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奶奶,奴婢先去通報一聲吧?」迎秋請示道,雲舒擺擺手:「不用,別掃了他們的雅興,走,過去看看他們玩什麼了?」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哎呀,芙兒小姐,小心,要掉了,接住接住!」丫鬟們驚呼著紛紛讓開,雲舒看見一個白乎乎的東西帶著勁風衝著自己撲面而來,芙兒也穿過人群向自己撲來。
雲舒驚呼一聲想要後退或避開,可身子笨重的她哪裡來得及?看清狀況的丫鬟和芙兒也驚呼起來,芙兒想停下來,可用力過猛的她哪裡挺得住?眼看那小東西和芙兒接連都要撞到自己身上,雲舒本能的用手摀住肚子,奮力側身,希望能撞擊得輕些。
一陣倒抽涼氣的聲音過後,院子裡頓時安靜下來,那衝擊也未如預期把她撞飛,雲舒睜眼,見眉兒一手扶著近在眼前的芙兒,一手拿著個白色的雞毛毽子。
大嫂虛弱急促的聲音傳來:「二弟妹,你沒事吧?芙兒,還不快快扶著你二嬸。」
芙兒反應過來,趕緊站穩了,撥開眉兒的手,過來挽起雲舒的胳膊:「二嬸,您沒事吧?芙兒不是故意的,芙兒錯了,您不要生氣好不好?」
雲舒低頭看自己全身上下完好無損,也沒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心裡算是鬆了口氣,她一手扶住芙兒:「好了,芙兒,二嬸沒有生氣,是二嬸來得突然,擾了芙兒的雅興。」
兩個丫鬟扶著腳步虛浮的大嫂慢慢走過來,「二弟妹,別這麼說,都怪芙兒玩得過頭了,也不知她從哪兒弄來這東西,成日鬧著要玩兒。真是……唉!」
雲舒不著痕跡的打量大嫂,見她精神好了許多,不過臉色依然蒼白,聲音沙啞綿軟、腳步虛浮無力,感覺她身體似乎比上次見時還要差些般!
雲舒趕緊迎上去想扶她,大嫂卻不搭手,搖頭道:「不用了,二弟妹,你自個兒還有身子,當心我不小心撞著你。」
雲舒想想也是。便沒有堅持,四下看看,見這院中丫鬟不少。芙兒和弘兒都在,難怪大嫂精神這麼好。二人回到客廳坐下,芙兒和弘兒也跟進來,芙兒站在一旁,弘兒則趴在大嫂腿上。頗為乖巧的模樣,大嫂也寵溺的輕輕撫摸他的頭。
看大嫂說一句話就捂著胸口咳嗽的樣子,雲舒皺眉道:「大嫂,上次太醫給您新開了藥方兒,你都按時服用了嗎?」
大嫂旁邊一個丫鬟行個禮道:「回二奶奶了,我們按太醫的囑咐沒兩個時辰給奶奶服用一次。連晚上都沒用停。」
「那為何大嫂的病情絲毫沒有好轉?」
那丫鬟頓了頓,頗為不屑的偏開頭淡淡道:「奴婢怎麼知道?奴婢又不是太醫……」
聽她說得理直氣壯的樣子,雲舒有些生氣:「你不知道你主子生病你就不能報一聲?就不能重新請個大夫回來看看?什麼都不知道還留你做什麼。來人,給我找人丫子來!」
大嫂那丫鬟怔愣片刻,見雲舒身邊果然有丫頭應了並出門了,她趕緊走出來跪在雲舒面前:「二奶奶息怒,奴婢今兒早上還報給夫人了。夫人說之時風寒小病而已,沒必要多次麻煩太醫。讓奴婢依然按先前太醫的方子熬藥,過兩天看看,實在不行再說。」
「什麼叫實在不行再說?不行了還找大夫幹什麼?你就是這麼伺候主子的嗎?」
丫鬟有些不知所措,趴在地上連連磕頭:「二奶奶恕罪,二奶奶恕罪!」
雲舒生氣的瞪著那丫頭,一旁大嫂咳嗽兩聲,捂著胸口道:「算…算了,二弟妹,是我自個兒身子不爭氣,跟她沒關係,我…咳咳……我這身子……」
芙兒拉拉大嫂袖子小聲道:「娘,您別幫她,她平時總不聽您話,總欺負您,爹一回來就裝模作樣往爹面前湊,活該!」
那丫鬟有些嚇到了,怔愣半晌求饒道:「哎呀,芙兒小姐,奴婢沒有啊,奴婢……奴婢都是聽大奶奶的吩咐辦事的啊!」
芙兒輕哼一聲:「你少來,別以為我在家時間少就不知道,以前米兒和金喜在時你還收斂些,她們一走,你要麼成日見不著人影,要麼就陽奉陰違,不僅藉著我娘的名頭幹壞事,還時常給我娘甩臉子,你活該,就算二嬸不治你我遲早要求爹把你趕走。」
丫鬟嚇得臉都白了,依然一邊辯白一邊求饒。沒一會兒,煙兒帶了個婆子進來,那丫鬟一見婆子就嚇得呆愣原地,片刻後又一下子撐起來:「大奶奶,您忘了奴婢是誰的人了嗎?你賣了奴婢如何給主子交差?」
眉兒閃身出去,大家還沒看清楚,那丫鬟就已經萎頓在地,眉兒冷冷道:「區區丫鬟而已,怎能容你對二奶奶大呼小叫。」
那丫鬟努力掙扎,想開口說話,卻發現張嘴發不出聲音,煙兒帶來的幾個婆子一人一邊提起她就往外拖。親眼看著那丫頭被拖走,大嫂院中的丫鬟們個個嚇得臉色蒼白,紛紛低眉順眼悄聲走開,生怕那火莫名燒到自己身上。
廳裡靜默了好一會兒,大嫂再次捂著嘴一陣猛烈咳嗽,芙兒趕緊幫她撫背順氣兒,她肺都要咳出來的樣子讓雲舒心驚,怎麼會這麼嚴重?真的只是風寒而已嗎?那藥到底有用沒用?雲舒招來迎秋,讓她再去夫人那裡報一聲,看夫人到底是不是方纔那丫鬟的說法兒?如果確實如此,就派人拿了自己的令牌去太醫院請太醫。
大嫂一連咳了幾分鐘,雲舒也忍不住走到她身邊,迎春趕緊幫著芙兒為大嫂撫背順氣兒,蓉兒出去端了熱騰騰的藥進來給大嫂喝。
雲舒看著迎春就要將那黑乎乎味道刺鼻的藥給大嫂灌下去,這氣味……好熟悉,她皺眉想了想,看著大嫂喝了兩口,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大聲道:「等等。」
大家愣愣的回頭看她,迎春道:「怎麼了,二奶奶?」
「迎春,別給大嫂喝了,把藥碗放桌上。」
迎春滿臉疑惑,不過雲舒這麼說,她也沒有異議,依然將藥碗放桌子上。雲舒湊上去在藥碗上扇扇,嗅嗅那氣味兒,離開想了想,再嗅再離開。
大家都定定的看著她,大嫂道:「二弟妹,怎麼了?」
雲舒回頭定定的望著她半晌,繼而抿嘴一笑:「沒什麼,只是……只是覺得這氣味兒很熟悉。大嫂,你……你是不是天天都喝藥?」
大嫂喝了口水順順氣兒,有些虛弱道:「唉,這破身子,不喝藥也不成,咳咳~~」
芙兒道:「二嬸,我娘自兩個月前就開始喝藥,每天都喝每天都喝,可是一點兒都不見好,二嬸,我娘到底生了什麼病啊?」
雲舒看兩個孩子都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己,她心中一顫,微微笑道:「沒事兒的,你娘只是……只是上次生病失了很多血,一時半會兒補不起來而已,不過你們得好好照顧她,讓她開心,她心情好了身子就好得快了,知道嗎?」
芙兒用力的點頭:「知道知道,二嬸,我跟爹爹說了,以後再不去上學了,我要天天都陪著我娘,照顧我娘,不許任何人欺負她。」
弘兒也趕緊道:「我也不上學了,我也要守著娘,不許人欺負她。」
芙兒拍拍弘兒肩膀道:「不行,弟弟,你是男兒家,你要好好上學,好好學東西,以後長大了才能做官當大將軍,到時候我們把那些壞女人全都趕走,就再沒人趕欺負娘了,知道嗎?」
弘兒嘟起嘴:「為什麼?姐姐都不上學,我也不上學。」
芙兒雙手叉腰:「不行,我說你要上你就必須上,否則我和娘都不理你,也不要你了!」
弘兒立刻紅了眼眶嘟起嘴就要哭出來的樣子,看著兩個孩子爭相維護自己的樣子,大嫂心中甚慰,一臉安詳幸福的表情,雲舒卻看得有些心疼。
她找個借口把孩子們打發出去,丫鬟們也遣走,廳裡就剩幾個人。雲舒坐到大嫂身邊道:「大嫂,你把手拿出來,我給你把把脈。」
大嫂有些詫異:「二弟妹,你……」
「大嫂難道信不過我嗎?」
大嫂稍稍猶豫,還是把手腕伸了出來,雲舒平心靜氣,把脈了近一刻鐘,其間大嫂依然不停的咳嗽,再看她的面相手相舌苔,這病情……
雖然雲舒許久未看醫書未行醫事,可這脈象的感覺分明是虛不受補、水火不相溶的感覺,就像一個虛弱得話都說不出來的人,卻每日給她人參雪蓮鹿血之類大補壯陽的東西,兩者互不相容,爭鬥久了身體會越來越弱,最後要麼虛弱而死,要麼被那極強的藥效烤入地獄。
雲舒再次看向桌上那藥碗,果然自己方才沒有聞錯,這藥有問題,裡面雖然沒有一味有害的藥,表面看都是補藥,可如此份量,對大嫂這種身體的人一日喝幾次遲早要出問題。
大嫂又是一串咳嗽後,撐著身子擦擦嘴角:「二弟妹,怎麼了?」
雲舒若有所思的看著大嫂,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跟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