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婉露感到醫院的時候,盧卡斯還在搶救中,看著那紅得有些刺眼的警示燈,她緊繃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被擊垮。
她沿著牆,無力地滑落在地上,雙手緊握成拳,被她自己狠狠地要在嘴裡了,彷彿不知道痛覺一般,咬出血絲了,血腥味充斥整個口腔,她也沒有把手拔出來,只是痛苦凝噎著,黃豆大小的眼淚一顆顆往外洶湧流出。
不一會兒,從市郊那家私人會所裡急急趕來的曹偉倫也來到搶救室外,看見葉婉露這副模樣,他心疼地將她擁入懷裡。
「婉露,別這樣,你堅強點!」
「嗚嗚嗚——」葉婉露再也無法克制,趴在曹偉倫懷裡痛哭出聲。
一名護士走過來,同情地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葉小姐,這個……麻煩你簽一下字。」
葉婉露沒有反應。
「葉小姐,麻煩簽個字。」護士再次提醒,聲音略微拔高。
「婉露……」曹偉倫輕拍了拍葉婉露的後背,提醒她。
葉婉露似乎這才有了反應,茫然抬頭,淚光盈盈地望著那名護士,雖然護士見多了生離死別,可此時此刻,也是同情她的。
護士抿了抿唇,說,「麻煩您簽一下字,這是……病危通知書。」
一句話,讓葉婉露的情緒徹底崩潰。
「病危通知書?什麼是病危通知書?難道,你們不打算救盧卡斯了嗎?打算就這麼放棄他了嗎?你們可是醫護工作者,怎麼能說放棄就放棄?不行!我們不簽字!盧卡斯明明還好好的,我們為什麼要簽這個?拿開!不要把這東西拿給我!我不簽!」
葉婉露的精神完全失控,一把揮開了護士手中的病危通知書。
恰好這時,一位身著手術服的醫生從搶救室出來,葉婉露看見他後,彷彿打了個雞血一般,撲上去緊拽住對方的衣服,痛訴道,「醫生,你們不是醫生嗎?怎麼能就這樣放棄我的孩子呢?他才十歲,還這麼小的年紀,你們怎麼可以見死不救?!」
年輕的助理醫生對這位年輕的母親也感到很抱歉,「對不起,不是我們不救,而是病患的生命跡象……太微弱,恐怕……就要支撐不住了。」
轟——
葉婉露的全身都僵直了,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生命跡象太微弱?支撐不住?醫生到底在說什麼?!
驀地,她忽然又想起些什麼,復又再次拽住對方的衣襟,控訴,「你們騙我!不是說還有一線希望嗎?不是說還可以做骨髓移植手術嗎?就在前幾天,我們才做過血檢,你們一定有辦法可以救我兒子的。」
說著,她又急切地拉住身後的曹偉倫,和他十指相扣道,「他,他就是盧卡斯的爸爸,你們有仔細檢查過嗎?他的骨髓一定能和盧卡斯配得上!」
聽到她這麼說,曹偉倫也點點頭,「是的,我有去做過血檢,你們是不是忽略這件事情了?」
助理醫生沉吟了下,才歉意地道,「我正想告訴你們這件事,兩位的骨髓和病患的配型都失敗了。」
葉婉露僵住……
臉色蒼白,瞳孔放大,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般,一顆一顆不斷地往下墜……
良久,她頻頻搖頭,沖那位助理醫生大喊,「不可能!你們騙人,你們每個人都是騙子!!!」
葉婉露瘋了一般,朝他歇斯底里的大喊著,聲音更像是一種絕望到底的悲鳴,喉嚨近乎嘶啞,聲線顫抖得教人發疼,「你們騙我!明明可以救盧卡斯的!你們答應我一定會盡力的,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
哪怕作為男人,曹偉倫在聽見這個噩耗的時候,也幾乎一瞬間崩潰。
但他強自硬撐著,心疼地安撫葉婉露,「別這樣,婉露,你堅強點!一定還有別的辦法,盧卡斯肯定能度過這道難關的……」
然而葉婉露彷彿沒有聽見他的話,失神地望著前方,瘦弱的身子絕望地跌坐在地上,彷彿突然之間被抽空了力氣,再也站不起身來。
眼淚從眼眶中無聲地往外流,止不住,收不了……
晦澀的眼底,彷彿一潭死灰,沒了分毫色澤,也沒了焦距……
她空洞的眼神望向曹偉倫,吶吶地問,「還有法子……還能有什麼法子……你告訴我,你還能想得出什麼法子?」
「……」曹偉倫語遏。
他也不過是安慰她,又不是醫生,叫他想得出什麼法子?
葉婉露見狀,瞬間痛哭流涕,她連最後一絲希望都破滅了,叫她怎麼辦?怎麼辦?!她可憐的盧卡斯啊,他才只有十歲而已!為什麼老天就偏偏要讓他承受這種連常人都無法承受的痛苦呢?
——老天爺,你為什麼這麼殘忍?!
葉婉露在心中哀嚎……
驀地,她打了個激靈,像是忽然想通了什麼似地,登時起身拽住曹偉倫的衣襟。
「你說,會不會是老天爺在懲罰我?因為我破壞了秦晉琛和桑桐的婚姻,害他們差點離婚,讓他們分開了整整四年,讓橙橙缺失了四年的父愛,還差點刺傷桑桐,所以老天爺就懲罰到了我的盧卡斯身上?難道,這就是報應?!」
曹偉倫訝然,「婉露……你怎麼會這麼想?不是的,不是你的錯……」
葉婉露一口咬定,
「不!是我的錯!一定是這樣沒錯的!你說,如果我去跟秦晉琛和桑桐道歉,求他們饒恕,老天爺會不會就原諒我的過錯,還盧卡斯一個健康的身體了?」
曹偉倫看著胡思亂想的葉婉露,心疼得要命,眼眶紅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突然,葉婉露退出他的懷抱,發了瘋似地往電梯間跑,「我要去照母山找秦晉琛和桑桐,求他們饒恕,只有這樣,盧卡斯才能活命……」
「婉露!你別這樣!等等……」
曹偉倫驚駭地想要拽住葉婉露,然而,也不知道她是哪裡來的力氣,箭一般衝向前,轉眼就不見了人影。
……
照母山頂別墅。
因為是週末,橙橙雖沒有去上幼兒園,卻很自覺地在家畫畫,到了中午,吃過晚飯,不等桑桐催促,就上樓睡午覺。
等桑桐跟劉嬸收拾好廚房,上樓回到主臥室後,卻發現橙橙搬著小枕頭跟小棉被一晃一晃地走進來,身後跟著搖頭擺尾的麵包。
「怎麼回事?你還沒睡午覺啊?」桑桐責問。
小橙橙甩了拖鞋,熟練地爬到桑桐的被窩,窩進枕頭裡,麵包就趴在床邊睡下來。
橙橙吧唧吧唧嘴巴說,「媽咪,我擔心盧卡斯哥哥了。」
這小不點,還真懂的體貼人……
想起在護士口中聽到有關盧卡斯的壞消息,桑桐歎了口氣,安慰道,「別擔心,盧卡斯那麼孝順,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真的嗎?」
桑桐微微頷首,「橙橙,如果你擔心盧卡斯哥哥,可以給他多祈禱,祝福他快點好起來。」
一大一小說話間,秦晉琛辦完公事回來了,走進主臥,就瞧見一頭鳩佔鵲巢的小尾巴狼。
「爸比,你回來了?」這兩天秦晉琛因為忙巴厘島案子的事情,都沒能回家,橙橙自然是想他了,掀了被子下來,套了棉拖,跑到秦晉琛跟前。
秦晉琛揉了揉她的額發,解了襯衫的袖扣,「怎麼還不睡午覺?」
「我在跟媽咪說盧卡斯哥哥的事情。」橙橙異常乖巧地說,「爸比,你知道嗎?盧卡斯哥哥得了好嚴重好嚴重的病。」
橙橙還不知道什麼是噬血細胞綜合症,只是媽咪告訴她,那是一種很嚴重的病,所以她記下了。
秦晉琛聞言,看了一眼桑桐,說到這個話題,桑桐知道秦晉琛還不知道盧卡斯得了噬血細胞綜合症的事情,打算跟他好好談一談。
她親了一口橙橙玫瑰色的臉蛋兒,「寶貝兒,你乖,先回自己的房間睡覺,媽咪要跟爸比談事情。」
橙橙哦了一聲,卻又有些不情願,慢吞吞地下來,秦晉琛剛要解皮帶滑扣,手機嗡嗡地震動,看了眼來電顯示,接了。
他站在窗邊,聽完電話那頭的人報告,蹙起眉頭,「你要勝任不了,明天,就讓丁秘書換人。」
那邊的人連聲認錯,他直接掐斷了電話,把手機往貴妃椅上一丟,回頭,看見小不點耷拉著腦袋離開的背影。
桑桐穿著棉拖走過來,隨口問道,「誰的電話?」
最近這段時間,秦晉琛的電話很多,多到她隱隱有些不安,秦晉琛鬆了皮帶滑扣,將皮帶抽出來扔到一邊,開始解襯衫的紐扣,「公司的事。」
他說得雲淡風輕,桑桐卻更不安,以秦晉琛的脾氣,哪怕是公司有事也不會輕易讓她知道。
何況最近出了很多事,葉家人在醫院對他的威脅,還有在高爾夫球場遇見單南弦,以及盧卡斯得了重病的事……桑桐總覺得最近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會發生。
正打算開口,卻聽見外面傳來一道汽車急剎的聲音,「嘎吱——」一聲響,異常尖銳刺耳。
秦晉琛也聽見了那聲響,視線下意識地往院子裡望去,當看見車上急沖沖走下來的一道人影後,他登時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