽兩聲:「大姐、二弟妹,來院兒裡坐坐吧,別站門口。」
大姐點頭道:「好,大弟妹,你別出來,外面有風,快進去吧!」然後她回頭看看雲舒,輕笑道:「二弟妹,你還在生大姐的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