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想到桑落說的暫時離開幾日竟然一去便是兩個月,這兩個月中她一次也沒有見到桑彌,她有問過清脂,可是每次清脂都只是淡笑不語,想來是桑落走之前交代了什麼,若是她沒有猜錯,桑彌估計是出事了,她雖然不喜歡桑彌,可是他好歹幫過她,而且是因為她的緣故,詩君雁倒是有些過意不去孽夫無雙:重生,妃不貪歡。
而桑落雖然兩個月都沒有露過面,可是每逢月圓的夜晚,詩君雁總是可以感覺到桑落的氣息,淡淡清茶香即便到了第二日清晨也沒有散開,可是那也僅僅只是感覺,追尋不到任何的蹤跡。桑落好似憑空消失在巫族之中再也尋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他究竟要做什麼,究竟要得到什麼,詩君雁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窩囊的棋子,被人牽著鼻子走已經是無奈,甚至連身為棋子的作用都一無所知,除了等待,她似乎什麼也做不了。
來的時候正是夏日最濃的時刻,此刻卻也是秋風蕭蕭,若不是因為凌風不時帶來詩家的消息,她定然按捺不住,這裡果然如同桑落所講,清淨,清淨到除了清脂她再也看不到第二個人影,可是詩君雁卻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四周隱秘的強悍氣息,桑落應該派了不少的高手在這裡。
因為無所事事,詩君雁倒是學會了煮茶,學著記憶中詩君雅煮茶的步驟,卻總是煮不出三姐煮出來的味道,反倒是像極了某個人煮茶的味,清甜中透著淡淡的苦澀,自從那夜裡後詩君雁便戒了酒,如同將心底對桑落那份不該有的眷念一般斬斷的乾乾淨淨。
她也知曉詩家的事情與桑落無關,可是……做不到啊,無法做到不去責備,那是她的三姐,她此生決定守護一生的女子,若然她不認識桑落,這份責備或許不會這樣深濃,可是卻偏偏認識了,詩君雁重重歎了口氣將心底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拋諸腦後,她已經決意,實在不該再去想這些無關之事,詩家等不了那麼久了,據凌風帶來的消息,娘親和爹爹關在天府雖然目前沒有生命危險,可是伴君如伴虎,誰知道殷離會不會想要斬草除根,而且二哥還身重劇毒蹤跡難明,大哥身負重傷日前在北陵修養,而她詩家旁系幾乎無人逃過,詩家目前四分五裂,唯有一個人,那個假冒的三姐受盡榮寵呆在太子府,她並非完全相信桑落,所以也特意讓凌風的人去查過,可是凌風對三姐並不熟悉,以至於兩個月也沒有查出什麼端倪,此事必須她親自走上一趟,沒有親眼看到三姐的屍體,她如何也不能相信三姐已經死了孽夫無雙:重生,妃不貪歡。而且要重整詩家必須有一個詩家人站出來撐起整個局面,最好的人選便是她,一來她一直都隱瞞著身份,二來爹爹暗中培養的勢力除了她便是連二哥都不知曉,那是以防萬一才用的,現在該是出動的時候了,不過動手的地方不能是桑家。
詩君雁思緒有些游離,水煮沸了都沒有察覺,只是那樣靜然的呆坐著,驀然一隻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捏住茶壺的把,將茶水從爐火上端開,逕直拿了兩個茶杯,分別倒滿茶水,茶香瀰漫,夾雜著秋日獨有的澀意愈發顯得苦澀入心。詩君雁微微蹙了眉目,這便是她為何不喜歡喝茶,太苦太澀,三姐說人生就該甜蜜開心,苦澀的東西即便此生不嘗也罷。
她不喜歡喝茶,只是閒來無事,想要做些三姐曾經喜歡做的事情,裊裊熱氣灑在詩君雁的臉頰之上,熏得她眼眶有些澀意,微微抬起頭顱,如同那夜裡,那個在山谷的夜,桑落也是這樣無聲無息的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帶著一身的涼意,長及腳裸的髮絲隨著夜風輕輕蕩漾,男子丰神如玉,眼神清明,好似墜入人間的仙人,飄渺到讓人覺得眼前的人是幻覺,唯有幻覺中的人才會有如此溫軟的笑,如此飄渺的風情。這樣的桑落是極美的,美得毫無招架之力,就那樣如同細雨連綿,看似漫不經心,卻會在不知不覺中濕了你一身,你甚至都來不及防備。
「茶不錯。」桑落嗓音有些低沉暗啞,嘴角擎著淺淺的笑,那笑既柔又淡,眼眸乾淨純粹,不帶一絲一毫的冷意落在詩君雁的身上。
詩君雁只覺得心口某個地方有些發疼,好似某種隱忍的情緒開始土崩瓦解,小手幾乎是顫抖的握緊桌上暖熱的茶杯,入口只覺得茶苦澀不已,即便是苦澀的味兒,可是那香卻縈繞鼻尖久久不散,世界上總會有如此神奇的東西,聞著那般的清香宜人,卻總是帶著苦,帶著澀。而那種苦澀能夠讓她分外的平靜與冷靜,「你來接我走的麼?」詩君雁低低的開口,澄淨的眸子淡淡錯過桑落的眸光,落在遙不可及的天際,半弦月,此刻不過是上旬,月色尚不夠明亮,這月好似桑落的情緒,陰晴不定,難以琢磨。
「嗯……」桑落一杯茶已經喝完,又倒了一杯,好似確實渴了,倒不似以往那樣細細品茗,連著喝了好幾杯方才擱下杯子。
「幸好不是上好的茶葉,如此喝水一般的方式倒是費了我一番心思。」詩君雁搖了搖空空如也的茶壺有些扼腕的說道。
什得來覺。「我倒是覺得極好,茶若不能解渴豈不是失了茶的本姓。」桑落將取來的泉水再次灌入茶壺中,將茶壺放在爐火上,慢條斯理的開始煮茶,「不問去哪?」vexp。
「問了又如何,莫不是我有的選擇不成。」詩君雁婉約一笑,將杯中的茶水倒掉,倒了一杯清澈的泉水,「這苦澀的茶水果然不適合我,我三姐煮的茶就沒有這苦澀的味。」
「有沒有聽說過幻城。」桑落低低的開口,見詩君雁將茶水倒掉也只是微微一笑。
「南夷幻城,那不是傳說中存在的地方麼?」詩君雁心中快速閃過一絲不安,桑落不會莫名其妙的提及一個地方,除非他們要去的地方就是幻城。「我們要去那裡。」
「嗯……」桑落低低應了聲。
「那個地方真的存在麼,不是說南夷幻城是人間天堂,擁有所有人心中最想要之物,只要能夠進入幻城,無論你想要什麼,都能夠得到手,而能夠進入幻城之人,唯有有緣的幸福之人方才能夠一睹幻城真容。」詩君雁有些詫異的問道,南夷幻城,無數人想要抵達之地,可是從來沒有人找到過,哪怕是資歷最老的南夷人帶路,那裡也只是一片沙漠,據說那幻城便在沙漠裡,可是沙漠裡除了被黃沙掩埋的屍骨什麼都沒有,沒有生命,沒有活物,只有烈日炙烤,只有寒風冷冽,只有漫無邊際的黃沙。
「天堂,如此想也不錯,不過,據我所知那裡不過是吞噬生命的死城,至於所想所得,不過是因為心中念想所致。」桑落抿了口茶低低的開口,「雁子,你可要聽好了,我只說一次,在幻城,你所看到所聽到所聞到的都是假的,幻城的沙漠裡開著一種叫做幻情魅香的花,花色成土黃色色,根草與沙土融合,花並無香氣,那草根卻會釋放一種平常人感覺不到的氣味,那種氣味會使人產生錯覺,會出現你心中所想見的人,所想要的東西,若是沉淪在幻覺中,你將永遠都甦醒不過來,最後在幻覺中死去。」
「難怪會被稱之為天堂,即便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不過是幻覺。」詩君雁低低的接口,「那幻城莫不是掩埋在黃沙之下,而你尋到了幻城的路。」沙漠常年出現各種海市蜃樓,而且天氣變化無常,有時候人捲入風沙誤入幻城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以這樣說。」桑落淡淡一笑。
「幻城裡有你要的東西。」詩君雁將茶杯擱下目光落在桑落的身上。
「不知道,或許有或許沒有。」桑落微微側過眉目,目光落在未知的地方,眼神裡有一閃而過的迷惘,卻只是瞬間又恢復成波瀾不驚的模樣。
「就為了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東西,值得麼?」幽幽的歎息聲在唇齒間縈繞,長而卷的睫毛掩住了眸中的光澤,袖中的小手微微緊握,果然還是到了這一天,如此也好,省的日日在這裡浪費時間。
「誰知道呢?」桑落驀然勾唇淺笑,那笑意愈發的飄渺。
「你讓我隨你去,不會只是要一個人陪著如此簡單-,我如今武功盡廢如同廢人,即便到了也幫不了什麼忙。」詩君雁很想知道像桑落這樣無慾無求的人究竟為了什麼非得不可,而且不惜如此拐彎抹角也要得到,看桑落那模樣好似想起了什麼人,是什麼人有如此大的魅力,讓身邊美人無數的桑落念念不忘。
「到了那邊你自然會知道。」桑落似乎不欲在說下去,將茶杯擱了下來,連帶誰沸騰也沒有再去管。
又是如此不負責任的回答,詩君雁微微勾了勾唇,卻不見笑意,只是一個淡淡的弧度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