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年紀太小,不明白生兒育女是怎麼回事,盧卡斯只是在幼兒園裡聽老師們說,小寶寶是爸爸媽媽愛情的結晶,因為爸爸和媽媽相愛,所以才有了寶寶,他見到葉婉露很喜歡秦晉琛的樣子,就想當然地以為,秦晉琛就是他的爸爸。
沒有人比葉婉露更明白兒子的心思,所以,她比任何人都心疼他。
她可以被任何人誤會,也可以比任何人都狠毒,只要是為了兒子,她這張臉面要不要都無所謂了。
所以,即使知道不應該,也知道接下來的話要是說了,秦晉琛一定會看低她,可葉婉露還是做了。
她緩緩抬起手,伸出食指指向秦晉琛,聲音有些微的顫抖,「是,是晉琛!他就是……盧卡斯的爸爸!」
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氣,而秦晉琛的整張臉也在瞬間黑掉。
之前盧卡斯認他做父親,他只當是盧卡斯渴望父愛的心太熱切,所以才錯認了他,可現在連葉婉露也如此,他禁不住惱了。
「葉婉露,當著孩子的面,你敢胡說八道?」秦晉琛字字犀利,咄咄逼人,「孩子到底是誰的,你心裡很清楚!」
葉婉露忽然仰臉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等到笑過之後,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燒。
她說,「我當然清楚,孩子就是你的!六年前我離開雲海去了柏林,不到一個月就發現自己懷孕,我堅持不回來,是因為每當想起你跟……那個女孩兒在一起的場景,我就心痛到無以復加,我沒有信心帶著孩子回來,為什麼?就是因為我不敢告訴盧卡斯,不敢讓他知道,他的爸比背叛了他的媽咪,媽咪才不得不離開!你知道那幾年我一個人帶著盧卡斯是怎麼過來的嗎?你知道我一個女人帶著一個孩子生活,是多麼辛苦嗎?六年了,六年來我都不敢帶著孩子回國過年!我的父母本該享受兒孫環繞膝下的天倫之樂,就因為你,我無法帶孩子回國!而你,你卻心安理得的享受著你的幸福,卻從來不知道我和盧卡斯的感受!」
「這次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回到雲海市,原本不想打擾你的生活,只想回來探親訪友,如果我是有意帶著孩子回來見你,就不會一開始瞞著伯父伯母,不告訴他們盧卡斯的存在了。我為你想到這麼多,可你怎麼對我的?冷待我,迫不及待地跟我劃清界限,現在孩子找來了,你竟然對他冷言冷語。秦晉琛,你對我們母子倆的傷害還不夠,還覺得自己不夠心狠,是嗎?!」
葉婉露的眼中,怒火熊熊燃燒,眉目之間儘是怨恨,言語煞有介事,彷彿一切說的都跟真的似地。
反倒是秦晉琛,完全沒有想到,六年不見,葉婉露竟然變得如此……陌生。
他頰邊的牙關咬得死緊,分明是在極力隱忍,秦晉琛沉聲說道,「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做?」
葉婉露微微一愣。
為什麼?當然是為了盧卡斯!她絕不會讓盧卡斯認曹偉倫做父親!她永遠也不會承認曹偉倫是兒子的父親!
葉婉露精緻的臉容上,牽起一抹蕭瑟的笑容,眼裡卻是一片冰涼,「呵,我能為了什麼?就算是,也是為了盧卡斯!秦晉琛,你可以不認盧卡斯,但你沒有權利傷害他!」
她可以容忍秦晉琛不待見他,卻無法容忍他傷害自己的兒子。
秦晉琛抿了唇,直直地盯著她,彷彿要將她看穿,張嘴之際,身側的另一個男人忽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領。
是早就恨不能殺了他的曹偉倫,噴火龍般暴戾的低沉嗓音從他嘴裡吐出,「秦晉琛,你在敢不承認試試?信不信我馬上打斷你一隻手?!」
秦晉琛側首,挑了挑眉。
——愚蠢的呆子!還嫌不夠亂?看不出來,盧卡斯是你的兒子嗎?!
秦晉琛之所以沒有挑明,是察覺到葉婉露跟曹偉倫之間有些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否則葉婉露不會瞞著曹偉倫就是盧卡斯的父親這個事實了。
見秦晉琛一副「挑釁」的模樣,曹偉倫已經忍不住要發飆了,秦晉琛前兩天才跟單南弦動過手,臉上的傷還沒好,這會兒卻也不怕死地瞪向曹偉倫。
兩人就這麼僵持著……
丁玲眼看著情勢不對勁,趕緊上前勸阻,「好啦好啦,你們兩個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嚇著孩子。」
兩個男人這才注意到身旁有道隱隱的抽泣聲,仔細一看,盧卡斯雙肩微抖,耷拉著小臉,著實讓人心疼。
即使秦晉琛再理智的一個男人,這時候也覺得於心不忍了,忽然發覺葉婉露有句話說得很對。
他不是盧卡斯的父親,他可以不認他,但是,他沒有傷害孩子的權利。當著這麼多大人的面,他否認自己是盧卡斯的父親,可想而知,孩子心理會受到多大的創傷。有些事情他忍一忍就好,沒必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給孩子難堪。
思及此,他蹲下身子來,對盧卡斯說,「盧卡斯,你很喜歡蜀黍是不是?」
盧卡斯迫不及待地點點頭,然而高興的神色很快消失不見,換上的是難過傷心的表情,帶著小心翼翼地口吻問,「蜀黍,你是不是不喜歡盧卡斯?如,如果你不喜歡盧卡斯,我以後……就不叫你爸比,還叫你蜀黍,好不好?」
「……」秦晉琛動了動唇,看著孩子失落的表情,他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盧卡斯見他不說話,又開始眼淚汪汪,隱隱抽泣了,秦晉琛皺了皺眉,伸手替他抹掉了眼淚,說,「盧卡斯不哭,蜀黍沒有不喜歡盧卡斯。」
「真的?」盧卡斯倏地睜大眼睛。
秦晉琛失笑,點點頭,「嗯。」
「那蜀黍,你有空了可以帶盧卡斯去遊樂園玩嗎?」
「這個……」秦晉琛有些苦惱,卻又最終點了頭。
盧卡斯一下子破涕為笑,「歐也!太好了!蜀黍答應我了!」
客廳裡剛剛還很沉悶的氣氛,總算是因為秦晉琛的暫時性妥協,而得到了緩解。
沒有人發現,後門玄關的轉角背後,還藏著一個人。
背靠石壁的桑桐只覺得雙手簌簌發抖,指間套著的那枚黃金戒指幾乎滑出指尖,全身虛軟無力,雙腿像被截掉一樣毫無知覺,才試著抬動就已經軟綿綿地跪了下去。
她整個人癱坐在地,攥緊手中的黃金戒指,緊緊握成了拳塞在嘴中,牙齒深深陷進手背中。
又過了十分鐘,客廳裡的人陸陸續續出去了,好像要送葉婉露母子倆離開,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她這兒,桑桐順利逃了出來。
只是逃得狼狽,這兩天她做夢都想離開秦晉琛,可此時真正逃出來,心情並沒有預想的那麼輕鬆……
她一個人走在荒涼的繞山大道上,腳步如此沉重。
外面已經起風了,好像要變天似的,驀地一道閃電狠狠劈下來,天空被分割成一塊塊,婆娑的樹影忽然就幻化成張牙舞爪的姿態,十分駭人,強風凜冽,直擊得樹枝亂顫,好像樹根都要被連根拔起來似地,很可怖。
桑桐下意識地用手環抱住雙臂,出來的時候太急,除了一件還算厚實的棉襖罩身以外,她沒有帶多餘的衣物御寒。
風越來越涼,帶著絲絲細雨打在身上,她肩上只背了一個輕便的背包,此時此刻卻變得千斤重,就像她此時的內心一樣。
桑桐恍惚地走在路上,直到天色逐漸變暗,衣衫逐漸打濕,溫度逐漸消失……
要是這時候有輛計程車就好了,都怪她走得太急,錢包裡並沒有多少錢。想了想她掏出手機想要打電話叫計程車,忽然想起前幾次被秦晉琛通過定位精靈找到,就趕緊關了機。
屏幕剛剛黑掉,腦後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棍。
來不及叫出聲,她就被推搡進了旁邊的小樹林,腦袋疼得鑽心,伸手一摸,半張臉都是血。
「你,你們……」
「就是她!」
身後是幾名壯漢,其中一人將她的背包拎在手裡,就地倒出所有的衣物後翻出所有值錢的東西,「對方說了,不能讓人查出來我們的目的,得造成被搶劫的假象。」
聞言,另一人上前抓住她的手腕,桑桐很害怕,卻已經沒有力氣掙扎,她唯一的意識就是死死地護住自己的肚子。
那人拉扯開她的衣物,瞥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肚子,笑得很猥瑣,「大哥,對方真的要我們把這個孕婦給辦了?」
桑桐心裡咯登一跳,心臟都漏跳了一拍。
撕開她的衣服領子的男人蹲在她身邊,目光猥瑣,那雙眼睛在黑暗的小樹林裡顯得越發骯髒,「還別說,這小孕婦的模樣長得真是水靈,要不然我們輪番……」
「蠢貨!」拿著背包的男人上前照著他的腦門就是一記狠抽,「先把該做的做了,最後再玩別的,快走!」
另一人來到桑桐身邊,掏出一張手帕,說,「我們也是替人消災,要怪就怪你自己,誰讓你懷了別人老公的孩子。」
話落,那張手帕就罩上了她的口鼻,一股刺鼻的味道襲來,桑桐來不及掙扎,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