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萬成走後,陳辰獨自一人靜坐,風吹起他的衣角,卻吹不散他心中的苦澀。
其實早在張自清死裡逃生,醒過來後的那天晚上,他便知道這件事另有隱情。
從時間上推算,保羅是在他剛剛出城後不久便殺了進來,如果說沒有人通風報信,哪裡會有這麼巧的事?
但剛開始,陳辰寧願自欺欺人讓自己相信這只是一個巧合,可惜事實就是事實,雖然很殘酷很傷人,可他卻不得不接受。
在朝霞中發狠苦練拳法的林小幽不會知道自己僥倖躲開了必死之局,但這一次躲過了,下一次呢?
陳辰不會單純得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結束了,以她的性子,恐怕一切才剛剛開始呢。
「哎喲——」正在練拳的小財迷突然軟軟的趴在了地上,臉色發白,嘴唇發青。
陳辰一驚,衝上前按住她的脈門替她穩定住了身子裡暴走的氣血,最後責備道:「看看,讓你不要太冒進你不聽,現在練傷了自己,高興了,滿意了?」
林小幽笑嘻嘻的道:「這不有你在麼,你不會見死不救的。」
「那可不一定。」陳辰說是這麼說,但還是將精純元氣源源不絕的輸進去為她調理經脈,安撫有點失控的血氣。
只是一息之間,林小幽便覺得自己好多了,她抹了抹汗水,突然歎道:「有時我真的很羨慕糖糖。」
「羨慕她?為什麼?」
「這還用問麼。她有個好爸爸我卻沒有,她練拳時有人搶著指點,可我呢?就算死皮賴臉的向人求教也沒有人願意理我。」林小幽抱怨道:「我真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反對我學武?」
「誰反對你學武了?」
「……算了,我不想打小報告。」林小幽欲言又止。
陳辰笑了笑,淡淡的道:「你不說我也知道,是安月吧?」
「……上天作證。這可是你自己想到的。」林小幽撇了撇嘴,又小聲道:「你不要說我多心,其實我早就發覺安月她不喜歡我。她在你面前時對我很好,好得跟親姐妹似的,但你一不在。她就變了個樣子,對我冷冷淡淡的,有時看我的眼神還很奇怪。」
「是嗎?那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如果你早點說,或許有些事就不會發生了。」陳辰幽幽的道。
「你別逗了,她跟你是什麼關係,我跟你又是什麼關係?如果今天不是你自己捅破了這層窗戶紙,這些話我會永遠藏在肚子裡。」林小幽抱著腳哼道:「再說了,就算我之前便跟你提了這個又能怎樣?你會信嗎?她是你的女人,你自然更相信她,我何必找不自在。」
「是啊。如果是以前,我肯定會認為你在故意詆毀她。」
「那現在呢?」
「現在——」陳辰雙眸閃爍,卻沒有再說下去。
林小幽十分洩氣的道:「看吧,你還是不願意信我,算了算了。你就當我剛才都在說夢話吧,我們不聊這個了。」
「好,聽你的,不聊這件傷感情的事了。」陳辰將她扶起來坐到花壇邊,靜靜的看了看猶自憤憤不平的小財迷許久,突然歎道:「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跟我學功夫?」
「當然想了。」
「那好。從今天開始,我可以將我一生所學全部傳授給你。」
「真的?」林小幽美眸一亮,驚喜的問道:「這麼說,你願意收我為徒了?」
「不,我還是不能收你做徒弟,但我會傳你拳法秘術,可是在這之前,我要你發個誓。」陳辰淡淡的道。
「行行行,你說吧,要我發什麼誓?」林小幽興奮的問道。
「很簡單,我要你對天發誓終生不能用我傳你的功夫傷害我身邊任何一個人,哪怕她們有錯在先,你能做到嗎?」陳辰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她。
林小幽笑嘻嘻的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呢,原來就這個?那你可以放心,我可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再說了,我也就跟安月有點不合,跟蘇依依她們可都是很好的。」
「那你就發誓啊!」
「嘿,你還不信任我了是吧?好好好,發誓就發誓!」林小幽賭氣起身照本宣科的念叨了一遍……陳辰言出必行,小財迷發完誓後,他也安心了,之後的大半個月裡他誰也不見,找了個清淨的地方將林小幽之前因為無人指點所出現的不足之處一一指了出來,為她衝擊宗師境界掃平了障礙。
不得不說,這丫頭的天賦悟性實在是好,只要小小點撥一下就能舉一反三,有時更能提出一些看似匪夷所思的獨到見解,陳辰自己也獲益匪淺,同樣的,小財迷的修為也是一日千里,精進得更加迅猛了。
八月末,林小幽的精氣神魂魄到了化境巔峰,可一人獨戰四位宗師還能穩佔上風,單以戰力論更是不遜於一尊虛勁高手,強得讓陳辰都心驚。
之後沒兩天,她的天人五衰大劫便降臨了,只是跟一般人有所不同的是,她的宗師劫無比兇猛!
如今不比從前,在天門大開後,武者突破禁錮的難度已經下降了許多,幾乎只要功夫到了就可以順利晉陞,很少有人會在劫數中身死道消,但林小幽的宗師劫顯然又違反了常規,她在天人五衰大劫到來的第一天便急劇衰弱,彷彿一下子損耗了五十年的壽命,這般恐怖的劫難比之陳辰自己當年還要可怕三分……這天晚上,林小幽只嘗了一口粥就說吃不下。趴在床上有氣無力的呻吟。
陳辰有過這樣生不如死的經歷,也不勉強,放下碗勺便開始小心翼翼的為她按摩,一遍又一遍的替她溫養元氣,緩解她的痛楚。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林小幽似乎睡著了,也不再喊疼了。
陳辰為她蓋好毛毯後才癱軟在沙發上。輕輕的咳嗽著,一個月來,他每天夜裡都要為小財迷調理身體。不斷用自身精氣沖刷她鬱結的經脈,刺激她的骨髓再生,損耗極大。要不是他異於常人,恐怕早就油盡燈枯了。
約莫一刻鐘後,陳辰才緩過了勁,端起已經涼了的粥灌了下去。
「這算不算間接接吻?」林小幽竟然還醒著。
「不算吧,我又沒用湯勺。」陳辰抹抹嘴,來到床邊關心的問道:「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了?」
「如果我說是,你就繼續給我當人形靈藥?」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
林小幽聽了後一臉警覺:「你對我這麼好該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陳辰一頭黑線,抄著她雞窩似的長髮嘲諷道:「你說你都在想什麼呢,哥眼睛還沒瞎。」
林小幽不爽了,坐起來不滿的道:「你什麼意思啊。姑奶奶很差嗎?」
陳辰上下左右打量了她幾眼,聳聳肩道:「你說呢?」
林小幽怒了,但等看到這傢伙一點血色也沒有的臉後火氣又消失得無影無蹤,白了他一眼後躺下不再理人。
陳辰笑了笑,輕輕推了推她問道:「怎麼。這就生氣了?太不經逗了吧?」
「我才沒這麼小心眼。」林小幽翻過了身子。
「還說沒有,那你為什麼要背對我?」
「要你管,我喜歡我樂意。」
「……就算你不說我心裡也明白。」
「你明白個p,你又不是我肚子裡的蛔蟲!」
「你不信是吧?」
「當然不信,有本事你就說中我的心事。」
「這有什麼難的?不過我不想在你傷口上撒鹽,其實你大可放心。再過五十天你就又是一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無敵青春大美女了!」
林小幽聽了後頓時眼淚汪汪的轉過了身子,埋首在他腰間哭道:「要是變不回去可怎麼辦?本小姐才二十來歲啊,我可不想以後都這麼又老又醜的活著!」
「安了安了,等你破繭化蝶後只會比以前更美,相信我,別哭了!」陳辰跟哄女兒似的輕輕拍著小財迷的背勸道。
「真的?」
「當然是真的,比真金還真。」
「你最好沒騙我,否則——」
「否則就罰我照顧你一輩子,行了吧?」
「嗯,這還差不多……哄睡林小幽後,陳辰輕輕帶上門離開,來到院中為她煎明天早上要喝的藥湯。
月明星稀,萬籟俱寂,只有北風掠過柳樹掀起的沙沙聲。
陳辰坐在小凳子上扇著扇子,看著藥壺下面的火苗一點點變旺,陡然眸中精光一閃,抬頭看向前方小樹林淡淡的道:「出來吧。」
林中寂靜無聲!
「怎麼,還想跟我玩捉迷藏?」
風漸漸大了!
一襲白衣的安月踏著夜色從小樹林中慢慢走了出來,走到了心愛的男人眼前。
陳辰看著她面無表情的道:「你終於來了。」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那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因為我想等你主動來跟我攤牌。」
「攤牌?不,你誤會了,我今天來這裡可不是為了跟你攤牌的。」
「我知道,你是來殺人的,我沒說錯吧?」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