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旦老實,見玄蕭師伯斥責,又見場中那擎天已經久候,白光一閃,飛身上台。
兩人報號開戰,沒有拖沓,而這一戰,卻不再平常。
只見這大弟子擎天,身材高挑,肌腱發達,青色僧袍,銅色皮膚,光亮的禿頭,滿腮的鬍子,凜冽桀驁的眼神,烏黑濃粗的劍眉,又高又直的鼻樑下,是始終緊閉的薄唇,儘是果敢與自信。
那威猛的氣勢,堅毅的神情,一絲不苟、有板有眼的一招一式,倒和羽旦十分相像,不分上下。
羽旦太虛乾清掌接連拍出,掌勢不斷,虎虎生風,這一掌影未消,那一掌印又來,掌掌不空,直奔擎天。
擎天也不閃躲,頭頂金剛大罩,一記記金剛拳硬撼太虛乾清掌,不落半點下風。
「好!」席上玄蕭、玄宮見了連連叫好。
轟!兩人身影剛一分開,擎天不等落地,腳踏虛空,崩的一下又徑直衝了過來。羽旦側身閃躲,待擎天衝過身旁順手一掌砍下,擎天察覺,雙拳推地,身體後翻,立在半空,雙手握棍劈下,眼見那僧棍都帶的彎了,其力道之猛可見一斑。羽旦仗劍橫掃,三道劍影斜切出去,直要將擎天攔腰切斷一般。
這一戰直打得台搖石裂,隆隆之聲不絕於耳。整一個時辰過去了,看兩人情形,沒有一絲疲倦。玄弈道長看了,提議道:「二人皆人中之龍,一拳一掌剛猛雄勁,實力不分伯仲,不如到此,算平了吧。」
未等覺罡與眾人意見,擎天出手了。
他忽地向後一躍老遠,扯下胸前佛珠,頓時佛光萬丈,五十四顆佛珠被佛光包裹,濛濛之光不覺危險,到叫人心思沉靜,正是覺罡所傳法寶——金剛頂瑜伽念珠。
五十四顆佛珠,正是,乃濟晦大師所用法寶,濟晦大師傳於覺罡,覺罡又傳於愛徒擎天,足見覺罡對擎天的期望。
此時擎天寶相莊嚴,宛如真佛降臨一般,五十四顆佛珠在他身前散成圓形,眼見顆顆佛珠積蓄能量,就要迸出。
金剛頂瑜伽念珠!
席上之人皆眼高於頂,一語道出。玄一道長看得更是仔細,目光關切的朝羽旦看去。
「只是這念珠……」玄甫道長欲言又止。
覺罡輕輕點頭,接話道:「道長慧眼,這念珠我傳於擎天剛三月有餘,擎天天賦異稟,不想這麼快就能驅動了,只是略有生澀,難以發揮全力。」
玄蕭道長卻在一旁大吼:「羽旦!還杵著幹嘛?欺我太虛沒有法寶麼?」
羽旦聽了,正猶豫時,見師父玄一點了下頭,大喝一聲,長劍在手,週身運氣,渺渺雲霧由劍柄及劍尖繚繞,逐漸成滾滾狀,將整支長劍覆蓋,倒像手中握著一大片長長的騰雲,雲霧滾滾升騰,正是他的法寶——吞雲劍
吞雲劍一出,滾滾雲霧釋出,已經看不見羽旦身影,說時遲,那時快,這一切鬥法驅寶只發生在一瞬間。
擎天出手了,那五十四顆佛珠簌簌作響,如一顆顆彈珠射向雲霧當中,越射越快,最後佛光大勝,一併射出,聲若巨雷,勢如奔馬,巨大的力量就要將那軟綿綿的雲霧掃去,軟綿綿的雲霧中卻聽見鏗鏘聲不斷,似精鐵相擊,突然雲霧爆散開來,只將沒有防備的擎天也淹沒了進去。
「不好!」覺罡急了,這擎天是他心中必勝之人,這一變動,怎能叫他心安?
一片靜寂,只有滾滾騰雲。
刷!雲中閃出一個小小身影,是正御空飛退的擎天,擎天頭頂金剛罩,雙手合十,身前金剛頂瑜伽念珠已被收回護體,雙手吃力地夾著一把雲形巨劍。
雲形巨劍一個翻轉,直接從上空劈下,擎天躲閃不及,他腳踏虛空,抽出背後的僧棍,全力相迎。
轟!雲形巨劍直逼得擎天從空中落地,雲霧散去,是手握吞雲劍的羽旦,劍端處,擎天單膝跪地,雙手不是「擎天」,而是「擎棍」。
卡嚓!僧棍斷裂,擎天單手杵地,已經不支,另一隻手去夠著台上回到原樣的金剛頂瑜伽念珠串。
憨憨的羽旦說了句:「對……對不起。」
敗了,是擎天。
人聲鼎沸,這一戰可開了眼了。
覺罡早已起身,從吞雲劍一出時他就沒再坐下,眼見他最得意的擎天都敗了,此刻只有失落,沒有生氣,而是對身邊弟子吩咐道:「快去看看你大師兄。」
那弟子急忙奔向台下,朝羽旦扶著的擎天去了。
此時的擎天顯得憔悴,濃眉下的大眼注視著這個打敗他的人,那一句對不起初時傷得擎天不淺,羽旦察覺,沖擎天又做一個尷尬的傻笑,那質樸與真摯倒一下叫擎天釋然。
白衣劍仙站起,示意太虛門再勝,雖然如此明顯。
覺罡見擎天無礙,提議道:「這一戰實在凶險,直打得擂台都要塌了,究其關鍵在於法寶,不如後面的比試去了法寶如何?」
玄真掌門聽了,表示贊成:「這法寶殺傷力極大,又有品質異能差異,單論切磋,確實不用的好。」
雙方達成共識,其後三場比試,不許再出法寶。
說到法寶,乃修道界特有之物。經修道者心神溝通,可以驅動自如,耗費神識,威力極大,有各種異能,是增強戰鬥力的重要手段之一,為求精進,一般來講,一個人一生只用一寶,法寶類別千百,任何器物都有可能,一些法寶與兵刃同體,太虛門便是如此,手中長劍是兵刃也是法寶,多為祖師虛靈道長所煉,羽旦手中吞雲劍便是其一。
要說當年虛靈道長所煉法寶中最極品的乃是八把長劍,赤焰、橙光、黃月、碧空、青雲、藍海、紫霧七劍,呈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傳予玄真七人,還有一把劍傳給了羽旦、雁冰的師父玄一,正是那一把灰突突笨拙的大石劍。
金剛寺連輸四場,覺罡最倚重的擎天也敗了,至於取消法寶相鬥,因金剛寺實在也拿不出更多的像樣法寶了,如果後面三場再都驅動法寶,覺罡明瞭,金剛寺怎能和太虛門相比呢。
第五場、第六場太虛門又都勝了,但勝得都不輕鬆,雖然不比擎天、羽旦一戰那麼聲勢浩大,但太虛門明顯勝得吃力。比試到這,眾人也都看出了門道,玄弈道長所慮果然有道理,因為這覺罡早有打算,料想太虛門定以名門大派自居,出場順序十之**會又羽晨開始依次排開,如果針鋒相對,金剛寺必定大敗,初時比試前,由太虛門先行出場,覺罡再做打算,而依覺罡想法,太虛門中弟子多下山去了,實力必然大減,七人對戰,前三場覺罡派寺中後三名對之,以棄三場,不與羽晨等爭鬥,由第四場起,以擎天為首,寺中前四名分別對太虛門後四名,如此勝後面四場,四比三以勝太虛門,不想太虛門實力深厚,僅剩這幾人且又跨級對戰,金剛寺也不是對手,僅剩這最後一場,覺罡心裡忐忑,雖然早有所料,但也不想落個全敗而回的結局。
如此一來,可是苦了雁冰。
雁冰不過入仙境界而已,不能像前面師兄們直接飛向擂台,只能與對手一樣從一左一右向擂台走去。
玄一道長看到對方之人,叮囑雁冰道:「雁冰,勿要忘了為師之言。」
「知道啦!一旦不妙,就敗退下來嘛……」雁冰不耐煩地答道。
此刻雁冰嘴上應著師父玄一,內心卻是豪情萬丈。六位師兄的戰鬥仍在眼前,直叫他熱血噴張。可是,就在這走向擂台的短短片刻,卻叫他聽到了無數刺耳言論。
「這位不是那個最不爭氣的羽字輩前輩麼?」
「掌門他們是怎麼想的,派他代表我太虛出戰了?明擺著要輸麼!」
「年紀太小了吧?可別叫人給打散了……」
「聽說他才有入仙境界,要說還不如我們呢,這麼重要的場合,就上台了?」
「哎呀,你們別說了,小小年紀,又只有入仙初期境界,能有如此膽識,已經不可小覷了……」
雁冰本也想享受一下羽晨師兄得眾望期許,前後擁戴的出場氣氛,昂著首,挺著肚,屁顛屁顛地朝擂台走著。忽聽到此番言論,內心登時涼了半截。
「哼!一會叫你們見見小爺我的厲害!」雁冰憋著小嘴,加快了步伐。
嘈雜的人群現場,沒人注意到,石階角落裡,一個青年胖墩道士挺著大肚子,斜倚在那裡,手中拿了根肥美雞腿嚼得噴香,見雁冰出場後,以滿流著肥油的嘴念道:「一幫無知小輩,這個小子可不一般的!」
如若有憶,應知這是雁冰當日出生來時,第一個發現「鐵鍋燉大鵝」的那個胖墩兒小道士。那身材依舊,神情依舊,連身後的大掃帚也是依舊。看來他只貪吃睡,十年也無長進,仍在打掃山門。
「太虛門鍾雁冰。」雁冰上台,學著前面師兄的模樣,見禮道。
「金剛寺擎煞!」對方一拱手,隨後見禮回道。
「嘩……」台下又是一陣避免不了騷動。
這擎煞之名,早已廣傳,此人身材瘦小,卻十分剛猛,出手狠辣,每逢戰鬥,毫不留情,三十年來斬殺魔道無數,人送外號血殺僧,許多人也是今日方知這擎煞乃金剛寺門下。