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風和日麗的法國南部尼斯相比,遠在大洋彼岸的雲海市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陰沉如墨的雲沉甸甸地壓著這世間的一切,是強颱風。
幾天前預告已經與鄰市擦肩而過的強颱風,竟然出乎意料地重又詭異登陸,並且來勢洶洶,整個雲海市場彷彿都無端地被這股強颱風狂怒搖擺著。
巨大的雨滴一顆顆砸下來,落地有聲,一轉眼瓢潑大雨如同從天傾瀉一般,外面漆黑一片。
沒有了外間的一絲光線,氣氛窒悶的單家顯得更陰暗了。
單南弦被老夫人關了一天一夜,也餓了一天一夜,終於在第二天傍晚的時候,才被允許吃晚飯,然而單南弦脾氣固執孤僻,沒有心情吃任何東西。
顧一茹在飯桌上勸慰他,「南弦,就算媽拜託你,別再跟你奶奶鬧脾氣了,你好歹吃點兒東西好嗎?都說家和萬事興,你非得把這個家鬧得雞犬不寧,才肯罷休嗎?依我看哪,小夢也是個好女孩兒,你何不嘗試著跟她在一起試試看呢?」
「再說,桑桐現在已經跟秦晉琛結婚了,聽說這兩天他們去了國外度蜜月,要整整半個月才回來呢。結婚之前她就跟你鬧得那麼僵,這一次度蜜月回來,心裡還會有你?你就別肖想著她了,我看你們倆哪,這緣分已是盡了,你就斷了那份心思吧!」
聽說桑桐跟秦晉琛去度蜜月,單南弦手裡的勺子「匡當」一聲掉在碗裡,他睜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顧一茹,「媽,您說什麼?桐桐真的嫁給秦晉琛了?」
顧一茹歎了口氣,「可不是嘛,聽說昨天把結婚證領了之後,當晚就去度蜜月了。」
微頓,顧一茹搖了搖頭,蕭索地說,「起初我也不相信桑桐是那種趨炎附勢的女孩兒,可你想想看,秦晉琛是誰,整個雲海市最多金的鑽石王老五,多少政商名流都要看他三分薄面的人物,哪個女人不覬覦秦太太的名分?桑桐也是女人,她本來在工作上就很賣力,卻苦於沒有家世背景,事業上沒有更大的發展空間,現在有了秦晉琛的支持,以後必定會前途無量,你就不用替她操心了。」
單南弦心口一抽,他花了那麼大的力氣想要忽視的現實,卻被母親三言兩語剖析得如此透徹。
他一直固執地認為,桑桐之所以嫁給秦晉琛,一半的原因是因為被奶奶和童肅呈的算計,另一半的原因很可能是被秦晉琛要挾。
儘管他想竭力否認,但心裡卻清楚得很,那不過就是自欺欺人的想法罷了。
因為他瞭解桑桐,依她的個性,任誰都無法強迫她,換句話說,她嫁給秦晉琛,是她心甘情願的選擇!
這恰恰,是最讓他難以承受的事實。
看他一臉落寞,顧一茹痛心疾首地說,「南弦,你醒悟吧,你和桑桐的緣分真的盡了,你早一步邁過這個坎兒,就早一步解脫出來!」
「解脫?」單南弦聽了,苦澀一笑,「沒有了她,我回到單家還有什麼意義?」
當初,他就不該答應奶奶回單家,恢復單家二少爺的身份!
他根本就不在乎單家二少爺的身份,只是想借助這個身份,給桑桐帶去好的物質生活,做她堅實的後盾,成就她的事業,照顧她和她母親,他規劃著他們的未來,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卻獨獨沒有規劃出如今的結局。
顧一茹緊張兮兮地握緊單南弦的手,說道,「你可千萬不能有這樣的想法,小心被你奶奶知道了,又得狠狠懲罰你一頓!」
單南弦忿忿地說,「怕什麼?大不了,我不做這個名不副實的單家二少爺了!」
「你說什麼?你不做單家的二少爺?你敢!」驀地,一道蒼老卻十分凌厲的嗓音從身後傳來。
頓時,激得單南弦和顧一茹渾身僵硬,兩人回首看去,入目所見正是滿臉盛怒的單老夫人,她身邊依然是童夢,攙扶著她的胳膊一步步走進來。
顧一茹慌了,臉上是顯而易見的無措,她站起身來,雙手糾結地握緊,「媽,您怎麼來了?」
「我怎麼就不能來?你們母子倆有什麼話是不能讓我聽見的?!」單老夫人的身體雖然不太好,可那股架勢卻是不減。
童夢偷偷瞄了一眼單南弦,說道,「奶奶,可能是南弦被關了一天一夜,心情不好的緣故,他說了什麼話,您別往心裡去。」
顧一茹順著童夢的話,說道,「是啊,南弦就是年輕氣盛,等他以後有了孩子,終會明白您的一片苦心。」
單老夫人冷嗤,根本就不看顧一茹一眼,逕直對單南弦說,「哼!說到孩子,南弦,你打算什麼時候生孩子?我們可是說好了的,在你沒有子嗣之前,單氏的股份一分都不會給你!」
此話一出,在場三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顧一茹秀眉緊鎖,擔憂地看向自己的兒子,果然見到他滿臉的陰鷙。
而童夢則是一臉的嬌羞,和單南弦生孩子,那是她夢寐以求的事,她暗戀了他三年,不惜利用家族關係逼他結婚,雖然中間波折重重,但終究是如願以償。至於生孩子的事,她相信,假以時日,單南弦一定會屈服的。
忽然,單南弦仰天大笑,「哈哈哈哈——」聽似有恃無恐的狂笑,實則卻是無人能懂的悲哀,甚至眼角因為那股澀痛而流出一滴不易察覺的淚來……
他神經質的笑聲令人驚駭,可他卻是笑得越來越猖狂,笑得差點兒喘不過氣來。
呼吸的不順暢讓單南弦猛烈地咳嗽著,可他依舊一邊咳一邊笑,仰起頭,笑得跟個傻
子似的……
顧一茹擔心自己的兒子,忙拽住他的胳膊,「南弦,你怎麼了?別這樣好嗎?南弦?你沒事吧?!」
單南弦這才似乎笑夠了似的,收住了笑聲,隨手抹了一把臉,卻並不回答顧一茹,而是目光鷙冷地瞪向單老夫人和童夢。
咬牙切齒地說,「奶奶,你以為我回單家,是為了單氏的股份嗎?」
單老夫人皺了皺眉,反問,「難道不是?」
單南弦冷冷一笑,自知辯解無用,索性也懶得解釋。
他起身,自動把雙手合攏,厭惡的目光瞪了一眼童夢,說道,「那我寧願被您關禁閉,也不願意跟她生孩子!」
「單南弦!」童夢氣得咬牙,「你魂淡!」
轉身就要奪門而出,卻被單老夫人抬高的枴杖擋住了去路,到底有大小姐脾氣,受不了這個氣,童夢跺了跺腳,嗔怪地說,「奶奶,您聽聽,他說的都是什麼話,太過分了!」
單南弦覺得不過癮,又故意拿話刺激她,「你要是受不了,可以馬上跟我離婚。」
「你!」童夢的臉氣得毫無血色,卻又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老夫人拍了拍童夢的手背,以示安慰,轉身對單南弦說,「別以為拿這些話刺激小夢,就能讓她跟你離婚,我告訴你,沒用!既然你已經認祖歸宗回到我們單家,那就要對得起『單家二少爺』這個身份,首當其衝的一件事,就是為單家開枝散葉。所以不管你單南弦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孩子,你必須生!」
說完,單老夫人重重地跺了跺手裡的枴杖,揚聲道,「來人啊,把二少爺給我送回房裡去!」
枴杖落地有聲,咚咚兩下,竟然像是跺在人的心口裡,直叫人心驚膽戰。
等候在屋外的兩個傭人聽見聲音走了進來,架起單南弦的胳膊徑直往外走,顧一茹心疼自己的兒子,起身追出去,「南弦——」
卻不小心絆了一下,眼見著就要摔在地上,聞聲走進來的大孫媳婦姚漫眼尖地扶住了她。
老夫人瞥了瞥顧一茹,冷嗤一聲,拂袖甩手離開,童夢擔心自己的婆婆,卻又不敢得罪單老夫人,只好撇下了顧一茹。
姚漫把這一幕看在眼裡,不由得搖了搖頭。
童夢攙扶著單老夫人出來後,回到臥室裡,單老夫人這才回頭看向童夢,「小夢,剛才南弦說的話,你不要往心裡去。」
「奶奶放心,我不會的,只是……」童夢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單老夫人蹙眉問道。
童夢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怯然地問,「奶奶,您在媽煮的那碗淡粥裡放了催晴藥,會不會激起南弦的逆反心?如果把他逼急了,我擔心結果適得其反。」
「哼!量他也不敢!」
單老夫人的語氣帶著犀利,即使滿頭銀髮,已是年過八旬,可她的眼神依舊是帶著一抹不容忤逆的威嚴,「就算他有那個心,也不足以興風作浪,他媽就是他的軟肋,只要顧一茹還在我手裡,他就什麼都做不了!」
童夢知道單老夫人的厲害,前一次桑桐被送到秦晉琛的床上,就是老夫人出的主意,就連父親童肅呈私底下也曾感歎過,稱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就連他都自愧不如。
可想而知,單老夫人斷定的事,是誰都無法打破的。
單老夫人一臉的不屑,「南弦最信任的就是他媽,我讓人在顧一茹親手煮的淡粥裡下了藥,南弦是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的。你也聽見了,她媽就是一個溫吞怕事的個性,即使知道那碗淡粥有問題,她也不敢說出來。你呀,與其擔心這個,還不如馬上去準備準備,等會兒藥效一起來,晚上可有你累的。」
聽聞單老夫人的話,童夢臉上騰地起了一片紅暈,「奶奶,瞧您說的,小夢都不好意思了。」
單老夫人呵呵笑了笑,「夫妻之間的事兒有什麼好害羞的,奶奶都替你做到這個份兒上了,你自個兒可得加把勁兒,明白嗎?」
「小夢明白,奶奶請放心。」想著終於要和結婚已經一個月的單南弦圓房,童夢臉上的嬌羞之態盡顯。
回到自己的臥室,她打開衣櫥,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性~感睡衣,開始試穿起來。
穿戴完畢,她看了看落地鏡中的自己,美麗妖冶儼然一朵怒放中的罌粟花,童夢滿意地點點頭,又坐在梳妝台上補起妝來。
半個小時後,單南弦的房間內。
眼見著兒子額頭上冒出一顆顆黃豆大小的汗珠,顧一茹手裡的湯碗匡噹一聲摔在了地上。
「南弦,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出了這麼多汗?!」
「媽,我,我沒事兒……」單南弦的身子虛晃了幾下,隱約覺得自己的身體正在起變化,卻不忍心讓顧一茹擔心,硬是拚命忍著那一股股往上翻攪上來的熱浪。
「南弦,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是的話,我馬上去叫家庭醫生!」
「媽,我沒事兒,我,我睡一會兒就好了。」
見他臉色慘白,顧一茹嚇得快哭出來,「真的不要緊嗎?會不會是被關了一天一夜的禁閉,身體吃不消了?」
「不,不是……」這一陣陣翻捲的熱浪分明是被下了催~情藥的反應,想起剛才自己只喝了一碗淡粥,單南弦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摔落在地上的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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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碗淡粥肯定有問題!
但母親顧一茹的反應像是什麼都不知道,單南弦猜到極有可能是奶奶背著母親在粥裡下了藥,他怕嚇著顧一茹,沒敢說實話,只是強忍著。
「媽,你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兒待會兒。」
「可,可是……」
單南弦忍得難受,大喝了一聲,「媽,請您出去!」
「哦哦,好,我這就出去。」顧一茹嚇得臉色慘白,二話不說就跑出去,準備打電話叫家庭醫生趕來。
然而剛剛拿起電話就被人奪過話機,回頭一看,發現站在身後的人竟然是單老夫人時,吃了一驚。
顧一茹不知箇中原由,一心只想著自己的兒子,「媽,快把電話給我,南弦身體不舒服,我正打電話給家庭醫生呢!」
單老夫人冷嗤了一聲,「他好得很,非要說他身體不舒服的話,那就是缺一個女人!」
顧一茹聞言,大吃一驚,「媽,您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