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仙芝感到很頭疼,她一早就預計到內部會有阻力,沒想到矛盾在這個時刻集中爆發了。
想想國安組首席長官臨行前交代自己的話,她不由的輕輕搖搖頭:為什麼人與人之間的仇恨和矛盾,這麼長的時間還無法稀釋?
潘紅升此時此刻還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導致了怎麼嚴重的後果,他此時還一個人在酒吧裡喝悶酒。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那一地的屍體讓自己突然很厭倦的感覺。
在他把最後一名復仇的贓警殺死後,突然看到一雙純淨懵懂的眼睛。
原來在不遠處有個小女孩,手裡拿著一隻小風車,呆呆的愣在哪裡。
兩個人四目相對,潘紅升滿是殺氣血紅的眼睛一下子失去了能量——那雙幼小的眼睛裡透著恐懼和厭惡,大聲哭了起來!
「怎麼了?」孩子的母親很顯然是附近工地上做飯的廚娘,看到這一幕之後也嚇得夠嗆,連忙抱起孩子跑了。
那個紮著羊角辮的女孩,給潘紅升心裡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媽媽,有壞蛋殺人,有壞蛋殺人!」
這是小女孩臨走之前留下的話,讓潘紅升瞬間失去了所有力量。
壞蛋?在說我嗎?
他坐在酒吧的包間裡面,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手指甲。
手指甲裡擦留著那些人的血肉碎屑,他在用牙籤一點點的把這些東西摳出來。
曾經他覺得這種事情很噁心,但發生的次數一多就沒感覺了。
看著桌子上滿滿的碎肉屑,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小女孩那雙驚恐的打眼睛。
自己在普通人眼裡,確實應該是個殺人魔王。
想想這些年來,多少人死在自己手上?
不到二十歲的時候,他殺的人就已經到達了四位數。
在滿是屍體的械鬥中,他一次次的把敵人打得屍積如山,全軍覆沒!但是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考慮過這些人是否有家庭,有兒女,有父母。
「老闆,你怎麼在這裡?」花妖急匆匆的打開包間的門:「您剛才發訊息讓我過來,有什麼緊急事件嗎?」
潘紅升呆呆的沒有說話,好一陣子才抬起頭來:「注意一下那個人的行蹤,名字身份我都發給你了,若是對方有異樣的舉動,立刻通知我!」
「但是,老闆……公司裡出事了您知道不?我們為什麼打不通您的電話?」花妖一抬頭,猛地看到地上已經成為一攤碎片的手機。
她不由微微一顫:「您,您這是怎麼了?」
「小花,我問你個問題,你要如實的回答我!」潘紅升突然幽幽的看著她,眼裡佈滿了血絲。
這樣頹廢的潘紅升,花妖這是第一次見到!
在她印象中的潘紅升,簡直就是殺神一般,無論對手多強都會周旋到最後,絲毫不畏懼!
但是此時此刻的潘紅升,雙眼黯淡無光連說話都有氣無力——這到底是怎麼了?
「我在大家眼裡,是不是個殺人狂?」潘紅升的話雖然聲音很低沉,但卻很有份量。
花妖楞了下,突然笑了:「老闆,您難道是為自己殺的人多感到不安,感到良心上過意不去?」
潘紅升沒有說話,他覺得自己似乎是問錯了人。
作為一個從小被培育成殺人機器的女殺手,花妖當然不知道憐憫為何物。
潘紅升一直以來都沒有漠視對手的生死,但卻一直把自己的情緒深深埋藏起來,直到跟那個小女孩單純的目光接觸。
那個小女孩無辜眼神的殺傷力,比任何敵人都要具有毀滅性。
「我一直認為自己是對的,但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些被咱們殺死的人,他也是有親人有朋友的……」
「老闆,你到底怎麼了?」花妖感到有點哭笑不得:「你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樣優柔寡斷?你是認真的嗎?你真的是在為這個問題苦惱?」
潘紅升扭動一下僵硬的脖子,雙眼充血的看著對方:「我是跟認真的在考慮問題,我知道你的經歷,我想知道你第一次殺人是在什麼時候。」
這個問題一下子讓花妖語塞,許久她才苦笑幾聲輕輕搖著頭說道:「6歲。」
「6歲!?」潘紅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句話就像是一道雷電,把他震得全身哆嗦:「你6歲就開始殺人了?為什麼?」
花妖點上一根煙,把自己俊俏的臉龐淹沒在煙霧中,似乎只有在這種狀態才能把這些話說出來:「我6歲時,殺了自己的父親!」
原本就昏暗的酒吧包間,頓時被一股子陰霾所遮蔽……
花妖一生下來跟所有的女孩子一樣,只會在父母懷裡撒嬌;而他父親是一位成功的商人,家資千萬生活優裕。
本來她應該像那些一般的女孩子一樣,擁有幸福愛情,婚姻,學業家庭……但是五歲一年,父親突然開始變得行事乖張,形容枯槁。
年幼的他雖然不諳世事,但可以從母親越來越焦慮的表情中讀出內容。
父母越來越激烈的爭吵,家裡越來越破敗蕭條,讓她終於明白一切,父親居然染上賭癮,把自己辛辛苦苦賺來的萬貫家資敗個精光!
最後母親在一次鬧劇之後喝醉酒掉進游泳池。
游泳池已經乾涸了,母親是頭朝下跌下去的,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沒氣了。母親的死並沒有讓父親覺醒,他依然爛醉如泥,醉生夢死……
抱著布娃娃的花妖在角落裡看到這一幕,一身不吭。
母親死了,父親開始拿她出氣,皮鞋巴掌甚至是腰帶,一下下的落在她幼小的身體上。
孩童細嫩的皮膚立刻青腫不堪,但出乎意料的是花妖沒有哭。
她始終死死抱著手中的布娃娃,那是母親親手給她做的。記得母親又一次曾經說過,就算自己老死了靈魂也會留著娃娃裡面守護她。
她一直深信這句話,就算是自己親眼看到母親跌碎的腦殼和游泳池底那鮮紅的血攤。
但父親一天喝醉之後居然狂笑著吧娃娃奪走,或許是看出來女孩心裡的想法,不滿意這個屋子裡還留著死者的東西,他居然把娃娃放到案板上,切得粉碎!
屋子裡空氣變得更陰鬱了,花妖在父親睡著後,用切碎布娃娃的菜刀,很利索的切開父親的喉管。
潘紅升面前的花妖,已經不像是平常那般陰冷憂鬱。
她靜靜的坐在自己對面,胳膊瘦瘦長長的,手指上滿是細細的傷痕,那是幼年遭受的殺手訓練留下來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