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剛瞇了一會兒,就感覺到手心裡的小手在動,秦墨非立刻就驚醒了過來——
「你醒了?」
你醒了
顏亦瀟微微怔忪,渾渾噩噩間,她似乎聽到最多的就是這個聲音以及這三個字,每當她迷迷糊糊的醒來,她總是第一時間聽到秦墨非飽含-著擔憂又心疼的聲音,他似乎一直在她身邊
「恩」她張了張嘴,很艱難的發出嘶啞破碎的聲音,輕輕的動了動身子,試圖坐起來。
「慢一點,我來?」秦墨非看出她的意圖,立刻傾身輕輕扶著她的肩,把枕頭墊在她的後背,然後把床搖高一點,讓她舒^服的半躺著。
「感覺怎麼樣?眼睛還疼不疼?」秦墨非輕輕坐在她的床邊,飽含擔憂的目光深深凝視著她憔悴不堪的小^臉,極盡溫柔的問道。
顏亦瀟睡了這麼多天,大腦有微微的呆滯,反應變得遲緩,聽到秦墨非關心的詢問,下意識的緩緩抬手去摸自己的雙眼,然而抹到的卻不是紗布——
「我的眼睛」她輕輕^喘息,有些茫然無措的啞聲輕喃。
「下午剛剛拆了紗布,換成了眼罩,醫生說讓你的眼睛需要再適應兩天,然後就可以連眼罩都不用戴了?」秦墨非見她著急,立刻輕輕解釋道。
其實她的雙眼恢復得很好,不過醫生建議還是先適應一下,所以才要求戴上眼罩。
聞言,顏亦瀟很明顯鬆了口氣,這些天,她每次醒過來都是面對無邊無際的黑暗,讓她本就絕望的心,更是看不見一絲光明
倏然沉默下來,她微微垂著小^臉,小小的身子瀰漫著一股顯而易見的悲傷,在這昏昏沉沉的幾天裡,她已不得不接受顏竹悠已經不在了這個事實。
她殺了人,雖然她不是故意的,雖然她只是自衛,可是顏竹悠的確是死在她的刀下
死多麼可怕的一個字,那將承載多少的悲哀與罪惡,她此刻就像是墜落在一個萬劫不復的深淵裡,她不知道,接下來等待她的,將會是怎樣可怕的後果,她不知道
秦墨非見她不說話,知道她心裡肯定在胡思亂想,於是趕緊轉移話題,柔聲問:「你餓了-?我去——」
「我媽來過嗎」
秦墨非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她聲如蚊吶的幽幽溢出一句,消瘦的小^臉是一片落寞與悲傷。
「來過?上午還來了,不過看你一直迷迷糊糊的,她身體也不太好,我就讓她回家休息了?」秦墨非立刻回答道,迅速得像是早就準備好的答案。
顏亦瀟動了動唇^瓣,沒有說話,好半晌,她才又輕輕開口,幽幽的語氣裡透著一絲空洞與飄渺:「我爸呢」
「他要照顧你^媽媽,明天會來的,所以今晚我陪你,你別擔心。」秦墨非輕輕抓起她的小手,放到臉頰上親暱的摸索,深深看著她柔聲安慰道。
他的語氣不急不緩,自然又合理,顏亦瀟默默的聽著,默默的流下眼淚——
「他們是不是不要我了」晶瑩剔透的淚水,緩緩從眼罩下^流淌下來,她聲音嘶啞破碎,極盡悲傷的哽咽。
「胡說?」秦墨非激動的輕喝一聲,慌忙雙手捧住她的小^臉,拇指極盡小心的抹掉她的淚水,急切的勸說道:「不是的?你別胡思亂想,不是那樣的?」
顏亦瀟的心,很痛,像是有把刀在狠狠的捅,鮮血淋漓血肉模糊,眼淚控制不住的瘋狂流淌,她傷心欲絕的哭泣:「秦墨非,我能感覺到他們不愛我了」
她殺了他們的女兒,他們是不是連她這個小女兒也不要了
他們一定恨死她了,一定不會原諒她了,都是她,害得好好的一個家,家破人亡
看見她哭,秦墨非心痛如絞,她的淚,像是斷線的珍珠撲簌撲簌的往下掉,怎麼也擦不完,他心急如焚,笨拙的聲聲輕哄:「你別哭,顏亦瀟我求你了,你的眼睛現在還不能哭,快別哭了?」vc80。
「他們不要我了我殺了我姐姐,我是殺人兇手」顏亦瀟狠狠抽泣,沒有大哭大鬧,可壓抑的哭聲卻更加撕心裂肺,小小的身子,控制不住的一直顫^抖。
她很委屈,很傷心,很難過,而更多的是絕望,在這個世界上,如果連父母家人都不要她了,那她該怎麼辦?
她該怎麼辦
「你不是?顏亦瀟,我不許你說自己是殺人兇手,你不是?」秦墨非微微用力捧緊她的雙頰,深深看著她梨花帶雨的小^臉,認真嚴肅的沉聲喝道。
綁架當天發生的事,外界是無人知曉的,只要顏父顏母不加追究,對外宣稱顏竹悠是意外身亡,那顏亦瀟就不用負法律責任,他這幾天跟顏父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顏父也不想再失去小女兒,掙^紮了好幾天之後才接受了他的建議,所以,他絕對不能讓她說出這種引火燒身的話來。
「我是我的手上有她的血是我殺了她」顏亦瀟小小的身軀一直抖,斷斷續續的抽泣著,慌亂的搖著頭,傷心害怕的為自己辯解:「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是她往我眼睛裡灑了東西,我看不見,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撞上來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他用力點頭,拇指溫柔的拭掉她不斷滾落的眼淚,他捧緊她的臉嚴肅的說:「顏亦瀟你記著,顏竹悠的死,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以後不許再說什麼兇手之內的話,記住了嗎?」
不說,就真的不是了嗎?
可是怎麼辦?騙得了別人,她騙不了自己啊?
恐懼,傷心,絕望,各種情緒交織在心底,顏亦瀟狠狠哽咽:「秦墨非」
在她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身邊就只有他,只有他秦墨非
「我在?」秦墨非立刻回答,眼底一片憐惜與心疼。
「秦墨非?」顏亦瀟倏然哭喊一聲,驀地直起身撲進他的懷裡,雙手緊緊抱著他的腰,淒楚無助的傷心哭泣。
她現在好傷心好無助,她不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驀然發現自己可憐又可悲,不過就是愛上一個男人,卻搞得眾叛親離,處處絕境
她突然間撲進他的懷裡,讓秦墨非微微一怔,雙手僵了僵,垂眸看著梨花帶雨的臉龐,心疼的幽幽歎息一聲,緩緩的,他收攏雙臂將她輕輕摟在懷裡,大掌疼惜的拍著她急促起伏的背脊——
「別哭,我在,我一直都在」他將唇輕輕貼在她的額頭上,溫柔寵溺的喃喃哄著。
他的懷抱很寬厚很溫暖,讓她覺得很舒^服很安全,她緊緊抱著他,盡情發^洩心裡的委屈和難過,此時此刻,孤苦無依的她,只有依靠著他也在著的。
冰冷的病房裡,緩緩流淌著一絲溫暖的氣息,病床^上緊緊相擁的兩個人,並未發現病房外,有一雙陰鷙冷厲的眼睛,正狠狠瞪著他們
她的情緒,慢慢的平穩下來,眼淚與哭泣,也在不知不覺中停止,她安靜的靠在他的懷裡,似是睡著了一般。
輕輕的,秦墨非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回病床^上,溫柔的為她蓋好被子,雙目深幽的凝視著她安靜的容顏,情不自禁的,他俯唇在她額頭上烙下一個寵溺的輕吻。
突然,秦墨非口袋裡的手機毫無預警的震動起來,他微微擰了下眉,然後一邊離開病床走向窗邊,一邊掏出電話接起來。
「喂?」盡可能的把聲音壓至最低,秦墨非微微不耐的吐出一個字。
——「你還在醫院?」洛麗塔的聲音雖是疑問句,卻一點也不驚訝,早就斷定他一定還守在醫院裡。
「有事兒說事兒?」秦墨非沒心情寒暄,直截了當的冷冷哼道。
——「外公讓你立刻回來?」既然如此,洛麗塔也不再廢話,淡淡說道。
「我現在走不開,明天再說?」秦墨非狠狠擰眉,轉眸看了眼病床^上那抹瘦弱無依的小身影,心臟一緊,壓低聲音不耐煩的直接拒絕。
——「不行?外公正大發雷霆,說你不立刻回來的話,他就來醫院找你?」洛麗塔懶洋洋的哼哼。
「煩不煩啊?」秦墨非煩躁的低叫一聲,狠狠咬著牙根衡量了幾秒,最後還是覺得家裡那老頭惹不起,於是只能沒好氣的叫道:「知道了?馬上回來?」
惱火的掐斷通話,秦墨非狠狠擰眉,重重歎息一聲,然後輕輕走回病床邊,深深凝視著好似睡得安穩香甜的小女人,想著,她已經睡著了,他離開一會兒應該沒事的。
「好好睡,我很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