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冰寒時,他的目光可以冰凍任何東西,包括生命。火熱時,可以融合焚燬一切所有,包括生命。
沒有急於靠前,他心中的那些許惱怒,已經因為眼前的一幕,悄然退卻。曾經,他想教訓她,讓她明白,即便是有他的驕縱和默許,也不可以越過界限。而那底線,便是莫要違逆他,觸他的逆鱗。
逆鱗,這是父親為他取的名字,取義龍有逆鱗,不可觸之。夫龍之為蟲也,柔可狎而騎也;然其喉下有逆鱗徑尺,若人有嬰之者,則必殺人。人主亦有逆鱗,說者能無嬰人主之逆鱗,則幾矣。
古老相傳,龍有逆鱗,不可觸犯,犯則翻江倒海,血滿天下。
傳說中龍的頸部有一塊磷片是倒生的,如果誰碰到,龍就會殺死對方。火逆鱗的父親未能建立起國家,成為皇帝,而是戰死在沙場,他寄望於自己的兒子,因為那塊逆鱗,不會忘記這個仇恨,能建立一個自己的國家,成為無上的君王。
火逆鱗做到了,如今他已經成為一國君王,南詔日益壯大,在他鐵血冷酷的手段下,疆土不斷擴張,已經成為五國中的強國。
若是,那肥美廣闊的豐原國,能為他所有,他必將建立不世功業。
他的父親,如今安靜地躺在皇陵中,完成了成為帝王的夢想。生前,他未能做到,臨死之前,才自稱武功大帝,傳位於火逆鱗。
只是,當時火逆鱗並未對外稱帝,後來立國稱帝,尊父親為武功大帝,重新風光大葬。
姬天凝一定要看到仰飛天,一定要明白仰飛天的死因,這,已經觸及他的底線。這種事情,只能暗中進行,若是其他的嬪妃做了這樣的事情,只有三尺白綾、一杯鴆酒、一根金條侍候。
即便是這種待遇,也要是夠等級的嬪妃才能得到,一般的嬪妃,定然已經被暗中處死,刑具是一條白綾。
看著水面上漂浮美人魚一般的女子,胯下驀然昂揚挺立起來,今天的**,如同潮水般,令他想忘記一切,只把眼前的女子,狠狠地壓在身下,盡情享用。
頭上的黑髮,一點點從頭上滑落,落在水中。黑髮在水面和花瓣一起飄蕩起來。姬天凝伸出手,想把黑髮收起。頭上傳來一陣疼痛,一隻大手抓住了水中的黑髮,他喜歡看女子在他懷中,身下痛苦而又享受的表情。
一把抓住姬天凝的黑髮,手腕用力,一具嬌軀已經滑入他懷中。
入目,是一雙漆黑幽深的眸子,帶著絲絲怒意,小野貓發飆了。
彼此的肌膚,互相緊密地貼在一起,一隻大手肆無忌憚地在她身上遊走。
「皇上,你走錯地方了,請你轉身離去,我就當什麼都沒有發生。」
忍耐著心中的憤怒和屈辱,明白自己在白馬皇帝的地盤上,上演全武行,吃虧的只能是她。上演柔情劇,被吃的會很快。
「我不介意發生些什麼,這裡是朕的家,你是朕的女人。」
一隻有力的手臂,緊緊箍住她,令她的呼吸緊促起來。
嬌唇剛剛張開,想說些什麼,一張溫熱的嘴,已經堵住了她的櫻唇。一條帶著溫度的舌頭,霸道地鑽入她口中,攪起滿口波瀾。
下巴被一隻手捏住,無法合上,想實現咬某人的衝動,只能憋在心中。
身體被緊緊地壓在水池的牆壁上,後面光滑的牆壁,摩擦著她的肌膚。雙手被一隻大手束縛在其中,背在背後,有力的手臂,緊緊攬住她柔嫩的腰肢,似乎想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一般。
那人溫熱的呼吸和身上陽光下樹葉青草般的味道,鑽入她的鼻孔中。
身體被緊緊地抵在水池的牆壁上,這裡已經在水池台階下面,水深正好沒過她的頭頂。腳已經離開了地面,如果不是如此,就會浸沒在水面之下。想抬腿,身體被緊緊抵在牆壁上,旱鴨子的她,感覺到雙腳離開了地面,心中有著難以掩飾的慌亂。
「嗚……」
從鼻孔勉強發出一絲聲音,這種窒息的感覺,令她渾身無力。
舌尖在她口中攪動,品味她的甘甜,盡情奪取著。
長髮飄浮在水中,繞上了火逆鱗的脖頸和身體,癢癢的,麻麻的。這種感覺,令得他更加衝動。一把放開了姬天凝的下巴,嘴也同時離開了姬天凝的口。他可不想,再被這隻小野貓咬一次。
「放開我。」
幽深漆黑的眸子,帶著看不到底的深度,放開?可能嗎?
唇角展現出一抹戲謔的笑容,他想要的女人,都不可能逃掉。即便是這隻小野貓很特別,帶給他許多新奇,也仍然只是他無數女人中的一個。
或許,這工具會給他留下後代,卻是要看他是否願意。大多數的嬪妃,他都不會令她們留下他的種子,他喜歡看他說出「不留」後,她們臉上絕望淒婉的表情。
「要讓這個女人留嗎?」
此刻,火逆鱗心中竟然想起這個,看著小野貓臉上生動的表情,他明白那是屈辱和憤怒。這種表情,他不曾在其他人臉上見過,那些嬪妃們,容貌不同,表情卻似乎被複製了一般,即使是在床上。
「那又能如何,我的心始終不屬於你,你可以用卑鄙強權奪取我的身體,卻是無法得到我的心。」
「你的人屬於朕,你的心也將屬於朕。」
「縱然你能得到天下,卻是休想用強迫的辦法,得到一個女人的心。我的心,只屬於我自己,不會屬於一個用強迫手段,來得到我身體的男人。或許,有一天,我的心裡,會有一個男人,那個人絕對不是你。」
漆黑的眸子,帶著冰寒的溫度,還有些許不屑,些許鄙夷。
姬天凝明白,無法反抗火逆鱗,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這位白馬皇帝,顯然不是一個花架子,幾次的交鋒,還有火逆鱗身上的刀劍傷痕,令得她明白,動武是最不明智的選擇。
火逆鱗是男人,是霸道的君主,她早已經從下人的隻言片語中,得到一個信息,火逆鱗是五國最冷酷無情的君王。
蘭貴嬪等人的死,已經讓她明白,君王本是無情人,莫要煩惱自多情。仰飛天的死,卻觸及了她的底線,如果,一個男人,一個皇帝,連自己的妻子,自己兒子的母親都保護不了,還有什麼資格談愛。
「他愛過哪個女人嗎?這後宮中的嬪妃上百個,可有他真正心愛之人?」
嘴角微微撇出一個鄙視的弧度:「難道,陛下的女人,都是用這種強迫手段得到嗎?那就難怪,這後宮中的女子,臉上的表情都是戰戰兢兢,從來沒有見過她們有歡笑的時候。如果,她們有選擇,會立刻離你而去,不會再回頭。」
嬌美的容顏,雖然因為他魔爪而被染上了一層緋紅,目光中卻是看不到一絲**,更沒有那些嬪妃們迫不及待的糾纏,邀得他的恩寵。
一抹邪魅的笑意,湧上火逆鱗俊朗的臉龐:「你以為,憑你幾句話,就可以讓朕放過你嗎?你早該成為朕的女人了,今天,讓朕把你變成一個真正的女人,朕的女人!」
「做你的女人,有什麼好處?」
壓抑心中的衝動,姬天凝最想做的,就是狠狠咬這位白馬皇帝一口。但是她深知,如此做,只會惹怒白馬皇帝,給火逆鱗推倒她的理由。
「做朕的女人,自然有數不清的好處,不見那些王公大臣,一個個把家中的漂亮女子,送進朕的宮中嗎?」
「別的好處我不知道,有一個好處我是知道的,就是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手,驀然停頓下來,眸子中重新凝結冰晶,恢復了冰寒的溫度。這隻小野貓,果然總是有出他意料的法子來激怒他,他尚未曾提起此事,責備她抗旨不尊多管閒事,她卻用仰飛天的事,來刺疼他的心。
雖然,他的心不會因為任何一個女人而疼,即便那女子是他唯一兒子的母親。但是,卻因姬天凝的話,被激怒了。
兩簇火苗在冰寒的眸子中燃燒起來,這個女子,一再挑戰他的耐心,難道以為他不敢對她用強,定要容忍她嗎?
「姬天凝,莫要挑戰朕的耐心,朕的耐心是有限的。不該你管,你過問的事情,就莫要去管,莫要去過問。那,對你並無好處,朕的旨意,不容人違背。」
「難道,你唯一兒子母親的死,也是你的旨意?看起來,有人比我更不把某皇帝的旨意,放在心上。今日死的是仰飛天,焉知明日,死的不是你唯一的愛子?」
嘴角勾勒出一抹冰寒的弧度,火逆鱗的笑意中,充滿殺機和陰森:「這不是你該過問的事情,朕自然會處理,你該關心的,是如何邀得朕的恩寵,侍候好朕。這,便是你做嬪妃的本分。」
「尊貴的陛下,還有什麼比自己的命更珍貴嗎?我尚未得到你恩寵,就已經差一點被害死了,要是得到你的恩寵,我怕我死的更快。一個男人,連自己喜愛的女人都無法保護,你這個皇帝,做的好失敗!」
淡淡的話語,如同一根尖針般,刺入火逆鱗的心。
是的,他是男人,更是南詔最尊貴的男人。他是皇帝,卻無法保護自己的女人,眼睜睜看著她們一個個無聲無息死去。或者,以前他不曾把那些嬪妃的死,放在心中,亦如不曾有一個女人被放在他心中一般。
他的心中,只有不世的霸業,做一代驚才絕艷的君主。天下是他的藍圖,女人從不曾在他的藍圖中。
只是,那個女人不同,那個女人是他唯一皇子的母親。
微微瞇起眼,姬天凝從火逆鱗的眼中,看到了極度的危險。她明白,再一次成功挑起了這個冷酷君王的怒意。
「你要如何去對你唯一的兒子去解釋,解釋他母親的死?是病重而亡?還是難產而死?君無戲言,你會如何說?」
「姬天凝!」
火逆鱗的怒意,從手上釋放出來,手腕如同被鐵箍勒住,疼痛令姬天凝頭上冒出冷汗。她知道,手腕必然多了幾個特別的手鐲,這似乎是南詔白馬皇帝獨家的印記,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只為她定制。
「你在害怕,我看到你的心在顫抖,原來,你也有害怕的事。」
姬天凝的話,如同一根根尖刺,刺入火逆鱗內心,面對那雙漆黑的眸子,他竟然第一次迴避了。
扭過頭去,他無法言語,姬天凝的話,他竟然答不出。無論如何解釋,那個女子,那個嬌弱宛如晨露般的女子,他唯一兒子的母親,悄無聲息地,在清晨第一縷陽光照耀的時候,痛苦地離去了。
一根根尖利的針,刺入火逆鱗心臟,從未有人在他面前說過這樣的話。如此尖利刻薄,卻每一句都真實無比,
曾經,他笑看後宮暗潮湧動,曾經,他冷眼觀嬪妃們爭寵,曾經,他不動聲色任憑一個個曾經被他寵幸過的女子,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被抬出後宮。宮中被寵幸過的女子,也唯有死,才能離開這裡。
用任何言語來解釋,來分辨,都是多餘的。他的妻子,唯一兒子的母親,就那樣去了。
何況,他從未想過,讓仰飛天死。那個女子,是後宮中最不爭寵出風頭的人,總是靜靜地斜倚在窗前,比桃花還紅的臉上,也總是帶著柔弱純真。
清澈純淨如清晨的露珠,嬌柔也如清晨的露珠,曾經,那個女子所在的宮殿,是他喜歡逗留的地方。她總是靜悄悄地看著他,不會邀寵,亦不會獻媚,彷彿不存在般,在一旁看著他。
那是他喜歡的感覺,很放鬆,很恬淡。
在她的面前,他可以不必用冷峻的假面具去遮掩,不需要任何人服侍,他喜歡靜靜地在她身邊休息,傾聽她的低語和柔婉的歌聲,淡淡的琴音。
他要,她從不會拒絕,他不要,她從不會主動。
直到他帶回了一隻小野貓,這隻小野貓有著她沒有的靈動和活力,是那樣的新奇充滿生機。因此,他把這個懷疑是蠻夷女子的姬天凝,安排在最常駐留的聽雨閣,可以經常換個心情。
火逆鱗從未想過,仰飛天會懷孕,她懷孕本來極難。對仰飛天,他不曾動心,只是有著些許憐憫。那個女子,總是那樣善解人意,不會去打擾他,糾纏他。
當仰飛天難產的消息傳來,雖然並未出乎他意料之外,已經不抱太大希望,卻不想,因為姬天凝的出現,令得他終於有了子嗣。
眸子中燃燒起幽幽火苗,面前這個女子,一再觸及他的底線,甚至開始觸及他的逆鱗。
本以為,自己只是坐看後宮中爭鬥,冷眼旁觀,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多少個曾經被寵幸過的嬪妃,站著進來,被抬了出去。
他不曾動容,他不曾為任何一個女子動容,更不會動心。她們只是他後宮中精心培植的花卉,總是要凋謝的。舊的凋謝而去,新的又在綻放。多少女子在他眼前來來往往,也只是過客,不曾留住他的心。
有時,他會冷笑,這些女子和她們身後的那些勢力,從來就沒有休息過,總是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波瀾。他樂得見他們爭鬥,縱然這些爭鬥已經從朝堂延伸到後宮。
身為帝王,就要斷情,這些爭鬥在所難免,他無法阻止,也阻止不了。只要,這些事情,還在他控制中,還沒有觸及他的底線,那些勢力是盛衰,就要看他們自己的本事了。
每一個嬪妃的背後,都有著這樣那樣的背景,除了自己帶回的這隻小野貓以外。這便是火逆鱗為何要把姬天凝,安排在自己身邊的原因之一。
「她死了,死得很痛苦,很不甘心。因為她還未曾抱過她的兒子,為她的愛子哺乳。本來,她是不必死的,若是她嫁給一個普通人,可能不會過富貴榮華的日子,卻是可以自由自在地活著。」
漆黑的眸子,滿是譏諷,看著同樣一絲不掛的火逆鱗。這具軀體,的確很誘人,俊朗的容顏也令人心動。尤其是身上那股味道,的確令她心有些亂起來。
但是,便在此時,一張比梨花更慘白的面容,出現在她面前。那是仰飛天死後的容顏,痛苦而不甘,她還不曾好好看過自己的孩子一眼。
本來粉紅的嬌顏,因死後成為一片凋謝的梨花,青紫的嘴唇訴說著自己的不甘。
「她還沒有來得及去好好看自己的兒子一眼,而她的兒子,也是你唯一的兒子!」
手微微握緊了姬天凝的腿,眼睛瞇成一個危險的弧度,唇角微微抿起。這個女子,總是能輕易挑起他的怒意,左右他的情緒。
「今日,你不能保護你兒子的母親,自己的妻子,他日,你可能保護你唯一的兒子?皇帝又如何?你縱然富有四海,卻是無法保護為你生下兒子的嬌柔女子。她曾把自己和兒子的一切,交付給你,毫無懷疑。等來的,只是在清晨痛苦地死去,甚至不知道是誰害了自己。」
一句句話,如利箭般,射入火逆鱗心中。
嬌美的容顏上忽然綻放出動人的笑容,一如在水上盛開的蓮花般,清麗的毫無人間煙火氣息。
「尊貴的皇上,如果你沒有能力去保護一個女子,至少可以給她自由,免得她死的悄然無聲。」
「姬天凝,朕要殺你,只需要手指微微一動,你僭越的已經太多。後宮的事情,你本不該參與。」
「你能殺死我,卻無法保證我的生命安全,你可以給我富貴,卻給不了我快樂。後宮的事,我從未想參與,但是在你把我擄進宮中時,我已經無法抽身。唯一抽身的辦法,就是讓我離開這裡,就如同我從未出現過。」
粗糙的手指重重地揉捏姬天凝的嬌軀,冷冷地看著她:「休想,你只能做朕的女人,也只能是朕的女人。」
「做你的女人,不僅會死得很快,而且會死的莫名其妙!」
「噗通……」
身體在空中劃過,重重地落在水池中央,濺起的水花,令水池不停地蕩漾。姬天凝不會水,心中微微有些慌亂,急忙屏住呼吸,在入水前用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氣。身體向水池下不停地沉沒,水已經淹沒了她的頭顱。
溫暖的水,帶著窒息的溫度,柔滑的水溫柔地包圍了她。
一個個氣泡從水中升起,她不敢呼吸的太快,若是不能盡快到水池邊,可能會被這柔滑溫暖的溫泉淹死。
「不知道被溫泉淹死後,會不會穿越回去,我為什麼會穿越到這裡呢?」
周圍到處是迷茫的水,身體從水池底部向水面升了過去,姬天凝沒有動,知道越是慌張,可能死的越快。
眼看就到水面了,雙臂和雙/腿用力拍打水,勉強把頭部露出水面,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此刻,她竟然感覺到,能盡情呼吸是一種幸福。
身體在掙扎中重新沉沒,被淹沒在水面下,火逆鱗冷冷地看著,沒有要過去的意思。他看出姬天凝不會水,這樣正好,讓她感受一下死亡的滋味,好好教訓這隻小野貓。
或許,經過這次的教訓,這隻小野貓懂得該在他的面前,收回尖利的爪子和牙齒,也不敢再用尖酸刻薄的話來激怒他。
看著那具曼妙的嬌軀,在水中沉浮,不停地掙扎,心中竟然有一種快感。這種快感,就和他頭顱的疼痛一樣,不告而至。在感覺到頭部不適後,漸漸地,他在戰場上,或者看著面前鮮活的生命掙扎、呻吟、求饒、絕望,會有一種異樣的快感。
也是在那時起,他更加冷酷無情,被稱之為冷血君王。
一次次被溫泉淹沒,令姬天凝感到舒服放鬆的溫泉,此刻十分要命。勉強控制自己不要喝下水,那樣會死得很快,也會很痛苦。
盡量用手腳用力拍打水,溫暖的水,緊緊包圍著她,給她窒息的感覺。呼吸漸漸困難起來,她不知道火逆鱗是否會來救她。
「就賭一次吧,賭他不會讓我死!」
身體沉沒入水底,水底有幾個小孔,這些小孔是讓水池中的水,可以流出的地方。這樣,可以保持水池中的水,總是新鮮的。姬天凝勉強用手抓住小孔,令自己的身體不會升起。
緩緩地吐出一個水泡,吝嗇地控制著呼吸,一秒鐘從未如此漫長過,入目滿是白茫茫的水,什麼也看不到。
胸口憋悶,窒息的感覺折磨著她,默默在心中數著,一秒鐘,兩秒鐘……
時間,在這一瞬間,走得非常慢,彷彿靜止了一般。手漸漸開始無力,胸中唯一的一口新鮮空氣,也化作一個水泡,離她而去。緊緊地閉上眼睛,如果這樣能穿越回去,她寧願就留在這裡。
水池一片平靜,唯有奼紫嫣紅的花瓣,在水面上隨著波瀾飄蕩。
「好一個倔強的小野貓,難道以為朕一定就會救你嗎?」
火逆鱗看著平靜的水面,姬天凝再未露面,他心中有些惱怒。
健美的身軀,逕直躥入水中,宛如一條游魚般,直奔水底。水池的面積不是很大,他剛才也看到姬天凝在何處沉沒。水下,一條美人魚,倒立在水中,隨著水波的蕩漾而搖晃。
曼妙的嬌軀,黑髮在水中飛揚,散落如一朵墨蓮。火逆鱗伸出手,一把抓住姬天凝的長髮,手腕微微用力,姬天凝的手早已經無力了,隨著火逆鱗的力道從水底向水面升起。
脫出水面,渾身無力地躺在火逆鱗懷中,張開嘴大口地呼吸著,這種感覺原來是如此幸福,如此舒適。
身體酸軟無力,長髮傳來一陣陣劇痛,那白馬皇帝,仍然用手抓著她的長髮,不曾鬆開。
「我,我只知道,抓,抓頭髮是,女人,的專利,想不到,南詔的,冷血君王,也有這種愛好!」
姬天凝喘息著,語不成聲,一雙漆黑的眸子,狠狠地盯著火逆鱗,頗有咬一口的衝動。
微微一甩手,姬天凝的身體從水池中被提了出去,火逆鱗絲毫沒有憐惜之情,就這樣抓住姬天凝的頭髮,用力把她摔在水池邊的地面上。
「噗通……」
堅硬的石頭,令得姬天凝緊緊咬住牙齒,手掌中有細微的血珠滲出。剛才的一摔,令她身上被地面上堅硬帶著稜角的石頭磨傷,火辣辣地做疼。
沒有叫一聲,她不是嬌柔的女子,這點傷算不得什麼。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在羊脂白玉般的肌膚上格外引人注目。她趴伏在地上,甩動頭上的長髮,把軀體遮蓋起來,遊目四顧,想找到自己的衣服。
「你是找這些衣服嗎?」
一件衣服高高地被白馬皇帝拎在手中,他仍然一絲不掛,絲毫沒有羞愧的意思。用俯視的眼神,看著自己腳下的女子,一隻腳重重地踩在姬天凝的頭髮上,令得姬天凝不能起身。
微微撇撇嘴,不屑地看著眼前可以和健美先生媲美的軀體,作為醫學世家出身的她,醫科大學的高材生,怎麼會沒有見過不穿衣服的男人。
毫無羞愧的覺悟,犀利的目光從火逆鱗身上掃過,平坦的小腹,沒有一絲贅肉,完美的腹肌,若不是上面有一道疤痕,堪稱完美。幾道疤痕橫亙在火逆鱗身上,不僅未能減少這個男人的魅力,反而令得他充滿誘惑力。
「朕的身材如何?」
火逆鱗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位第一次和自己坦誠相見,就如此大方毫無避忌欣賞自己的女子,這隻小野貓,果然有趣。
記得每次被他第一次寵幸的妃子,不僅不敢睜開眼睛去看他,甚至不敢用手去撫摸他。他喜歡能令他興奮的女子,而不是小白兔一樣的嬌柔女子。眼前的小野貓,恰好就是後宮中所沒有的那種女子。
「一般一般,還算過得去,我不知道,原來帝王們都有暴露癖,喜歡在女子面前展示自己的身體。或者,只有南詔的君主才如此?」
微微動了動,被踩住的頭髮疼的要命,無法脫離魔爪,哦,是魔蹄。
衣服就在頭頂,卻是遙不可及,姬天凝徹底死了去夠衣服的念頭,側頭趴伏在地上,抓緊時間喘息。剛才的溺水,雖然並不致命,但是極為難受,幸好沒有喝進很多水,不然此刻更沒有力氣。
「飛天妹妹,你說什麼?你去哪裡,飛天妹妹,你不要走……」
哀婉淒傷的語調,從地下響起,姬天凝抬起頭,努力向門口看著,伸出手去叫著:「飛天妹妹,你有什麼話就說吧,他就在這裡,你可以告訴他啊!」
火逆鱗微微側頭,向周圍掃視,一層淡淡的霧氣,在室內籠罩,室內的景物並不是很清晰。犀利的目光掃過,毫無所見。沒有看到仰飛天,也沒有仰飛天的靈魂。淡淡的白色霧氣中,彷彿隱藏著什麼,他的目光卻是無法看透。
臉色陰沉地看著姬天凝,這隻小野貓的花樣還真多,是想用這招來對付他嗎?
「什麼?飛天妹妹,你的孩子有危險?天啊,怎麼可能,他可是皇帝,誰敢去害皇子?」
火逆鱗的心驀然一緊,無論姬天凝的話是否真實,他都不能無動於衷。仰飛天的死,並未觸動他的心,憤怒是因為這件事情不在他預料掌控中,並不是因為仰飛天本人。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幕後害死仰飛天的那個「她」。
但是孩子就不同了,對火逆鱗而言,目前沒有什麼比孩子更加重要。這個孩子,是他第一個兒子,也是南詔第一位皇子。
「你是何人,受誰指使敢來害皇子?不要,滾開!」
本來哀婉悲傷的語氣,赫然變得威嚴起來,聲色俱厲,彷彿真的看到有人要傷害孩子。
「姬天凝,你以為你如此,會令朕上當嗎?」
「信不信由你,我本有預知一些事情的能力,能夠預見到未曾發生的事情。剛才我見到仰飛天到此,對我言道,有些話還是不說的好。你未能保她性命,她並不怪你,只希望你莫要連孩子也不能保全。」
「一篇鬼話,你可知,你這番鬼話被他人聽去,會如何嗎?」
濃黑的劍眉微微皺起,猶疑地看著姬天凝,這個女子,總是讓他感到神秘,有著說不清的氣息。可以剖開人的腹部,挽救已經無救人的生命,可以割開孕婦的腹部,取出孩子。
他知道,他的皇子剛剛從仰飛天腹中取出時,是沒有呼吸的,也正是這個被稱之為妖孽的蠻夷女子,用不為人知的手段,讓他的皇子死而復生。
若不是背後的那只黑手,那仰飛天也不會死,她可以預知一些事情,是真?是假?
漆黑的眸子,宛如山泉般清澈,一雙妙目看向門口,帶著些許焦慮。
他不敢賭,用自己唯一的孩子去賭,即便是孩子無恙,他也要趕過去看看。至於這隻小野貓,不過是他手掌中的玩物,跑不掉的。她會一直在這裡,等他來要了她,偌大的皇宮,她無路可走。
嘴角露出一抹毫無溫度的冷笑:「朕會回來的,你會因為戲弄朕,而付出沉重的代價!」
腳從姬天凝頭髮上移開,手中的衣服扔在地上,轉身取過自己的衣服,也沒有令姬天凝或者其他人來為他更衣。用在戰場上,被敵人夜襲的速度,飛快地套上衣服,快步向外走去。
身後,一抹優美的弧度,在姬天凝唇角展現,白馬皇帝總算是被她騙走了。
急忙從地上爬起來,用浴巾把身上飛快地擦拭乾淨,碰觸到身上的青青紫紫,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好疼,皇帝這種生物,果然是不懂得憐香惜玉的,這位冷血君王,我懷疑他有嚴重的虐待狂以及嚴重的精神分裂症。可惜,這裡貌似沒有精神病院,不然那裡才是他最好的歸宿!」
在心中誹謗著火逆鱗,想到一向冷靜的火逆鱗剛才穿衣服的速度,不由得捂嘴笑了起來。
至於火逆鱗的孩子是否有事,她已經不關心了,只要能暫時脫離魔爪,她是不在乎用什麼理由把火逆鱗調走的。
「我應該立即去覲見那位美太后,然後立刻為太后實施前期美容術,也好暫時離老虎遠一點。就是這個主意,在他母親的宮中,他總不好意思對我做什麼吧?」
打定主意,快步走到門口,蹙眉叫道:「稗子,稗子……」
「不是讓稗子在守門嗎?怎麼還是讓色狼皇帝進來了?」
目光從四周掃過,沒有看到稗子的身影,難道自己得意的太監小弟弟,被色狼皇帝給抓走了?
伸腳向外走去,腳下踩到一個柔軟的東西,軟綿綿,帶著點溫度,這種感覺……
低頭向地面看去,稗子就躺在門檻下,這裡仍然有霧氣,她也沒有注意到躺在門檻下的稗子。蹲下來看了看,仍然有著正常呼吸和心跳,只是暈了過去。
「火逆鱗,我服你了,一個做皇帝的人,為了偷香竊玉連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竟然把為我把守門口的小太監給打暈,古今帝王,雖然不說是後無來者,肯定是前無古人了!」
她卻不知,這等小事何須火逆鱗動手,皇帝的手是很尊貴的,斷然不會親手去打暈一個小太監。
搖動著稗子,稗子朦朧地睜開眼睛,摸著後脖子:「娘娘,奴才也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剛才似乎看到聖上駕臨,然後奴才就睡了過去。奴才該死,奴才……」
姬天凝拉起稗子:「不關你的事,隨我去春暉宮。」
稗子上上下下看著姬天凝:「娘娘,您就這樣去?」
「怎麼了?」
姬天凝低頭看了看,衣服穿的很好,沒有走光的地方,至於露出修長的脖頸,一抹白膩的胸,那不叫走光好不好。
濕漉漉的頭髮,垂在腰間,沒有什麼地方見不得人啊。
「娘娘,您還是回去換身衣服,等頭髮吹乾再去覲見太后不遲,不然會被其他嬪妃說娘娘沒有……」
稗子停住了口,沒有教養、妖孽、巫女……,等等難聽的話他聽得多了,只是沒有敢告訴姬天凝。姬天凝在他的心目中,一直是純潔無暇的神仙姐姐。
姬天凝臉上妙目轉動,宜嗔宜喜的嬌靨綻開一抹笑意,伸出手撫摸稗子的頭,揉著稗子的頭髮:「乖弟弟,在姐姐面前,沒有什麼話好隱瞞哦。有什麼話,或者宮中流傳姐姐什麼流言,你要第一時間告訴姐姐,姐姐身邊可只有你一個可以信任的人,莫要讓姐姐失望。」
稗子羞愧地看著姬天凝,怎麼可以把那些流言蜚語在神仙姐姐面前隱瞞起來,若是有人想害姐姐,可能那些流言會讓姐姐提高警惕。
他在宮中沒有多久,也明白了一些事情,到底還是稚嫩,被姬天凝如此一說,心中忐忑不安起來,目光不敢直視姬天凝,低頭道:「那些話難聽的很,不堪入耳,怎入得娘娘的耳中。」
「走想走的路,聽別人八卦,難聽好聽有什麼要緊,難聽也罷,好聽也罷。我總是不走尋常路,他人私下的非議,不過是為我增添一些笑料。稗子,你說就是了。」
「那些人暗中說娘娘是妖孽,是蠻夷巫女,不是的,不是!娘娘是天上的仙子,是神醫!」
激動的小臉通紅,稚嫩的拳頭緊緊握住,每次聽到那些流言,他都會憤怒異常。只是被明裡暗中教訓了幾次,才明白在這後宮中,他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奴才,最低級的小太監。
若非因為他是侍候姬天凝的小太監,又在聽雨閣中出入,經常可以見到皇上,早就被狠狠處罰了。
受到的那些委屈,他不願意提起,沒有到姬天凝身邊來時,也看了許多。那些剛剛進宮不久的小太監,吃的比豬還差,起的比雞還早,干的比驢還多,待遇比狗還低。
想到這幾句話,他不由得笑了起來,用愛慕的目光看著姬天凝。這些話,是姬天凝說的,用來形容後宮中的雜役。很實際,也很深刻,自從他把這句話說出去後,這句話很快就在後宮的雜役中流傳開來,姬天凝也因此備受那些後宮最底層的雜役們愛戴。
從來不會打罵他們,看到他們時,也不會高高昂起頭,而總是帶著淡淡笑意。看到他們身上的傷痕,總會蹙起秀眉,賜給他們神藥,甚至會親手為他們包紮治療。
後宮中的低等雜役,包括那些小太監和小宮女,有病了是得不到治療的,也沒有藥可以吃。他們只能憑借身體熬過去,等待病情好轉。
但是所有的雜役都知道,如果有病了,就去找奇貴嬪,無論你是宮中最紅的太監還是一個最低級的小太監,都會在奇貴嬪那裡,得到最好的診治,最好的神藥,甚至娘娘會親自為你治療包紮。
雜役們,都會在火逆鱗上朝的時候,抽暇跑到聽雨閣,求姬天凝賜予神藥。姬天凝來者不拒,她從來不准那些太監和宮女,阻止這些卑微的雜役們來求助。
總是耐心地,臉上帶著和藹的微笑,為他們診治,賜予藥物。此刻,聽雨閣的幾個房間,已經被姬天凝開闢為藥房一般,所有的藥物應有盡有。
這一切,自然離不開太醫院的大力支持和贊助,火逆鱗的默許,也是導致這種情況越來越嚴重的原因。他一直沒有反對,即使是後宮中多有非議,甚至有許多嬪妃為此彈劾姬天凝不顧身份,他卻是默默地縱容著。
他要好好看看,那個蠻夷女子,到底有什麼本事。
那些雜役和找姬天凝看病的人,正好可以讓他看到這些,火逆鱗甚至吩咐侍候姬天凝的侍女,把姬天凝診治的病人詳細記錄下來。
不過,他顯然是多餘了,姬天凝早已經命人,把每一個病人的情況都記錄下來,包括初診時的病情、用藥,再次複診時的情況,藥效等等。這本是最普通的病歷,也是必備的東西。
這也是最讓後宮雜役們感動的事情,當他們再次去聽雨閣求醫時,那位毫無架子的美麗娘娘,總是對他們的病情瞭如指掌,甚至記得他們的名字。
兩個不同的聲音,在後宮中流傳,一個是妖孽、巫女,一個是神醫,神仙娘娘!
兩個不同的聲音,代表著兩種不同的立場,一個是來自後宮權利層,一個是來自後宮最底層。
雖然那些嬪妃們,暗中稱呼姬天凝妖孽,認為她是蠻夷巫女,有著左右人生死的詭異能力。對姬天凝心中戒懼嫉妒的同時,卻不耽誤她們來找姬天凝治療舊疾。
姬天凝從不會拒絕任何人,只是無論你是嬪妃還是雜役,同樣要站排,這裡不允許加塞,也休想加塞。
那些嬪妃們雖然為此憤憤不平,但是卻無奈的很,她們還不敢在聽雨閣鬧事,除非是她們活夠了。誰都知道,火逆鱗處死嬪妃,是絲毫不會有半點猶豫的,而被處死的嬪妃,家族也會因此遭受責備。
「娘娘,說娘娘壞話的,都是那些嫉妒娘娘受寵的嬪妃們。我們底下人都說,娘娘乃是天上的仙子降臨人間,來解救我們的痛苦。娘娘是神醫,是天上的仙子……」
稗子語無倫次地說著,稚嫩清澈的目光中,滿是無盡仰慕。
「呵呵,妖孽,巫女,真是有趣的稱呼,很不錯的稱呼呀。就算我是妖孽吧,還有些貼切,巫女,我倒是很想啊,那樣就不用留在這裡受苦了。」
稗子貼近了姬天凝,鬼頭鬼腦地左右看看:「娘娘,您是不是不想留在這裡,想逃出去?」
姬天凝毫無顧忌地點點頭,這不是什麼秘密,連白馬皇帝都知道,她一直就想逃走。可惜,這裡是禁宮,偌大的皇宮,她還沒有走遍,也不知道該如何逃走。這裡總是防範森嚴,侍衛們嚴守各處,高高的宮牆對她而言並不是問題,爬那她看起來並不算是很高的牆,沒有什麼難度。
難的是,那些守衛在紫禁城內外的侍衛,即便是後宮中,也不乏高手,火逆鱗身邊的太監,個個都不是白給的。
見到稗子如此說,姬天凝心中一動,低聲問道:「你找到辦法了?」
稗子戀戀不捨地看著姬天凝,少年懵懂的心,正為這位神仙姐姐而備受煎熬。
稗子癡迷地看著姬天凝,在第一次姬天凝親手為他敷藥時,這張嬌靨,就已經深深銘刻在他心中。發誓要用生命來守護神仙姐姐,自慚形穢,只能暗中關注姬天凝的一顰一笑,並為之牽動。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姬天凝,姬天凝在他心目中,是天上的仙子。
「可是,娘娘要是離開這裡,奴才就再也見不到娘娘了。」
姬天凝看出稗子目光中的不捨,也明白稗子目光中的情意,只是這是不可能的,不僅因為稗子是小太監,更因為兩個人的經歷和年齡。稗子在姬天凝眼中,還是小屁孩一個,應該送進中學去進修。
手臂抬起,衣袖不經意間落下,露出雪白皓腕上的幾道青紫的印記。看起來,只能打悲情牌了,無論如何,她都一定要從這裡逃出去。
羊脂白玉般的皓腕上,赫然有數道青紫,遠看彷彿是幾個手鐲般。姬天凝不由得歎息,那位白馬皇帝,似有送人不花錢手鐲的愛好,記得這似乎應該是警察叔叔的愛好。
微微有些腫脹,白馬皇帝顯然沒有憐香惜玉的覺悟,手下頗重。手腕火辣辣地做疼,同時疼痛的,還有身上不少地方。
想到自己處子的酮體,就這樣被某色狼皇帝看了一個清清楚楚,不由得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暗自在心中誹謗,皇帝都是有虐待狂兼色狼潛質的生物。
「娘娘,娘娘您的手腕怎麼了?」
稗子大驚失色,忘記了身份的尊卑,一把抓住姬天凝的手,心疼地用嘴吹著。
「咳咳……」
侍女紅桃走了過來,瞪了稗子一眼,卻是沒有出聲責怪,她知道,貴嬪娘娘是不會因為任何事情去責怪這個小傢伙的,也同樣不會責備她們。在這位主子身邊侍候的好處,就是不用戰戰兢兢,擔心會因為說錯話,做錯事而受到懲罰。
稗子急忙鬆開手,低下頭不安地扭動腳尖:「娘娘恕罪,奴才失禮了。」
「回去。」
姬天凝笑了笑,扭身向聽雨閣走了回去,的確是要換換衣服,好好裝扮一番,也免得引起太后不快。那位太后,如今是後宮中唯一能對火逆鱗構成威脅的人。
換了簡單的宮裝,帶著稗子向春暉宮而去,姬天凝沒有帶其他人,身邊也唯有這個小太監才可靠些。
「稗子,你知道仰貴妃歸天了吧?」
「回稟娘娘,奴才聽說了。」
「你還聽說了什麼?」
稗子微微猶豫片刻,抬頭看著姬天凝:「奴才聽說是因為娘娘救治不力,淑惠娘娘病發而亡。不可能啊,前幾日奴才隨娘娘去看望淑惠娘娘,淑惠娘娘還和娘娘有說有笑,怎麼就突然病故了?」
姬天凝微微閉了閉眼睛,那張比凋謝梨花更加慘白的嬌顏,總是在她眼前晃動。似乎想對她說什麼,又似乎是想提醒她什麼。
「突然,是很突然啊,可能某一天,我也會那般突然病故!」
語調冰寒沒有一絲溫度,風吹起寬大的宮裝袖口,露出裡面一道道青紫。
稗子目光中閃過憤怒之色,拳頭握緊,上前兩步緊緊貼在姬天凝身後:「娘娘,是誰竟然敢傷害娘娘,就不怕聖上治罪嗎?聖上可是賜娘娘免罪詔書了,還有人敢暗中傷害娘娘嗎?都是我不好,沒有為娘娘把門守好,若是讓我得知,是誰敢冒犯娘娘,一定要殺了他。」
一抹譏嘲的笑意,在粉嫩的唇邊展現,扭頭看著稗子:「正如你所言,在這後宮中,有某人免罪詔書的我,還有誰敢傷害,除了他以外?我終於明白,那紙詔書不過是一件無用的東西,對他而言,毫無約束力。」
「是,是皇上……」
稗子低下頭,不要說是皇上,便是這宮中有職位的太監,也可以隨意處死他們這樣的小太監,不會激起一絲波瀾。
「傻孩子,不要多想了,那不是你的錯。這裡,有誰能阻攔他?他想怎樣便怎樣。唯有離開這裡,我才能得到自由,去做想做的事,走自己想走的路。稗子,你知道嗎?我想踏遍天下的名山大川,去救治那些貧苦的百姓,而不是在這裡,陷入後宮的傾軋和爭鬥中。」
「皇上,皇上這麼可以如此對待娘娘,皇上對娘娘做了什麼?」
目光中滿是憤怒和無奈,無論皇上對姬天凝做了什麼,他都只能眼睜睜看著,沒有一點辦法。
「沒有什麼。」
姬天凝摀住肋下,痛苦地彎下腰:「死不了的,他不會殺死我的,只是要不斷的折磨我,直到我屈服我為止。不自由,勿寧死!」
嬌美的臉上,滿是嚮往自由的神情,姬天凝身上仍然在隱隱做疼。被火逆鱗揉捏的傷痕,還有摔落在水池邊地上的傷痕,並不是很嚴重,但是為了博得稗子的同情,知道可以逃出去的辦法,她也不得不如此了。
「娘娘……」
稗子的大眼睛裡,閃動著淚花,他還是一個很天真的孩子,對姬天凝的愛慕和敬慕,讓他看不得姬天凝受一點委屈。
火逆鱗每次讓姬天凝受委屈時,他都會恨的咬破自己的嘴唇,指甲刺破自己的掌心,卻是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默默地看著。
「宮中的雜役有時可以出宮去,但是盤查十分嚴密,我一定要找出讓娘娘逃出去的辦法,不能讓娘娘在這裡受委屈,甚至是……」
稗子身體顫抖了一下,暗中也有人傳說,仰飛天是被害死的,是中毒而死。他不清楚仰飛天是如何死的,這種事情連問都不要去問。但是剛才姬天凝的話,讓他明白,仰飛天的死,應該並不正常。
他不能看著神仙姐姐,在這裡受苦,甚至會像仰飛天一樣,悄無聲息地死去。
「神仙姐姐說要踏遍名山大川,還要去救治那些貧困百姓,那真是太好了。」
稗子出身貧困之家,不然家中也不會送他入宮做太監了,貧困百姓缺衣少食,更缺少醫藥和治療。大多數的百姓,生病後只能自己採摘幾株草藥服用,鮮有去就診求醫之人。
「娘娘要走遍天下,踏遍天下的名山大川,救治那些貧困的百姓嗎?可是,那些百姓們,大多食不果腹,可沒有錢看病。」
「那有什麼要緊,山間多的是草藥,我身邊也有不少銀票,那些銀票我帶許多也是無用,可以救濟那些貧困的百姓,教給他們賺錢的方法。對了稗子,你家在何處?也許我能路過你家,可以替你回家去看看。」
稗子目光中露出希望,他還是個孩子,多想回家去看看,但是入宮做了太監後,就永遠不可能有回家的一天了。或許,在未來他能在後宮混出個樣兒來,那時才有希望回家去看看。
「奴才的家離這裡不遠,就在三百里外,若是娘娘真的出宮了,一定要替我回去看看。奴才走時,我爹爹病重,不知道如今怎麼樣了。」
目光中閃過黯然,為了給父親治病,他才被賣掉,送入宮中。
伸手在稗子頭上揉了揉,用柔和的目光看著稗子:「以後姐姐會替你回去看看的,有機會也會帶你回去看看父母,若是你父親病還沒有好,姐姐會為他治好,若是缺少錢財,姐姐會給他們,令他們衣食無憂。」
太后、皇上、皇后和後宮諸多嬪妃送來的禮物,大部分被姬天凝換成了銀票。這一點不僅令火逆鱗極其無語,也令所有人的眼球都爆了出來。五德整天愁眉苦臉,拿著那些在後宮嬪妃引以為榮的賞賜之物,去換貴嬪娘娘要的銀票。
每一樣東西,都可以用白花花的銀票來換,姬天凝感覺,不可能帶著這些累贅逃出去,換成銀票就貼心了,可以隨身攜帶,方便輕盈。因此,她才不管那些東西到底值多少錢,即使是賠錢,賠的也不是她。
這些東西都是白來的,多換點銀票還是少換點銀票,她根本就不在乎。何況,她也樂得讓五德從中得些回扣。
這位大太監,同樣是她需要結交,給些好處的人。她不會看不起一個最卑微的奴婢,同樣也明白,什麼樣的人,該給他們好處。
誰知道,這些人中,會不會有人在她逃出去的事情上,給她助力,或者在她日常中,給她一些幫助。寧可錯交,不可放過,本著這個原則,姬天凝為日後的逃走做著一切準備。
「娘娘,想混出宮去,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出宮後不久,娘娘失蹤的事情就會被發現。那個時候,都城就會禁嚴,到處搜索,很難不被搜索出來抓到。」
「哦,要如何才能逃出去?」
一把抓住稗子,激動地扭頭看著稗子,逃出去,她想了很久,找了很久,可惜一直沒有辦法。
「聖上每日都會駕臨聽雨閣,娘娘若是失蹤半日,立即就會被發現。即便是娘娘能逃出去,也絕對逃不遠,就會被抓回來。逃跑的宮女,被抓住後,全家抄斬,禍滅九族!」
「我可沒有家讓他們抄,更沒有九族可以滅,典型的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
「娘娘,即使是聖上寵愛娘娘,若是娘娘逃跑被抓了回來,也是死路一條。奴才可不想,看到娘娘被抓回來處死。」
「你先說說,如何才能逃出去。」
姬天凝迫不及待,可能過一會,那位白馬皇帝,就會來找她的晦氣,去了春暉宮,發現皇子無恙,定不會就這樣放過她。要是再上演一場霸王硬上弓的戲碼,她該如何是好?
「娘娘,您還是等等吧,等娘娘有了讓聖上不會在短期內發現你失蹤的機會,再說如何出宮。」
「那容易的很,我就說為太后治病,要留在春暉宮,這樣他就不會發現我失蹤了。出宮後,我快馬加鞭,一路先出京城,然後就去其他國家,讓他鞭長莫及。」
稗子呆了呆,最難的問題,在這位娘娘面前,似乎最簡單不過。的確,若是用這樣的理由留在春暉宮中,皇上也不可能每天都到春暉宮去糾纏,是個辦法。
「好稗子,快說說,要如何才能逃出去。我本來是想利用太后出宮祈福的機會,從這裡逃出去,但是誰知道到時候我能不能跟隨太后出宮,要做好兩手準備啊。」
再過些時日,就是太后出宮祈福的日子,到時必然要出宮採買許多東西,更有太監和宮女要先去鴻蒙觀打掃恭候。那時,太后會吩咐下人出去購買東西,準備一切事宜。若是在那個時候,化妝改扮了弄到腰牌混出去,不是不可能的。」
「對啊,好主意,稗子你真聰明,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你給姐姐留神些。嘿嘿,白馬皇帝,本女王就要掙脫這個金絲籠了,稗子,你真好。」
姬天凝俯身在稗子臉頰上親了一下,渾然不管周圍那些驚恐萬狀的目光,跳著向春暉宮走去。想到有機會逃跑,心中充滿快樂,腳步也輕盈起來。
好在,後宮中的人,見多了這位娘娘沒有修養不顧身份的行為,已經開始習慣起來。周圍的侍女和太監,見到姬天凝過來,臉上展現出真切的笑容,那些笑容是發自內心的。他們多多少少,都受過這位娘娘的好處。即便自己沒有,親近的人也接受過。何況,他們可能某天也會染病,要求這位娘娘給診治。
揮手和後宮中每一個對自己行禮的人打招呼,臉上帶著溫和快樂的笑容,她的快樂,感染了每一個人,發自內心為這位娘娘祝福。
春暉宮就在眼前,姬天凝剛剛到了春暉宮的門口,卻看到裡面的人臉色惶恐,有些慌亂的模樣。
隨手抓過一個小太監,小太監急忙跪倒行禮,姬天凝拉起小太監:「你們為何慌慌張張的,難道出了什麼事情?」
小太監左右看看,見無人注意到姬天凝,急忙低下頭趁起身時靠近姬天凝,低低的聲音道:「娘娘快回宮吧,剛才有人想害皇子,被聖上發現了!此地已經成是非之地,娘娘留在此地,會招惹麻煩!」
小太監飛快地和姬天凝拉開距離,躬身行禮後退了下去,姬天凝一愣,皇子遇害?難道自己的話,真的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