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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七十六章 滄海橫流(五) 文 / 麵條2008

    般的大雪中,幾個日軍士兵躲在背風的防禦工事個火堆取暖。不時有徹骨的寒風從磚石縫隙間吹進來,火苗便一陣亂晃,發出辟辟啪啪的響聲。大約已經是習慣了這樣的天氣,這幾個日軍士兵相互簇擁著坐在地上,也懶得動彈。

    呆滯的目光後面,是幾張明顯缺乏營養而顯得有些面黃肌瘦的臉龐。

    「該死的天氣,比北海道的冬天都還要冷。」一個日軍士兵裹著從金州城裡百姓家中搶來的棉袍,用力的搓著手嘀咕道。

    「武田君去過北海道?」坐在武田旁邊的一個看起來要年輕的多的日軍士兵低聲問了一句。

    武田沒有說話,只是望著火堆的目光開始變得有些迷離起來,沉默過了一會兒,一個人坐在地上輕輕的哼唱了起來,「呀連,索蘭、索蘭,索蘭、索蘭、咳咳托………」

    武田口中所唱的索蘭調,是北海道西北部沿海的漁民,捕~時唱的漁民號子。四周的幾個日軍士兵頓時抬起頭,蒼白的臉上湧起一種說不出來的奇怪的神情,不知不覺,竟然也有一兩個人跟著低聲哼唱起來。唱著,唱著,終於有人忍不住掩面抽泣起來………

    「真懷念過去的時光啊,小時候跟著父親在北海道捕魚的日子,要是還能活著回日本,一定要到北海道去看看,已經多少年沒有回去過了啊……」武田望著身旁抽泣的士兵,忍不住黯然的歎息了一聲。

    這一聲歎息讓眾人都有些默然無語了,似乎剛剛湧上心頭的思鄉之情,頓時被這一聲歎息變成了徹骨的寒冷。戰爭什麼時候能夠結束,還能不能活著回去,從來都不是這些普通士兵能夠決定的。此刻,每個人的臉上除了無言的沉默,便是深深地絕望。

    忽然之間,空氣中傳來一陣嘶嘶的響聲,剛剛問話的那個年輕士兵忍不住想抬頭張望,坐在他旁邊的武田臉色卻一下變得無比的蒼白,一把拉住他大聲喊道,「快趴下!………」

    話音未落,地動山搖的爆炸聲已經在金州的防禦工事上乍然響起,一團團灰色的煙塵此起彼伏的升起炸開,巨大地氣浪將雪土、武器和人的殘肢斷臂掀上半空,整個大地頓時就像被撕開了一道裂縫,在沉悶的巨響中搖晃著………

    「隱蔽。趕快隱蔽。清國人開始攻擊了。」一個日軍少尉弓著腰一邊跑。一邊聲嘶力竭地叫喊道。剛跑了十來米遠。一發炮彈在他身旁爆炸。整個人瞬間便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剛剛還一群群圍聚在防禦工事後面取暖地日軍士兵。頓時不知所措地俯倒在地。神情中全是說不出來地恐懼和驚慌。平常清**隊都是遠遠地圍困在金州外圍。從來沒有發動過任何地攻勢。最多也就是幾發零星地炮擊。日軍士兵也早已經習慣了在飢餓和寒冷中。忍受這種近乎絕望地平靜。誰也沒有想到在這個漫天大雪地清晨。又是這樣惡劣地天氣下。一直都放棄進攻地清**隊。會忽然發動如此猛烈地炮擊。難道清國人真地要發起對金州地攻擊了?………

    「攻擊已經開始了!」金州外圍一處前沿觀察陣地上。馮國璋放下手中地單筒望遠鏡。下意識地說了一句。

    站在他身前地陳卓卻依舊保持著一動也不動地姿勢。舉著望遠鏡默默地望著瀰漫在炮火硝煙中地金州。對金州地進攻雖然交給了劉盛休所部來完成。然而畢竟劉盛休部都是原來北洋各部整編過來地。對於他們第一次單獨完成這樣地攻堅戰。陳卓心裡還是多少有些不放心。更加之金州一戰。事關皇上心中謀劃地大計。陳卓雖然並不想干涉劉盛休地作戰指揮。但還是帶著參謀部地軍官坐鎮金州前沿。

    炮火急襲十分鐘後。陳卓終於放下望遠鏡。似乎是對炮火攻擊地效果還比較滿意。回身問道。「各部是否已經到達指定位置。展開部署了?」

    「大帥放心。昨夜劉盛休部就趁夜色掩護。運動到了金州東、西、北三面。完成了攻擊前地準備。徐邦道部也已經在凌晨抵達南關嶺處隱蔽設伏。以金州目前殘破地防禦工事。根本無法抵擋我軍地攻擊。」一向謹慎地馮國璋。此刻也顯得非常輕鬆地說道。

    對於金州地這一戰,馮國璋並沒有陳卓那麼多的顧慮,作為指揮整個新建陸軍作戰的參謀長,他對於此戰雙方的態勢瞭如指掌,一支遭受重創,並且陷入彈盡糧絕的日軍殘部,面對兵力、炮火和士氣都佔據絕對優勢的新建陸軍,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扭轉戰局的機會,甚至連抵抗也是相當脆弱。

    「你不瞭解日本人,這是一個瘋狂的民族,尤其是在垂死掙扎的時候,絕不能給他們任何喘息的機會。」陳卓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馮國璋,肅然命令道,「命令劉盛休,炮火急襲一停,立刻發起全面攻擊,戰術攻擊上不要考慮什麼重點突破了,這一戰沒有什麼戰術可言,每一點每一處的攻擊都是重點,我們現在比日軍強大的多,就是要打出強大的氣勢出來,徹底摧毀日軍的意志。」

    馮國璋聞言不覺輕輕一笑,這種蠻不講理的打法,擺明了就是欺負日軍兵力不足,士氣低迷和彈藥匱乏,倒是真的沒有什麼戰

    了。他轉身對身邊的參謀軍官囑咐了幾句,看著參去傳達

    「大帥,聽說金州一戰後,你準備讓刑天率劉盛休部回師田莊台,莫非田莊台一線出現了什麼變故?」

    「你是參謀長,整個遼東遼南的戰局你還不清楚,還能出現什麼變故?是皇上的旨意,讓刑天率部回田莊台。」陳卓輕輕拍打了幾下軍服上的雪花,不動聲色的說道。

    「可是金州一戰過後,我軍就將攻擊日軍主力屯聚的大連灣,日軍在大連灣還有近一萬人的兵力,大連灣的防禦體系比金州要堅固許多,這個時候把劉盛休部調走,恐怕兵力上有所不足………」馮國璋望著陳卓地臉色,試探著說道,「我考慮如果田莊台沒有什麼特別的變故,能不能向皇上建議,等大連灣一戰過後,再抽調部隊回去,不知大帥以為如何?」

    「攻打大連灣?」一向冷著臉的陳卓,忽然皺著眉頭,臉色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打量著馮國璋說道,「華甫,我有說過要攻打大連灣嗎?」

    陳卓的這話頓時讓主持遼南戰事的馮國璋也有些懵了,前天陳卓不是在戰前會議上說過,金州一戰過後,全軍揮師大連灣嗎?怎麼這個時候忽然變了,連自己這個參謀長都不知道。

    「兵者,詭道矣。你這個參謀長難道連這一層意思也體會不出來嗎?」陳卓輕輕拍了拍馮國璋的肩膀,「如果你是山縣有朋,面對金州被我軍攻佔,全軍突進大連灣的態勢,你會怎麼辦啊?」

    馮國璋一愣,隨即目光一閃頓時明白過來,「大帥的意思,莫非是虛張聲勢,讓日軍以為我們會強攻大連灣?」

    「攻打大連灣也並非不可,但是就像你剛才說地那樣,即便我們能夠攻佔大連灣,全殲遼南日軍,勢必也會付出慘重的代價。眼下大清能戰的也只有我們新建陸軍這一支軍隊了,要是打沒了,你我二人都對不起皇上啊。」陳卓嘴角的拿一絲笑意瞬間即逝,又恢復了他慣常的冷漠地神情,目光有些深沉的望著遠處的金州說道。

    「華甫,你我二人都是統兵之人,目光要看得遠一點,不能只看到一時一地的得失,如果我沒有估計錯誤的話,我軍揮師大連灣之日,也是日軍從大連灣撤退之時。想必皇上心中的謀劃也是如此,金州一戰過後,中日之間基本上不會再有大的戰事了,但是將來,中日必將會有生死一戰,我們都該為將來考慮一下了……」

    …………

    京城內外,這些時日關於中日和談的話題是爭執不休,尤其是朝廷之上,贊同和談和反對和談的官員截然分成了兩派,反對和談的大多是那些御史清流們,聞聽朝廷已經派恭親王赴津門與日本和談,一時之間是紛紛上折奏議,力諫要與日本死戰到底。

    而贊同和談地則以軍機上的幾個重臣,和六部掌握實權的大臣為多,認為御史清流們是清談誤國,大清本來就是積弱不堪,中日這一戰打到現在,國庫都可以跑老鼠了,再打下去,國家不堪重負不說,真要是打成爛不堪的局面出來,恐怕多少年都恢復不了元氣了。

    至於京城中的百姓,倒沒有想的那麼多。雖說如今日本人佔了山東半島,可遼東遼南不已經被我們收回來了。甭管怎麼說,這小鬼子終究還是沒有佔多大便宜不是,和談也好,繼續打下去也罷,終歸都是朝廷的事情,只要不讓日本人得了好,咱大清不還是那個煌煌大清。

    不過大多數人深心裡面,多少還是希望能多有幾個田莊台大捷這樣的消息傳來,不為別的,就圖一解氣不是。再則說了,這小鬼子也忒不仁義了,這麼多年來咱大清什麼時候欺負過他們,如今居然仗著從西洋人那裡弄來的槍炮,衝咱大清來擺弄了,不多給小鬼子點苦頭,這往後還不蹬鼻子上臉了。

    與朝野內外地這些紛爭比起來,前段時間等高而呼維新變法的康有為、譚嗣同等人,這個時候倒是安靜了許多。曾經在《時務報》上誓言要傾舉國之力,與日本死戰到底的康有為等人,對於朝廷與日和談一事,出人意料的顯得有些沉默。

    對於康有為這些人,朝廷中樞的那幾個重臣們並沒有怎麼在意,不過是些閒散文人罷了,沒事談論一下時事而已,還能鬧騰出什麼風浪出來?即便是譚嗣同在京城組建強學會,還不是被御史一道折子參劾,就讓步兵統領衙門地人給查封了。

    不過終究也沒有拿他怎麼樣,甚至譚嗣同將《時務報》辦到了京城,朝廷中的大臣也是睜隻眼閉只眼。而上海地康有為等人,也似乎因此有些受挫,再沒有提及維新變法的事情,曾經言辭尖銳地文章也平和了許多。

    到底不過就是些文人,見了刀光還不就馬上縮回去了,甚至是慈禧,除了因為康有為等人和皇上走的很近,表現出一些戒備之外,也沒讓世鐸把康有為等人怎麼樣。朝廷,總還是要有朝廷地度量。

    真正讓慈禧在意地其實還是和談之事,這次好不容易把恭親王折騰出來,主持和談一事,慈禧多少也算是有些放心了。當年英法聯軍攻進京城,還不是恭親王孤

    在各國之間縱橫遊說,那麼千難萬險的事情都辦了下和對日本人和談,大清又沒有到當初那種任人宰割的地步,還能有什麼談不下來的。

    果不其然,恭親王到津門不久,便將日本人和談的條款用電報發回了京師。除了割讓台灣確屬過份,朝廷萬難答應外,其他的條件慈禧倒還沒覺得有什麼。當然,銀子肯定是賠的多了點,但是和談,什麼不都是談出來的嗎?

    慈禧在樂壽堂召集軍機處幾個大臣商議一番後,將自己的意思通過軍機處電告了津門地恭親王。和當初恭親王與李鴻章猜測的差不多,除了割讓台灣堅決不允外,其餘的條款都有迴旋的餘地,讓恭親王斟酌辦理。這樣又是幾番來回,昨日,津門那邊終於傳回了和日本人形成的初步和談草案。

    「回稟太后,經過恭親王和日本人據理力爭,日本人終於答應不再提出要求我大清割讓台灣了。在賠款上面,也鬆了口,提出我大清賠償日本軍費五千萬兩白銀。」世鐸捧著那份寫著中日和談草案地電文,皺著眉頭跪在地上說道。

    看到世鐸一臉苦相,慈禧倒是有些奇怪了,不割讓台灣是好事啊,世鐸如何這般樣子出來?隨即揚了揚手,示意李蓮英將世鐸手中的電文拿過來,一邊又問道,「世鐸,是不是日本人又提出什麼別的要求了?」

    「日本人同意退讓一步,放棄對台灣的要求,但是又提出要我大清開放廣州、沙市、重慶、蘇州、杭州為商埠,並允許日本人在中國通商口岸設立領事館和工廠及輸入各種機器。

    對日本人的這些要求,恭親王也不敢做主,所以請太后裁奪。」世鐸抬起頭,猶豫著說道。

    慈禧拿過電文,用老花鏡對著仔細看完,隨手放在桌上問道,「你們幾個的意思如何啊?」

    這件事的輕重,在座的幾個軍機大臣心中都清楚,也都不願輕易表態,沉默了一會兒,翁同起身跪下說道,「回稟太后,以微臣看來,開放通商口岸事涉國家根本,絕不能輕易答應,況且中日這一戰,我大清也並沒有處於絕對的劣勢,賠的銀子也太多了,倘若只是象徵性地一、兩百萬兩,我大清還可答應,五千萬幾乎是我大清歲入的一大半,財政據,恐無力負擔啊。」

    慈禧有些陰沉的看了翁同一眼,又轉頭對世鐸問道,「世鐸,你是軍機領班大臣,這個事情你是什麼主張啊?」

    「奴才,奴才以為翁師傅的話有一定的道理,不過據恭親王所言,這是日本人最後的底線了,倘若我大清不答應,和談之事恐怕就要落空。」世鐸一顆心在胸口怦怦亂跳,他就算再糊塗,也知道這種事情是決計不能輕易表態的,所以說的模稜兩可,等於什麼主意都沒有。反正拼著挨一頓訓斥,也不想沾這趟渾水。

    慈禧聞言果然有些上火的樣子了,卻又是拚命壓著。她何嘗不明白這裡面輕重,原想著眾人也應該明白自己和談的意思,這個時候多少站出來表個態,自己順水推舟再讓恭親王與日本人再爭一爭,和談地事情不就定下來了。可此時看眾人的態度,翁同是挑明了反對,其意思還不是為了後面的皇上,而最能體會自己心意的孫毓汶,此刻也是低著頭一言不發,讓慈禧心中惱怒不已,可是又半分也發作不出來。

    「與日本人和談,是朝廷定下的方略,如今朝廷地情形你們也清楚,但凡朝廷國力還能支撐,誰又願意向日本人低頭?可是國家大事,哪能像那些書生一樣,動不動就要死戰到底,國家打爛了,吃虧的還不是朝廷?」慈禧望著眾人冷冷地說道。

    「和談一事,我心裡明鏡似的,都巴不得躲得遠遠地,可是這和談的條款不還沒有定下來嗎?再則說了,沒有割讓土地,沒有傷及國本,至多是賠點銀子,朝廷再難,總還是能夠想出半法來地啊。今日我也把話挑明了,不要總想著太后聖明,今日你們每個人都要聖明一回,拿出個章程出來。」

    見慈禧發怒,幾個軍機大臣都戰戰兢兢,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孫汶站了出來,「回稟太后,微臣以為和談一事既然是朝廷既定的方略,自然不容置。不過條款確實還有要商榷的地方,比如開放通商口岸可否縮減一二,賠償軍費是否可再少一些。總之一點,和談既開,就必須要談出一個結果出來,不然洋人也會笑話我大清言而無信。但是………」

    孫毓汶遲了一下,目光有些閃爍的說道,「微臣以為,和談一事還是要以恭親王為主,他主持和談,對於分寸尺度的把握最清楚,且恭親王也是老於洋務之人,此時朝廷遙制反而弊大於利,不如朝廷下一道旨意,讓恭親王便宜行事。」

    此話一出,在座的人都聽明白了,這是要把皮球踢回給恭親王,雖說有些擺不上桌面,但是朝廷好歹也有了迴旋的餘地。只是,恭親王那邊的日子恐怕就要難過許多了………

    「就照剛才孫毓汶說道擬旨吧。」沉默良久,慈禧在心中歎了口氣,默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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