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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十二章 紫禁黃昏(一) 文 / 麵條2008

    京城當中的天氣熱得都快沒邊了。明晃晃的日頭底下面根本站不住人,稍微一挪動步子,渾身上下就一個勁的往外冒汗。要依著往年這節氣,怎麼著也該有些暑氣減退的跡象,可今年這天氣透著邪乎,偌大個北京城,愣是連一絲風都看不到。

    酷熱難當中,是朝局內外的喧嘩躁動,雖說皇上回京後,滿朝官員也沒人敢再像前些日子那樣,公然在隆宗門外大吵大鬧,但是由北地拳民暴亂引發的朝局之爭,卻是沒有一日停歇過,單單是每日軍機處收到的折子就是一百多份。官員們爭議的內容,也由最初皇上平息拳民暴亂的舉措,進而延展到新政的各個方面,一年多來朝廷推行新政積累的種種矛盾,似乎都由北地的這把大火點燃了。

    京城中這時候也是浮言四起。別的不說,單是今年這麼酷熱的天氣。就讓人瞧著有些不對勁。再加上今年山西大旱,陝西甘肅鬧蝗災。湖北發大水,可著就像是什麼都趕上了似的。背地裡,隱約已經有傳言說是今年太微垣諸星異動,主朝局不穩將有大變的跡象。老百姓不懂得朝局之事,但是眼目下北的的拳民暴亂卻是實實在在的,人心浮動各種各樣的說法便是滿天飛了,,

    養心殿東暖閣內,今日下午軍機處幾位軍機大臣早早的便來到了東暖閣,這會子誰都沒有說話都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樣子,屏息靜氣等著皇上到來。

    自從愕知皇上回京的消息,奕助也沒敢再呆在家裡養病,第二天便到軍機上當值,杜懷」也匆匆從通州趕回了京城,再加上在津門主持與各國公使談判的李鴻章,也於昨日回到了京城,軍機上幾位軍機大臣算是都齊活了。此玄安坐於養心殿內。各人心中卻都有些說不出來的心思。

    朝局不穩,眼下誰心裡都看的清清楚楚,可怎麼處置怎麼應對,在這個節骨眼上,任誰也不敢輕易說話。像奕頤還好,他反正是鐵了心的聳好朝廷的門面,打定主意絕不往這些事裡摻和,颳風下雨都和他沒多大笑系。而坐在他旁邊的那幾個,此時心裡可就滋味百般,說不出的紛亂。

    正在眾人心事萬端之際,養心殿太監總管小德子一挑簾子,光緒大步從門外走了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陳卓。大熱的天,兩人此時都是滿臉汗水,衣服後背都濕透了。

    看到眾人起身行禮,光緒揚了揚手,走到御案前端起茶水一口氣喝了一大半,順手接過小德子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把汗,這才轉身望著眾人說道。

    「聯今兒是真累壞了,網刊和陳卓從齊廣洋的第一師駐地回來,天氣熱。大家就別拘什麼禮了,都坐下吧,,小德子,多拿幾塊冰放在屋子裡面,別中暑了

    眾人瞧著皇上的神情有些鬱怒的樣子,誰也沒敢真坐下,都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這邊小德子也吩咐太監給眾人換過茶水,又趕著端上幾塊冰放在屋子四角,才悄悄退下。

    「皇上,和西方各國公使談判的事情,眼下已經有了些眉目,各國已經不再堅持在直隸和山東駐軍,法國和德國日前也已將軍艦撤離了大沽口外,這是微臣和伍廷芳草擬的談判草案,請皇上聖裁李鴻章瞧著個空,從懷中拿出一份條陳遞了上去。

    「雖說各國公使已經不再提直隸山東駐軍一事,法德兩國也把軍艦開走了,可事情還沒有那麼快就完。接下來和洋人的談判恐怕還要費不少功夫。談判,談判,不就是雙方談談妥協的條件嗎?如今洋人不急,咱們也不急,耐著性子和他們磨下去」光緒拿過條陳卻沒有看,隨手放在桌上說道。

    這次離開津門前,光緒其實也是很不放心,特意和英國公使歐格訥密談了一次,已經和歐格訥基本就協議達成了一個大致的框架。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各國不得在直隸山東駐軍。在這一點上光緒還是很有些底氣的,他那日在談判時玄意提到俄國會藉機出兵大清東北,其實已經將英國公使歐格訥的底牌翻開了,從後來與歐格訥的密談中也證實了他的判斷,英國是絕不會坐視俄國將勢力擴展到東北亞地區。

    不過這次密談還是不能讓光緒完全滿意,他所希望的最好結果,是英國能夠像歷史上扶持日本一樣,扶持大清成為抵禦俄國擴展的屏障,但是歐格訥對此表現得相聳冷淡。僅僅是不再堅持直隸山東駐軍。時間倉促,有很多問題無法細談,對這樣一個結果,光緒也沒有什麼實際的辦法,況且以大清的國力能夠把局面扳轉到現在這樣,已經很不容易了,剩下來的事情只能看將來局勢發展再定。

    至於談判的具體細節,既然朝廷的底線已經被西方各國接受了,其他的光緒倒不是很擔心,妥協是必不可少的,讓李鴻章和伍廷芳和西方公使慢慢談吧。

    見皇上如此輕描淡寫的表態。李鴻章不禁皺了皺眉頭,有些遲疑不決的樣子。眼下朝野內外對此次和西方各國的談判已經頗多非議,將來要是讓步太大,清議四起恐怕更難落個好。當年他李鴻章的老師曾國藩可就走到在津門教案上,臨死都還耿耿於懷。李鴻章是辦老了洋務的人,其中的甘苦還能不明白?正琢磨著怎麼樣再探探皇上的口風,沒曾想光緒臉色卻忽然陰沉了下來,眼中閃過一絲隱隱的怒氣,不過卻不是衝著李鴻章,而是轉頭望著站在人群最末尾的陳卓。

    「聯今

    「一甘了齊廣洋的第一師。著實讓聯有此吃驚軍容不整犁,還跟聯說什麼天氣太熱,擔心士兵中暑?難道天氣熱就不打仗了?荒唐!聯瞧著是呆在京城這個繁華之地;被花花世界晃花了眼睛,一個個都開始養尊處優了」陳卓,你們總參謀部平日裡就是這樣帶兵的?」

    「微臣失職,請皇上治罪」。陳卓筆直的站立著,臉上的神情和平常一樣肅然,只是頭上沒有擦去的汗水和微微有些蒼白的臉色,顯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著頭來回走了幾步,忽然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般,「看來不能把齊廣洋的第一師再放在京城了,聯不想看到聯最能打甘的一支軍隊,最後在京城的繁華煙雲中變成繡花枕頭一樣的擺設」陳卓,你們總參提出的遼東遼南軍演的事情聯不是已經准了嗎?即刻傳聯的旨意,調陸軍第一師前往遼東參加此次軍演,十日後即行開拔,軍演完畢駐防山海關至錦州一線。此次軍演就由你去遼東主持,有你親自去看看各部的實戰能力,聯也放心

    陳卓的喉頭艱難的蠕動了一下。卻是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臉色比剛剛顯得更加蒼白。

    東暖閣內的眾人此刻心中都是一震,剛剛皇上走進東暖閣時候,臉色隱隱的怒氣大傢伙都是看到了的,最近朝局不穩又鬧出拳民暴亂這樣的事端出來,皇上心裡不痛快走可想而知的,只是誰也沒有料到,這片刻功夫中,皇上的火氣卻忽然撒向了京郊的陸軍第一師。

    然而心頭的震動還沒有消散。更大的驚愕和疑問隨之浮起在每個人的心中,倘若將陸軍第一師調走,京城的防務又該如何?

    「皇上,調陸軍第一師參加遼東軍演,微臣等並無異議,只是京城的防務卻是半刻不能鬆懈」

    沉默片玄後,李鴻章終於還是忍不住站了出來,有些猶豫不決的說出了心頭的困惑。

    他是軍語府大臣,職責所桑,這樣的話是不能不說的。

    光緒揉了操眉心,顯見的這個問題也讓他有些為難。

    「陳卓,直隸山東境內除了駐防大沽口和威海的各部,不參加此次軍演的軍隊還有哪些?」想了一會兒,光緒抬頭問道。

    「只有剛剛調往津門駐防的董福祥第十師,因該部是由原董福祥部和山東防營整編而成,刮練不足,裝備也不強,所以按照總參編製的軍演計利,沒有列入此次遼東的軍演。」陳卓一動不動的說道。

    董福祥所部的具體情形,在座的這幾個個列中樞的大臣心裡都有數。董福祥所部並非皇上嫡系,練不足裝備不強也在情理之中,甚至往深裡想想,恐怕這多少也是皇上願意看到的情況,誰會去刻意培植一支並不屬於嫡系的部隊呢?

    然而沒等眾人想得太多,光緒已經猝然做出了決斷。

    「既然法國和德國的軍艦已經從大沽口外撤走,在津門擺著那麼多軍隊也沒有必要了,就讓董福祥的第十師進駐京師擔任京城防務之職。就這麼定了。至於京城內治安這一攤子事情,齊廣洋調走後,奕助。你就暫時兼管步兵統領衙門的事務吧。

    眾人再次心中一驚,有些眼花繚亂的感覺。站在人群前頭的奕助。此復聞聽皇上的這道旨意,心中更是一陣莫名的慌張。他萬萬沒想到皇上居然會讓自己接管步兵統領衙門,事關京城安危的擔子,又在眼前這份朝局動盪的時刻,稍有差池就不是當不當朝廷門面的問題了,當即鼓足勇氣推說道。

    「回稟皇上,微臣向來都不懂軍務,這步兵統領衙門的事務,事關京城安危,微臣恐怕管不「才幹都是歷練出來的,經驗也是積累出來的,不懂就學嘛」。光緒輕聲一笑,卻是不容置疑的擺了擺手,「奕助,你是軍機領班大臣,由你兼管步兵統領衙門有何不妥?況且只是管管京城內的治安,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你也別指望著偷懶,你那點子心思當聯不知道?聯看你前些日子得的恐怕也是心病吧!事情總是要人去做的,先幹著吧,」

    光緒的聲調並不高,但是奕助卻嚇得心中一抖,那點子心思計較被皇上點小穿,此時雖然一萬個不願意,卻是低著頭什麼也不敢說。

    「軍隊是這個樣子,聯看這京城裡面的官員也鬧得可以,居然在聯離京後,公然就在隆宗門外大吵大鬧,朝廷的制度何在?朝廷的威嚴何在?這是朝廷官員還是地痞罵街。當聯的紫禁城是菜市場嗎?

    剛才才處置了陸軍第一師,光緒又將怒氣轉向了滿朝官員,在座的這些朝廷重臣並不感到十分驚訝,這些日子裡朝廷中的這些官員確實鬧騰的有些不像話,以皇上的性情不可能沒有一個態度的,只是皇上回京這麼些日子一直都沒有什麼動作。今日忽然就將這把火燒了起來,而且居然是先從自己的嫡系陸軍第一師開始,這把火燒得當真有些讓人看不明白。

    「看來是該有人去管管了」光緒冷冷的掃了眾人一眼,忽然將目光停留在了翁同酥的身上,「翁師傅,聯離京這些日子你在京城主持大局,其中的辛苦聯心裡明白。聯的意思,打算讓文廷式出任都察院左都御史,你以為如何啊?。

    翁同酥的辛苦和讓文廷式出任都察院左都御史,怎麼看怎麼都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股犬北刻聽在翁同酥心中。卻是有了一份別樣的味道。這次北地鬧出這麼大亂子,軍機處領班大臣奕頤是一甩手撂了擔子。杜懷川又尋了個由頭跑到通州去了。軍機處就剩下翁同酥一個人主持局面,整日裡累得是倒死不活,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有時候想想,翁同棘自己心中也是有些黯然。如今皇上對自己的信任翁同酥也是有數的,雖說不上疏遠但也絕然談不上親近,甚至還將自己的死敵李鴻章也擺在了軍機裡面。看著杜懷川、陳卓等人在皇上身邊日漸得寵,翁同酥時常也生出了告老還鄉的念頭。反正皇上身邊多自己一人不多,少自己一人不少,何苦還賴在這裡呢?

    只是真的拔腿要走,卻又是萬般的苦澀和不捨。皇上是自己教出來的學生,眼看著朝局已然握在了皇上手中,正是大展拳腳的時候,如何捨得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自己一生功名化為塵土?況且就連在甲午中一敗塗地的李鴻章,如今都恬著老臉在軍機裡面,自己為什麼要拱手讓與李鴻章?大家就都熬下去,看誰熬得過誰!

    然而今日,猛然聽到皇上溫言說出的這番話,翁同酥心中頓時一熱。萬般感慨都情不自禁的湧上了心頭。

    皇上這個學生,終於還是知道自己明白自己的,倘若真能將文廷式提拔到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個子上,自己一系的勢力必將大張,對於朝局的掌控將又是另外一番局面,皇上還是沒有忘記自己啊!,,

    想到這裡,翁同酥壓住心頭的一陣翻湧的思緒,盡量顯得平和淡然的說道,「文廷式網正不阿,以他擔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必能恪盡職守。主持朝廷正氣,只是自從那年文廷式被皇上罷官去職後,一直賦閒在家,驟然拔擢到如此高個,微臣擔心滿朝大臣恐有微言」

    「聯用的就是文廷式的網正之氣。聯不拔擢文廷式,滿朝官員就沒有微言了?翁同酥,你回去告訴文廷式聯讓他回家磨礪了這麼些年,是要讓他打磨掉身上的迂腐之氣。不是讓他磨掉那些稜角和銳氣的,都察院負責彈劾監察百官,他要是碌碌無為和光同塵,聯也容不得他」

    「微臣明白!」翁同酥心中一喜,知道這件事情已然定了下來,只是守著那份宰相氣度,臉上一點情緒都沒有帶出來。

    做完這一番佈置安排後,光緒也顯得有些疲憊,坐回到軟榻上面,聽眾人稟報朝廷中的各項事務。

    除去已經由李鴻章稟明的與洋人談判的事情,此時眾人議論最多的還是銀子。朝廷大小事務,哪一項不是要靠銀子說話的。陳卓前些日子在津門提到的購買軍艦的事情,今日也重新提了出來。

    只是國庫艱難,眾人都有些一籌莫展。

    商議一番後,最後還是光緒下了決斷,從朝廷其他支出中挪出一筆款項,作為購買軍艦的定金。這種拆東牆補西牆的法子也是無奈之舉。朝廷又不會生銀子。光緒心中也有數,整頓財政、改革稅制、振興實業這些事情,都不是轉眼就能見到功效的,眼前恐怕也只能如此。

    至於在津門提到過的旗餉的事情。今日光緒也再次提了出來,原打算也是看看眾人的態度,尤其是奕助的態度,不過剛剛才領了步兵統領衙門差事的奕助,此刻是打死也不再出頭任憑光緒的暗示明示,就是低著頭不說話,態度是不言而喻了。

    光緒心中搖了搖頭,沒有態度便是態度,他也不想逼迫過甚,轉頭望向李鴻章和孫毓漢,「李鴻章、孫毓漢,得空你們也進園子裡聽聽太后的意思,這件事情太大,涉及祖制,聯也是做不了主啊!」

    沉默了一會兒,孫毓漢站出來躬身說道,「這件事情還是微臣去。不過微臣以為這件事情恐怕很難,還請皇上體諒。」

    光緒點了點頭,對孫毓漢這個態度也是有些滿意。「聯不急,急也是急不來的,先這麼著吧,有些個事情先想在前面總是要好的

    眾人又接著剛才的話題議了一下朝廷其他事務,看看天色不早,便跪安離去。

    才剛網走出養心殿不久,李鴻章便叫住了孫毓漢,看看左右無人,低聲說道,「萊山,你今日究竟是怎麼了,旗人的事情連奕勵都躲得遠遠的,你摻和進去幹什麼?你難道還不知道其中的輕重?」

    孫毓漢一臉苦笑,攤開手望著李鴻章。「我不答應怎麼辦,看皇上今日的意思,你我二人總是要有一個人去的,還是我去吧,太后跟前我多少還是能說上點話的,你不說話。多少也有個轉圈的餘地,何必大家都陷進去呢?」

    李鴻章一怔,隨即搖了搖頭,「恐怕這件事情太大了,誰也脫不了干係,難啊。萊山,太后跟前還是莫要說的太深了,點到為止。我看皇上的意思也不是馬上就要辦,先緩緩看看情形再說

    「這一層輕重我明白」。孫毓漢歎了口氣,望著暮色西沉的天邊,神情有些複雜。

    「平常難得進園子裡去,也是怕皇上疑心到別的事情上面。得著這個機會,我也是想進去看看太后。畢竟當初是太后跟前的人,情份二字也是不能忘啊」。

    李鴻章心頭一震,望著孫毓漢看了半響,不禁有些喘噓。

    「萊山是真性情人,這種時候還能說出這樣的話,老夫不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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