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一行在雲舒家待了兩天不到,便在常順的一再催促下,第二天傍晚時分就匆匆走了。雲舒知道他們趕著回京城,實在不便挽留,便和老爹一起親自送他們到雲霧城。
原本以為他們會休息一晚再走,可那大馬車連城門都沒進,就轉向了通往省城的官道,看樣子是要連夜趕路了。
看著馬車漸行漸遠,老爹道:「雲舒啊,王老伯一把年紀,就算再趕也該休息休息啊,到京城還有那麼遠,萬一路上撐不住豈不麻煩了?」
「算了,爹,王爺爺他自有分寸,再說那大馬車平穩舒適,只要趕車的人把握好,躺在裡面睡覺沒問題。王爺爺睡一覺應該就能到省城了吧?到時候正好有精神。」
老爹還是不解的嘀咕:「王老伯這麼大年紀了,為何還要如此拚命?瞧咱們村裡那些老人家,不管家裡多辛苦、日子多難過,也沒見誰非得讓老人家跑前跑後出門幹活兒的,王家那些子孫也忒不孝了吧!真是的,以後小順子可別那樣……」
雲舒啞然失笑,人家一朝宰相豈是村裡那些老頭子可比的?就算他那些子孫想幫忙為他減負,那也得別人答應、皇上答應不是?
天色已晚,現在回去不方便,父女倆決定就在城裡歇息,順便去七味齋看看。半路上,老爹突然道:「哎,對了,雲舒,王老伯不是說要把咱們的酒運到京城去賣嗎?他們怎麼就空手走了?
對了,差點兒忘了這事兒,不過那麼多酒肯定不可能讓老爺子帶著走。既然他應諾了,應該會安排妥當,於是雲舒道:「爹,爺爺要趕路,哪能帶著酒走。他應該是要回去安排好了,再派人來運吧,咱們只需把酒清點保存好了,等著人來就是。」
「是嗎?雲舒啊,這酒京城那邊好賣不?萬一不好賣,這千里迢迢的,折騰起來多麻煩啊!說不定那運費比酒價還高了,還不如就近賣了算了。」
雲舒尷尬的笑笑,把酒送往宮裡這事兒老爺子只跟自己說了,跟老爹他們只說把酒運到京城的話價格能翻好幾倍。卻沒提皇商這事兒,多半是事情還沒落實,老爺子低調不誇口的原因吧!
老爺子不說。雲舒也不好明說,反正今年的酒不算多,就近銷售不成問題,而且酒向來是放得越久就越香,等他幾個月都不成問題。
二人來到七味齋時。天色已黑盡,不過七味齋裡依然忙碌,大堂裡坐滿了喝酒划拳的人。雲舒拉了個夥計,問他杜叔的去處,說是在酒坊那邊還沒過來,二人吃了飯又等了好一陣。大概戌時過後,杜十才一身髒兮兮的進來。
他一進門就拱手道:「小姐,老爺。不知你們要來,回來晚了,見諒啊!」
老爹笑呵呵道:「杜大哥,聽雲舒說你初二就去酒坊忙活了,真是辛苦你了!正好最近這些日子我也有空。我也來幫忙好了!」
「不用不用,哪能讓老爺幫忙。酒坊的事兒有釀酒師傅們打理,其實也沒多少事兒。對了,小姐,您不是說要運酒去京城麼?什麼時候啟程啊?」
「這個……暫時不急,等京城那邊安排好了再說。」
「哦?還要安排嗎?不是說直接進宮嗎?莫非出了岔子?」
「不是不是,杜叔,這事兒你沒跟別人說吧?」
「小姐是說咱們的酒將作供酒進宮的事兒?小姐放心,我只跟夥計們說要送去京城,其他什麼都沒說。」
「很好,這事兒沒成之前還是別說的好,免得惹來麻煩。」
杜十點頭:「嗯,有道理,小姐,那剩下的酒還是不能售賣嗎?」
「暫時還是不賣的好,現在酒才剛勾兌發酵幾天,果香酒香都不太醇,放上兩個月味道肯定能更好些,到時候再售賣也不遲。」
「話是這麼說,可是小姐啊,自昨日果酒賣完後,咱們跟客人們一再解釋,又貼了告示出去,可今日還有不少人慕名而來,聽說果酒暫時沒了都頗為遺憾的樣子。如此咱們新樓那邊的生意都差了許多,以前天天爆滿,今天卻空置出好幾個雅間兒。」
「哦?是嗎?」
「是啊,這才第一天影響就這麼大,可能明天還要更差些!
小姐,為了這新樓,咱們才剛招募了兩個大廚、幾十個夥計,每月的工錢都要近百兩銀子,要是生意太差,新樓並進來就沒多大意義了。您看能不能先拿些二十兩以下的果酒出來先應付著?」
雲舒皺眉:「影響真有那麼大嗎?」
「是啊!我這兩日飯點兒時分都過來看過,確實比不得以前。
咱們這果酒是從去年年底剛釀出來時就開始贈送了,這才剛開始賣錢沒兩天又不賣了,雖然可能會讓食客們更加期待。可拖得太久的話,大家那新鮮勁兒一過,再拿出來即便味道更好也未必受歡迎啊!」
雲舒沉吟片刻:「嗯,這麼說也有道理……那這樣吧,把原來定價每壇二十兩以內的酒價全部提升一半,每日隨機拿出一壇來售賣,並且貼出告示,每日只售一壇,每人每天最多只能買兩斤,售完為止。」
「這樣啊,酒價應該不成問題,不過小姐,每人每天兩斤會不會少了些?咱們那酒不醉人,一般人都能喝一斤多,要是遇上愛喝的,怕是十來斤都不夠啊!」
「那就沒辦法了,現在數量有限,不能個個都照顧周全,就這樣吧,杜叔,具體就麻煩您安排一下了!」
「小姐客氣,分內之事定當盡力。」
杜十說完準備出門,走到一半又倒回來:「對了,小姐,還有一事,昨兒傍晚來了個中年人,在咱們這裡花了幾十兩銀子,把店裡大大小小所有菜色全都吃了個遍,又把咱們的各類酒,不論自釀的還是買來的都嘗了一邊,然後要求見東家。
我還以為是來找茬兒的,便找了幾個夥計準備綁了他送官府去,那人卻說自己是北方的商人,聽聞這裡有種酒很特別,所以特地從省城趕來就為嘗嘗那酒味兒,然後見東家是想跟您談生意。
我原本回絕了他,說東家不便見他,可那人今日一早又來了,一直在新樓那邊的雅間裡等著,說是東家不見他他就不走了!」
「哦?北方人?他從何處知道咱們的酒的?」
「他說他原本在咱們省城辦事,遇見一老友,那老友是咱們這兒的常客,聽他對咱們的酒讚譽有加,一時好奇就過來了!」
「這樣啊……」雲舒想了想,再看現在時辰已晚,便道:「你暫且不要理他,找個人觀察他幾日,看他是否別有用心,如果單純為生意而來的話,見一見倒也無妨,就怕……」
「是!我明白了,小姐放心,我會安排好的!」杜十應諾後離開,老爹樂呵呵道:「雲舒,沒想到咱們的酒那麼好賣,以後咱們莊園的果子就不愁賣不完了!」
雲舒微笑著點點頭,老爹想了想又道:「雲舒啊,方才杜大哥說供酒,怎麼回事啊?」
雲舒愣了一下,方才都沒注意,她稍稍猶豫,決定還是把老爺子的話告訴老爹,不過一再追著他事情沒成前不要說出去,免得節外生枝。
當晚,他們便在七味齋後院住下,次日父女二人跟杜十一起去酒坊幫忙。
酒坊這邊年前澄清的果汁液還沒勾兌完,師傅們還在加班加點趕工,父女二人幹不了那技術活兒,只能找打雜的事情幹。雲舒找了個寫釀酒日子的活兒,老爹則幫著搬罈子、送東西,跑來跑去忙得熱鬧,別看老爹人到中年,幹起活比那些小伙子有勁兒多了。
如此忙忙碌碌一過就是兩天,這天傍晚,幹完活兒的父女二人揉著手甩著胳膊準備收工。走到酒坊門口,雲舒見們側站著的兩個人影頗為熟悉,她停下來盯著那二人瞧,老爹見之也停下來:「怎麼了,雲舒?」
那二人聽到聲音回頭來看,雙方四眼相對都是一驚,老爹一拍巴掌道:「大哥!你怎麼在這兒?哦,對了對了,我差點兒忘了,你來這兒有些日子了,最近怎樣,這地方還適應吧?」
大伯勉強的笑笑,跟老爹招呼一聲,而他旁邊那頭戴著紗帽的女子往後退了退,雲舒看她身影極其熟悉,她盯著女子看了半天,恍然大悟,「雲秋姐,是你麼?」
老爹愣了一下,轉頭看那女子,盯著她上下打量一番:「雲舒,大白天的,你帶個漆黑漆黑的紗帽幹什麼?雲舒不說我都認不出來了,呵呵!」
女子手足無措,猶豫間包袱啪一聲掉到地上,幾件滿是補丁的破麻布以上露出來,她趕緊蹲下身子去撿,蹲到一半,那身子似不受控制般倒了下去。
雲舒趕緊上前扶她,大伯也蹲下來拉她。雲舒將她的紗帽一揭,那面容嚇得雲舒往後一退,一屁股摔到地上。面前這女子臉頰紅腫、雙眼烏青、鼻子也歪了,額頭和整個腦袋都被白布包裹起來。這面容哪裡還有半點兒雲秋的樣子?
老爹見之也嚇了一跳:「你……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