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塵心慌的四處亂瞟,嘴上結結巴巴道:「哪有,不…不是你自己叫我來的嗎?」
雲舒瞇起眼道:「可塵,出家人不打誑語,我是相信你,把你當好朋友、當弟弟一般才特地讓你跟來,你不要讓我失望!」
面對雲舒的咄咄逼問,可塵滿臉通紅,支支吾吾半天,最後見實在躲不過,乾脆一咬牙道:「好吧,我承認,我們離京之前皇帝確實找過我,還要我一定親眼看著你姐姐醒來,然後給他送信!雲舒,皇帝早就知道你姐姐吃下的毒藥有問題,他若當真要為難於你們,怎會派人專程將這水晶棺秘密送來雲州?直接下葬或留在宮中不就好了?」
雲舒愣了一下,皇帝當真知道!對啊,他知道了為何還特地派人送這水晶棺來雲州?難道……難道他決定徹底放手了?!
雲舒將前前後後串起來想了幾遍,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兒,那麼霸道的皇帝、那麼捨不得春秀的皇帝居然真的放手了,那意味著以後春秀就可以以全新的身份生活,皇宮、林家、權勢、恩愛這一切都將與春秀無關!
她轉頭看向靜靜躺在水晶棺中的春秀,心裡一陣矛盾,不知春秀醒來後會高興還是難過?
「雲舒,別想了,既然認了人,就叫人進來把她抬回去吧!」
雲舒回過神,點頭道:「嗯,好!你去叫范將軍吧!」
可塵走出兩步,雲舒突然道:「等等,這個水晶棺太顯眼,讓范將軍找個普通棺材來,咱們抬回小院兒設個靈堂停幾天,再請盤龍寺的師侄們來唸唸經做個道場,七日後再啟程回雲霧縣!」
可塵驚訝道:「啊!雲舒,你真要把你姐姐下裝棺材裡抬回去啊?」
雲舒抬頭看他:「不抬棺材莫非還能直接抬人不成?」
「你沒辦法把她弄醒嗎?她醒了讓她自己走不是更好?」
雲舒一怔,看看石門方向。瞪著他道:「可塵,小聲點兒,范將軍和知府大人都在外面了,他們都知道春秀的身份。萬一……」
「沒關係啦,這事兒范將軍肯定知道,那個當官的更好辦,拿皇帝的手諭嚇嚇他,他什麼都不敢說!」
雲舒圍著水晶棺踱步思考,如果現在就讓春秀醒來,自己倒是方便了。那知府和周圍的人不都看到她了?而且知府明明知道這裡面只有個水晶棺,要是走出個大活人去,他不驚一驚一乍才怪!不好不好,還是得送棺材出去才行。
雲舒猶豫半晌拿不定主意,乾脆把范明叫進來,拐彎抹角的探他口風,誰知范明要麼一臉深沉的淡笑,要麼顧左右而言他。末了來一句:聖上有旨,一切聽憑聖姑安排!
雲舒抽抽嘴角,問了當沒問。看來還是按原計劃行事更為保險,於是她讓知府大人弄了副普通棺材來,將春秀的水晶棺放進去,然後走密道找個隱秘出口出去,發現外面居然是個普通小院子!
然後雲舒去外面雇來一輛馬車,將那棺材運回才剛租來的小院兒,一進門,院中已經掛滿白布,靈堂已經設好,院中除小蝶外。還有一些身穿孝服的陌生人。
雲舒見此陣仗微微驚訝了一下,見小蝶對自己打手勢,立刻明白過來。想起一年前也是在這盆城,小蝶曾跟著自己一起操辦過春桃的喪事,沒想到一年以後自己和小蝶又要親手為春秀再辦一場!
春秀和春桃,昔日情同姐妹的二人有不同的身世、不同的家庭背景。走的也是完全不同的路,但她們的結果在雲舒看來並沒多大區別。唯一慶幸的是春秀看中的男人比春桃的男人稍勝一籌,如此總算為她留下一線生機。
雲舒心裡一聲長歎,捏起手帕擦擦眼角。小蝶指揮夥計把棺材安置在靈堂正中,一個手勢,花錢請來的哭喪人開始抹著眼淚痛哭流涕,附近院子的鄰居紛紛跑到院中往這邊觀望,相信明日附近鄰居都知道這邊死了人。
雲舒和小蝶一直忙活到深夜,作為可塵的和尚被臨時抓包在靈堂上念了半宿的經,而范明則一直雙手環胸站在院角,饒有興趣的觀看雲舒籌劃的這一切!
對於范明,不管他知道多少,雲舒不打算告訴他什麼,同時也不會刻意避開他行事,有時甚至請他幫幫忙。
次日早上,得知消息的九娘和忘憂還有舅舅和唐方明都過來幫忙了,不明究裡的他們時時安慰雲舒,看上去似乎比雲舒自己還難過!
雲舒如言當真請了盤龍寺的和尚們來唸經,至於死者的身份,她對外宣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表姐,名字叫秀賢。雖然附近鄰居不知道這家人是何來歷,卻都知道隔壁搬來戶姓水的人家,家中姑娘重病死了一個,叫做秀賢。
范明在雲州城一直逗留到道場第六日才啟程回京,經過幾日的相處,他與方舅舅似乎很談得來,對於雲舒準備的禮物也並未推辭。雲舒一直把他送出城外十里,多次請他向范夫人道謝並問好後,看著他一個人駕著那輛四匹馬馬車晃悠悠的走遠後才算鬆口氣!
可塵道:「喂,雲舒,范將軍走遠了,你什麼時候讓你姐姐醒……」
雲舒一把摀住他的嘴,回頭看看舅舅,乾笑兩聲道:「舅舅,咱們回去吧,後日就要啟程回家了呢!」
方舅舅望著范明走遠的方向,有些惆悵道:「唉,我老方走南闖北這麼多年,唯獨沒去過京城!下次去一定找范兄弟喝個三天三夜!」
雲舒點頭附和,他們一路緩緩而行,回城後,雲舒請舅舅和唐方明回去收拾東西,自己帶著小蝶回到靈堂所在的小院子。小蝶給請來哭喪的人結了帳,又送走可塵和盤龍寺的和尚,然後關門閉戶。
待一切準備妥當後,雲舒又親自檢查一遍,讓小蝶守在院中,自己緩緩來到棺材前。她掀開水晶棺上的白布,按動機關,水晶棺緩緩打開。躺在裡面的春秀臉色似乎比幾天前更加紅潤,仔細看,似乎那濃濃的睫毛還在微微顫動!
雲舒心中一喜,輕聲喚道:「春秀姐、春秀姐!」
春秀沒有動作。依然睡得安穩,雲舒想了想,從懷裡掏出一個首飾盒,那正是從春秀的梳妝台中找到的那個。她打開盒子,裡面依然是那對淺綠的玉鐲,她小心翼翼的將手鐲套春秀手腕上,然後掏出盒底的軟布。裡面一顆黑得發亮的藥丸呈現出來。
雲舒輕輕捻起藥丸,對著窗外的陽光端詳半晌,又聞聞嗅嗅。猶豫片刻,將藥丸餵進春秀嘴裡,然後眼睛一眨不眨的緊盯著她。
半刻鐘後,春秀的睫毛顫了顫,她緩緩睜開眼睛,雲舒大喜。一把拉住她的手:「春秀姐,你醒了?!」
春秀眼神空洞的望著雲舒良久,雲舒嚇了一跳。趕緊拉起她手腕把脈,卻聽一聲輕輕的喚聲:「雲舒!」
雲舒大喜:「春秀姐,你果然醒了!來,快起來!」
她把春秀扶出水晶棺,春秀私下看看,一臉迷惑道:「雲舒,這是哪兒?」
「這裡是雲州!春秀姐,你已經離開皇宮了,以後再也不用回去了!」
「皇宮?那是什麼地方?」
雲舒一愣,仔細看春秀。見她一臉茫然的表情!雲舒微微驚訝,試探著問:「春秀姐,你…你還記得你夫君是誰嗎?」
春秀皺眉細想,甚至在靈堂上踱著步子走來走去,「我…我記不清楚了!」
「那…靈兒了?」
「靈兒?…靈兒!」春秀站在原地一臉茫然。
雲舒深深吸口氣,又問了不少問題。她發現春秀幾乎忘記了與皇宮相關的所有事情,那十年的記憶幾乎是一片空白,甚至連林家都忘記了!這…是好事嗎?
雲舒思慮半晌,扶著春秀坐下,「春秀姐,你聽我說,過去十年發生了很多事情,上次你差點兒被人害死,不過幸好一位大夫救了你!」
「我知道,他叫徐三通!」
雲舒一頓,「你還記得徐三通,那你記得他如何救你的嗎?」
春秀搖頭,「不記得了,他給了我一顆藥,說只要我吃了就可以百毒不侵,還可以忘掉所有我想忘掉的事情!」
「那…那你想想起以前的事嗎?」
春秀偏頭想了想:「既然…吃藥前我老想忘掉他們,那肯定都是些不好的東西,忘了就忘了吧!雲舒,怎麼沒見爹娘和二毛啊?哦,你不是說三毛也長大了嗎?他們在哪兒?」
雲舒望著她看了半晌,看她一臉天真浪漫的表情,輕輕笑笑:「不著急,咱們現在還在省城,後天就啟程回家!」
「後天才走啊?為什麼不現在走?雲舒,我好想看看咱們家的大園子了!」
「不著急,春秀姐,咱們先商量個事兒好不好?」
「什麼事兒?」
「是這樣的……」
雲舒將這靈堂和水晶棺解釋一番,徵求了春秀的意見,最後決定明日就把這空棺抬去城外半山腰下葬,而那下葬位置就在春桃墳墓旁邊。
傍晚,雲舒帶著春秀回到老孫頭兒那個小院兒,告訴大家這是自己爹娘十年前就認下的乾姐姐,後因搬家失去聯繫。今日在城中偶然遇到,得知她家破人亡,特地帶回來,大家聞言並未懷疑,反而唏噓不已。
次日,雲舒和春秀一起跟著送葬的隊伍去了城外,親眼看著空棺下葬,讓雲舒意外的是圓空和可塵也來了。
可塵見了春秀驚訝的指著她支吾半晌,最後被雲舒拍一下腦門,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一聲跟春秀打招呼,從此春秀將改頭換面、以全新的身份與雲舒一家一起生活下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