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幾日便是週四,桑桐原本約好下班後和秦晉琛一起去汽博會逛車市。
不知是不是他事先知會了童肅呈,這天一大早,桑桐就被安排了一天的閒事,在午飯後她就無事可做,暖洋洋的太陽曬得她昏昏欲睡,恰巧這時候童肅呈給她打來電話,說她辦完了事就可以提前下班了。
她暗自把秦晉琛數落了幾句,心裡卻又甜絲絲的,懶得有假,她也就樂得提前下班,於是招了一輛計程車去秦曹。
前台的接待小~姐認得她,朝她畢恭畢敬地微笑,桑桐逕自去了直達頂樓總裁辦公室的電梯。
「曹副總。」
「曹副總!」
身後遠遠地有人在喊,桑桐下意識地扭過頭去,只看見一名高大的男人在人群簇擁中走來,男人長相俊朗,氣質非凡,旁邊還跟著幾位高層模樣的人員,正跟在他身後邊走邊說話,那氣勢絲毫不減秦晉琛。
這男人她認得,不正是秦晉琛的好友,秦曹的副總曹偉倫嗎?
桑桐本能地頓住腳步。
前台小姐俏臉輕抬,不再是機械化的微笑,「曹副總好。」
曹偉倫眼皮都沒有抬一下,逕自走到桑桐身邊,手指正準備按向電梯旁的按鍵,卻發現上行的顯示燈已經是亮著的了,便又收回手來。
等待之餘,目光不經意看向身側,這才發現自己身邊站著的女人是桑桐時,曹偉倫微微一怔,「桑小姐?」
只這一眼,他便微微皺起眉頭,但皺眉也只是轉瞬,很快又微笑著說,「你是來見晉琛的吧?」
桑桐笑了笑,「是啊,約了和他一起去看車。」
正好此時叮地一聲響,梯門打開,曹偉倫笑著伸了伸手,「女士優先,你先進吧。」
桑桐點點頭,也就先踏了進去,曹偉倫緊隨其後,並主動按了閉合鍵,緊接著梯門關閉,電梯飛速上升。
兩人碰頭的時候,秦晉琛正坐在總裁辦公室的辦公椅內,手裡的簽字筆頓在件上,白樺見他仍舊維持這副模樣,忍不住提醒,「秦總,簽字了。」
他怔了怔,筆下一個用力,筆芯掉落出去,他不由得蹙了蹙眉,打開抽屜,取過另一支籤字筆後快速簽名。
白樺拿了件出去,沉重的總裁辦公室大門合起來,秦晉琛起身走向落地窗,心裡莫名其妙地有股不安在湧動,而且越來越強烈。
不知為何,從今早開始,他的左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想想最近發生的事情,雖然的確不安寧,但是在溫泉池裡差點被單南弦派去的人所傷的那件事並不足以引起他心底的恐慌。
那又是為何?
他皺著眉,杵在玻幕前靜站了一會兒,內線電話響起,他走回辦公桌前,按下接聽鍵,白樺的聲音傳來,「秦總,剛剛前台打來的電話,桑小姐已經到了,需要為您備車嗎?」
他輕應了一聲,「嗯,直接讓高亮開車到樓下等著。」
「好,我明白了。」
……
直達頂樓總裁辦公室的電梯內,曹偉倫撥完電話後放下手機,含笑的目光攫住桑桐的小臉,顯得有幾分莫測高深,又有幾分冷冽。
雖然深知曹偉倫和秦晉琛關係密切,但桑桐和曹偉倫並不是很熟,見過也才幾次面而已,這樣被他盯著難免尷尬,她若無其事般回首朝他頷首,然後問道,「曹先生也是去頂樓見晉琛嗎?」
不知為何,前幾次見曹偉倫,桑桐心裡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談不上好感,也談不上厭惡,但是就是對他存有幾分戒意,總覺得他看自己的目光別有深意。
此時,他的臉上雖然是帶著笑,但桑桐並不覺得那笑容有多麼和睦親切。
「嗯,有份件需要晉琛親自過目。」曹偉倫朝桑桐禮貌性地點點頭,微頓,他笑著說,「桑小姐,其實我們倆六年前就見過面,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曹偉倫這句話,倒是讓桑桐有些摸不著頭腦了,他這不是為了和她套近乎吧?既然他是秦晉琛的好友,也用不著為了討好他而跟她套近乎,那他這麼說什麼意思?莫非真的覺得她面熟?
可她完全不記得在哪裡見過他……
桑桐思忖的時候,曹偉倫嘴角噙著一抹諱莫如深的笑意。
六年前的那一天,因為秦晉琛喝醉了酒,第二天一早被婉露發現,他匆匆離開套房去追婉露,拋下套房裡的桑桐,他不記得之前的事情也是情理之中,但是桑桐竟然不記得秦晉琛,這倒是讓曹偉倫頗感意外。
畢竟秦晉琛就是當事人,她怎麼會不記得,還嫁給了他呢?
感覺到曹偉倫的目光猶如釘子般釘在自己身上,桑桐心裡略有些不悅,總覺得他的目光中含了幾分無禮和放肆,但考慮到他是秦晉琛的好朋友,她並沒有表露出任何的不滿,而是客客氣氣地說,「應該沒有吧,我不記得以前見過曹先生。」
曹偉倫嘴角淺淺一斜,而後恢復面容冷峻,說道,「如果沒記錯的話,六年前在市外西郊的悅來度假村裡,我們倆見過面。」
乍然聽見「悅來度假村」五個字的時候,桑桐心口陡地一驚。
悅來度假村……
那個地方……
桑桐心口狠狠一揪,右手下意識地揪住自己的胸襟。她的第一次,
,她噩夢般糾纏至今的事,六年前就發生在悅來度假村!
曹偉倫為什麼會提起悅來度假村?而且還說是六年前,難道他真的在六年前見過她?亦或,他就是那場噩夢裡的男人?!
想到這個可能性,桑桐的身子頃刻間虛脫,雙腳幾乎站不住,要不是下意識地抬手扶了一把梯壁,恐怕她此時已經癱坐在地上了。
曹偉倫將桑桐的慌張看在眼裡,無聲地冷笑了一下,繼續道,「桑小姐不記得倒是正常,只是我記憶力向來超人,不用刻意,很多事就能記在腦海裡了。記得那天我們幾個好朋友一起去悅來度假,那天凌晨我跟一個莽撞的女孩兒撞了個滿懷,所以就多看了一眼。不過這件事我也沒放在心上,很快就忘記了,直到最近桑小姐和晉琛結婚,我發覺你看著眼熟,後來才想起了這件事,不知道這算不算得上是一種緣分?」
桑桐聽完這段話,整個人都怔在原地,不知作何回答。
原來不是他……
雖然排除曹偉倫就是罪魁禍首的可能,可桑桐的心情並不好。
當初單南弦趕回來時發現她出事了,根本捨不得讓她多看一眼,這麼多年了她也刻意迴避提起那家度假村,單南弦也不敢提起這件事,沒分手的時候也從不會帶她去西郊,就是怕刺激她分毫。
可現在曹偉倫忽然提起這件事,她臉色都嚇白了,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依稀的畫面……
身旁的男人不著痕跡地睨了一眼她發白的臉色,佯裝好奇的樣子問道,「桑小姐也是和朋友一起去度假的嗎?不知道到底那天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當時的臉色看起來似乎很不好。」
桑桐艱難地扯出一抹笑容來,說道,「或許是曹先生認錯了人吧,不過六年前那天晚上我發生了一些事,喪失了某些記憶片段,所以就算曹先生真的見過我,我可能也記不得當時的情況了。」
「是這樣啊。」曹偉倫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原來她喪失了記憶,莫非就是晉琛的那件事給她極大打擊,從而造成心裡的陰影,所以記不得那天發生的事情,也就記不得強~奸她的人是誰了。
難怪,難怪啊……
曹偉倫若有所思間,電梯恰在此時停在了頂樓,吱呀一聲響,梯門打開,他客客氣氣地抬手,「桑小姐,你先請吧。」
然而桑桐卻未動,她一動不動地,安安靜靜地杵在原地,若不是揪緊的雙手有微微顫抖的跡象,曹偉倫當真以為她是一尊蠟像了。
她不動,曹偉倫也就不動,瞇著眼靜靜地觀察她臉上的表情,並不寬大的電梯內靜得嚇人,唯有梯門關上又打開時發出的卡嚓聲,彷彿有些什麼東西在那卡嚓聲中被帶走,使原本流動的空氣都被抽離了生機,桑桐的臉越發蒼白,寂定得就像已經在無聲無息中被剝去了七魂六魄。
她心裡慌得不得了,原本早就忘記了這件事,此時被曹偉倫不經意間提起,就像是平靜的湖面驟然被玩耍的小孩子投入了石塊,激起了不安的漣漪。
雖然秦晉琛已經知道她的遭遇,她也都把一切坦白了,可不知為何,心底還是會如此的慌亂和害怕……
足足過了一個輪迴那麼久,桑桐遲遲回過神來,抬睫一看,這才發現梯門不知何時已經打開了。
她愣了愣,回首看向曹偉倫,曹偉倫迅速斂了臉上的那一抹涼意,朝她笑了笑,又抬了抬手示意她先走。
她趕緊點點頭,邁步走在前面。
然而她太慌,步伐顯得略微凌亂,沒走幾步就差點兒絆住自己的腳,若非曹偉倫伸手拽了她一把,她可能真就狼狽地摔倒在地上。
見桑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曹偉倫更加確定桑桐和秦晉琛兩人都互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由得微彎起唇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